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教授的学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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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教授论文《金文中的宫和诸宫(上)》

(2016-09-18 09:02:08) 下一个

金文中的宫和诸宫(上)

一、金文中所见宫考

①宫

在甲骨文中有“王入从宫”一语。在温少峰和袁庭栋先生合著的《殷墟卜辞综述:科学技术篇》一书中,几乎是把“宫”和“室”混为一谈的,而且在具体的举例说明时,又是以“室”代“宫”。因为卜辞中“室”字多而“宫”字少。陈梦家先生在《殷墟卜辞综述》一书中也只是找出了“公宫”“皿宫”和“从宫”三个列子。在金文中有所谓“尹格于宫”一语,见《尹格卣》铭文。此件铜器收录在《西清续鉴甲编》卷十五·三十中。尹是西周史官之一,他到宫中多是为领王命而来。在同书卷二十七·十一上还收录有《吕伯敦》,其铭文中涉及到“宫室”一词,如下:“吕伯乍乃宫室宝尊彝”。

②大宫·太宫

“大宫”一词在《左传》中出现较多。如,《隐公十一年》中的记载: 

公会郑伯于郲,谋伐许也。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

杜预在《春秋左传注》一书中解释为:

大宫,郑祖庙。

在《桓公十四年》、《宣公十二年》、《襄公三十年》、《昭公十八年》出现“大宫”,而杜预在《春秋左传注》一书中每次都以“郑祖庙”来注解。另外,大宫还是进行盟誓的场所。如,《左传·成公十五年》中就有“子驷帅国人盟于大宫”一语。而盟誓之地,在当时更多是在祖庙中进行的。

其中,和祭祀有关的记录,如,《左传·昭公十八年》中的记载: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杜预在《春秋左传注》一书中解释为:

屏摄,祭祀之位。大宫,郑祖庙。

可见:大宫是郑祖庙的特殊指代,而非所有祖庙的别名。如:

《不寿鼎》:“隹九月初吉戊辰王才大宫”。

《姜彝》:“隹九月初吉戊戌王才大宫”。

在九月戊辰、戊戌两天中都有“王才大宫”的记录,而大宫·太宫也就是郑祖庙。吴其昌先生在《金文历朔疏证》一书中以为“大宫”就是大室或太庙,此说恐非。而郑伯将伐许时就“授兵于大宫”,征伐是告庙制度的重要内容之一。《不寿鼎》和《姜彝》中所记的大宫,显然也是指郑祖庙。但是,郑国始封之君为厉王之子,则大宫亦当为受封所在地的咸林,即陕西同华一带。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不寿簋》。在此铭文中的“王”,刘启益先生以为是穆王。

王姜。《不寿簋》。

二、金文中所见周王室诸宫考

①周公宫

“周公宫”一词,最早见于《令方彝》铭文中,如下:“隹八月辰才甲申王令周公子明保尹三事四方受卿事竂丁亥令夨告于周公宫”。周公宫即周公之庙。但依《左传》中记录,周公在鲁尚有别庙。

《左传·隐公八年》中的记载:

郑伯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

杜预在《春秋左传注》一书中解释为:

成王宫王城,有迁都之志。故赐周公许田,以为鲁国朝宿之邑。后世因而立周公别庙焉。

有关此处的周公庙,在《括地志》中有如下记载:

许田,在许州许昌县南四十里,有鲁城,周公庙在城中。

周公之庙,又称大庙。陈梦家先生在《西周铜器断代(一)》一文中发现铜器铭文中“周公”的三种含义:

但我们应该注意,所谓“周公”可能有三种不同的所指:记载周公东征的“周公”是周公旦。记载后人追记或追念周公的,则在周公已死之后。“周公”除周公旦外,他的子孙世为“周公”。(P140)

关于第三点,在史书中也有证据,见《史记索隐》中的有关记载:

周公元子就封于鲁,次子留相王室,代为周公。

通过这点记载,我们知道代代为周公的始于周公旦的次子。后人追记周公的,如《井侯簋》铭文中的“乍周公彝”。记载周公生平活动的,如,《周公方鼎》铭文中的“周公乍文王尊彝”。方谦受在《缀遗斋彝器考释》一书卷三·鲁公鼎释文中考证说:

按《礼记·明堂位》成王以周公有勋于天下,封周公于曲阜,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孟春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于大庙。初无祀文王之文,故有疑鲁公不当祭文王者。阮文达公以《左襄公十二年传》《周礼·春官·都宗人》《夏官·祭仆》注疏证之。知鲁应有文王庙。睿益又按,《文公二年传》宋祖帝乙郑祖厉王。以此例推鲁,亦当祖文王。

