这首诗是著名诗人郭小川的女儿写的。他的女儿确实继承了父亲的诗魂和遗风。
借花献佛,送给已经或即将进入花甲之年的朋友们[Rose][Rose][Rose]
【走进六十岁】
这一辈子过得真快,
三脚两脚,
就走到了六十岁。
当年的那些男生女生,
如今变成了老房子一样的老头老太。
能在风中像风筝飘起来的黑发,
却如荒原上的草,
蹲伏着,
怪没出息。
月亮似的额头看不见了,
只留下岁月的一片滩涂,
粗砺而浑黄,
果然老了。
然而,老了,
我还是要写一首年轻的诗,
写我们六十岁的样子,
还有灵魂里的样子,骨子里的样子,
以及眼睛里互相欣赏的样子。
六十岁,
我们把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欢乐,
都埋在昨日的路上。
况且我们没有舍不得的江山,
腰包里只有一点不多的余钱。
从今天开始,
日子就大彻大悟地过吧,
六十岁就是我们得天独厚的起跑线。
六十岁,
我们放慢脚步,
不用着急,
只要天不塌下来,
慢慢地往下走,
早晨与太阳打个招呼,
晚上跟月亮说声晚安,
其余时间完全按自己的心思安排。
六十岁,
能走多远就走向多远,
看看风景里的自己,
究竟有多么快活。
趁腿脚还能接纳山的崇高海的辽阔,
精选世界上最纯净的风吹拂襟怀,
让最艳丽的花朵染香衣角。
六十岁,
别怕丢脸,
走在大街上,
还要挺一挺胸脯,
哼一支青春期的老歌,
那是饥饿时代不向命运低头的超脱,
即使跑调,
也要跑得自豪。
曲曲弯弯的旋律,
依然像老城厢血管似的小路。
六十岁,
阅历养育了我们的谦卑与幽默,
每一颗丰沛的灵魂都值得品读,
遇到最烂的玩笑也不会丢了风度。
如果一出门就碰到坏天气,
你也朝它微微一笑,
好心情最能养老。
六十岁,
可以晒晒自己理解的审美,
从古人遗落的诗文余韵,
点墨留香,
到域外走来的管弦交响,
心的天地足以演绎自己的精彩。
谁也说不准,
哪天烈日又将思想烤成荒漠,
审美就是不死的雨滴。
六十岁,
快乐地清理冗余的权力清单,
儿孙们的吃喝拉撒别再包揽,
用自己的金手指去点开另一个自己,
虚拟世界是人生诗意栖居的又一个驿站。
六十岁,
无论在哪里收起翅膀,
都不用漂泊的语词来概括一生。
草木丰泽的地方,
可以自由筑巢,
那里就是一片属于尊严的国土,
拥戴自己为一方之主,
或者骄傲的女王。
远山的呼唤,
也不再心驰神往的感伤。
六十岁,
不再做大而无当的哪门子梦,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悦耳的钟,
再把思想的触角伸向历史天空。
曾经膜拜光芒,
却恩赐我们难以告别的影子,
这或许是我们剩余的最沉重的议论。
六十岁,
应该不会再品尝离别的苦涩,
我把每份祝福都写上高贵的额头。
远行的,
我们逐一把他们命名为天边的星宿,
夜晚,
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他们用晶莹透亮的语言和我们交流。
六十岁,
往下走自然会更加踉跄
疏远与孤单,
也和遗忘一样顺理成章,
但只要大地还在脚下,
我们依然是一棵不倒的树。
假如有一天,
枝头落剩了最后一片树叶,
它依然是我们飘扬着的旗帜。
六十岁啊,
说不完的六十岁,
六十个年头的漫长,换来这个称谓,
无论是傲岸不羁的六十岁,
还是恬静闲雅的六十岁,
悲悯慷慨的六十岁,
还是藏身于海的六十岁,
都是我们灵魂的一次描绘。
站在六十岁的门槛上,
我们无法写出自己精致的断代史,
年轮隐去了前朝遗民的身份,
雾霾一样的岁月也让性灵走失,
这一切无法改变的缺憾,
都不要改变明天的每一份欢乐,
我们的六十岁,
就是欢乐的高贵启程。
我们的口号是:
七十岁一个不少,
八十岁尽量不少,
九十岁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