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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订婚。”
“我也没有男朋友。”
这是钱钟书和杨绛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那是1932年的春天,杨绛考入了清华大学。
在遇上钱钟书之前的时光里,杨绛还是父亲所疼爱的小女儿。小时候,因为她个头最矮,爱猫的父亲笑说:“猫以矮脚短身者为良。”江南人家,诗礼涵养,在学识渊博的父亲引导下,她从小就迷恋书籍,学习优秀。父亲问她:“如果一星期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她说,“一星期都白活了。”
在清华大学与钱钟书相识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颉眼容光忆见初,
蔷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腼洗儿时面,
曾取红花和雪无。
这是钱钟书在牛津写诗,追忆与杨绛的初见。1935年,两人在苏州举行了结婚仪式。
钱钟书赴英法游学的日子里,杨绛几乎揽下了生活中所有的琐碎杂事。钱的母亲感慨这位儿媳,“笔杆摇得,锅铲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钟书痴人痴福。”
她乐于担当钱钟书的杨绛,这一重要的角色。
我原是父母生命中的女儿,
只为我出嫁了,
就成了钱钟书生命中的杨绛。
”
因为她自觉
我最大的功劳
是保住了钱钟书的淘气和那一团痴气。
这是钱钟书的最可贵处。
他淘气、天真,加上他过人的智慧,
成了现在众人心目中
博学而又风趣的钱钟书。
”
她是钱钟书心目中“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在家庭生活中,她独当一面,出处为钱钟书打点、周旋,而在文学上,她也取得了耀眼的成就。
还在求学时,老师给杨绛的批语是“仙童好静”,在英才济济的东吴大学,是出了名的“才女”,不可缺少的“笔杆子”。她喜欢音乐,能弹月琴,善吹箫,工昆曲。大学期间,自修法文,拜一位比利时的夫人为师,学了一口后来清华教授梁宗岱称赞不已的法语。
她闲时尝试写了部四幕剧《称心如意》,结果获得满堂喝彩,被搬上舞台长达六十多年,到2014年还在公演。她在47岁的时候,自学西班牙语。1978年4月,她翻译的《堂吉诃德》出版。同年6月,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访华,她应邀参加国宴。后来,西班牙国王还专门奖给75岁的杨绛一枚“智慧国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勋章”,以表彰她的杰出贡献。这个版本的《唐·吉诃德》,被公认为最优秀的翻译佳作。
虽然钱钟书的文学成就名声在外,她却是辅佐夫君创作的灵魂伴侣。两人对坐,读书背诗,似神仙眷侣。《围城》里的名句: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
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
她是最懂钱钟书的人。
多年前,杨绛读到英国传记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她把它念给钱钟书听,钱当即回说,“我和他一样”,杨绛答,“我也一样。”
奈何命运造化,女儿、先生相继离她而去。蕴含她深切绵长怀念的《我们三》感动了无数人,风靡海内外。而96岁高龄的她又意想不到地推出一本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坦陈自己对于命运、人生、生死、灵与肉、鬼与神等根本问题的思考。被评论家称赞:“九十六岁的文字,竟具有初生婴儿的纯真和美丽。”
钟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
但是逃到哪里去呢?
我压根儿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间,
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
”
钱钟书留下的所有书稿,这位高龄老人耐心细致地整理着,多年来闭门谢客。一面整理丈夫的手稿,她也一面创作。“随事即兴,又写了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散文十来篇。”百岁之后,她出版了250万字的《杨绛文集》八卷,集结了她毕生的作品。
一百多年的时光,带给她的,是祥和与从容。从那些仅有的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智者的仙骨。
而今天,105岁的她仙逝了。
她说,钟书说他“没有大的志气,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她在散文《隐身衣》中写道:
唯有身处卑微的人,
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
而不是面对观众的艺术表演。
”
从2001年开始,她将高达千万元的稿费和版税,就捐给了他们一家挚爱的清华大学。低调,无争,是她的人生信条。
她的一生都不曾停笔。虽然她在《杨绛文集》的自传里说:
我不是专业作家;
文集里的全部作品都是随遇而作。
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
”
但所有人都会称她为,杨绛先生。能称为“先生”的女人,是令人尊敬的学问家,是真正的读书人。出生于1911年,她生活在那个大师云集的黄金时代,她的身上,流淌着民国的精英文化和雍容气度。
自此,我们又少了一位“先生”。
走到人生边上,她要想明白留在身后的是什么,前面等着她的又是什么。她的心态和文字依然平和,平和中却有一种令人钦佩的勇敢和敏锐。她如此诚实,以至于经常得不出确定的结论,却得到了可靠的真理。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我分明看见她在细心地为她的灵魂清点行囊,为了让这颗灵魂带着全部最宝贵的收获平静地上路。
——周国平《读杨绛<走到人生边上>》
编辑 Sarah
图片 网络
zt 杨绛女士在《干校六记》中曾提到女婿王德一。1969年11月,送钱老上车时,王德一见有人行李太多,便上前相助,文章写了此时钱杨二老的心情:“默存和我看他热心为旁人效力,不禁赞许新社会的好风尚,同时又互相安慰说:得一(这是钱锺书先生赠女婿的号,杨先生文章里总用“得一”。)和善忠厚,阿圆和他在一起,我们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