可见鲁之祭文王,实大有深意。阮元在《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卷四·鲁公鼎释文的最后也肯定了“鲁当立文王庙作祭器礼也”之说。

在《夨令方尊》铭文中,同时出现了“周公宫”“京宫”和“康宫”三所宫室,根据铭文中的“明公朝至于成周”一语可以得知:上述三所宫室全在成周。

在此三个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夨令方尊》。在此铭文中出现的“王”,郭沫若先生以为是成王,吴其昌先生和唐兰先生以为是昭王。

周公子明保。《夨令方尊》。

夨令。《夨令方尊》。

亢师。《夨令方尊》。

父丁。《夨令方尊》。

②周家新宫·周新宫·新宫

金文中“周家新宫”和“周新宫”一词,各有数见,如下:

   《师遽敦》:“佳王三祀三月既生霸辛酉王才周家新宫”。

   《师汤父鼎》:“佳十又二月初吉丙□王才周新宫”。

在研究之前必须先说明“王才周”的“周”是指“成周”还是指“宗周”?

指“成周”的铭文,如,《应侯见工钟》铭文中的“王归自成周应侯见工遗王于周”。这里的“周”明显是指“成周”。因此,在绝大数场合,“王才周”是指地望在成周。指“宗周”的铭文,如,《士上尊》铭文中的“佳王大龠于宗周”。可见,如是指“宗周”,一定使用“宗周”或“镐京”加以说明。

“新宫”一词,郭沫若先生在《两周金文辞大系》一书中有极其精确地考证:

宫以新名,必为恭王时所新造。它器又称“周康宫新宫”,则所新造者乃康宫也。此在周康邵宫而命颂“监  新造”,又令“贮用宫御”,非新造康宫时事而何耶?(P65)

《师汤父鼎》铭文中说到“王才周新宫才射庐”一语,可见“周新宫”中专有“射庐”之屋。可能就是宣射,即宣榭。因为“史趞曹”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十五年趞曹鼎》和《七年趞曹鼎》中,而在《十五年趞曹鼎》铭文中明确提到了“恭王”,可以得出《师汤父鼎》和《七年趞曹鼎》铭文中的“王”字肯定也是恭王。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恭王。《师汤父鼎》,《十五年趞曹鼎》,《师遽簋》,《虎簋》。在以上铭文中的“王”各家多以为是恭王。

宰应。《师汤父鼎》。

密叔。《虎簋》。

师遽。《师遽簋》。

史趞曹。《十五年趞曹鼎》。

史。《虎簋》。

虎。《虎簋》。

文考旄叔。《师遽簋》。

文考毛叔。《师汤父鼎》。

③庚羆宫·庚宫

“庚羆宫”一词,首见于《庚羆卣》铭文中,如下:“佳王十月既望辰在己丑王格于庚羆宫”。“庚羆宫”三字有人释为“庚嬴宫”。根据铭文中“王格于庚羆宫王蔑庚赢曆”一语来看,“庚羆宫”和“庚羆”同时出现,可以知道必是私人宫庙。方谦受在《缀遗斋彝器考释》一书卷十一·庚嬴卣释文中考证说:

以庚嬴为妇人名氏矣。礼无君适臣妻家之文。此云“王格于庚羆宫”,似与礼文未和。按彝器铭,凡王赐与,皆命于庙中。此独云“格于庚羆宫”……正以其妇人故,不于庙中命之。

诚如是,则此宫为妇人宫是无疑的。

“庚宫”一词,只一见于《三代吉金文存》一书卷七·二十三·二中,如下:“保侃母易见于庚宫”。根据铭文内容来分析,庚宫和庚羆宫并不是同一个宫室。但是二者都是私宫,也都是妇人宫,所以放在一起加以讨论。在《保侃母簋》铭文中有“保侃母赐贝于庚姜”一语,可知“庚宫”是“庚姜之宫”,也是女人宫的一种。有“姜”字可知此人必为周王后妃。

关于保侃母之名,陈梦家先生在《西周铜器断代(二)》一文中主张:

《礼记·内则》:“保乃负之”。注云:“保,保母也”。《后汉书·崔实传》注云:“阿保谓傅母也”。而阿字,《说文》作  ,云“女师也,读若阿”。《说文》:“娒,女师也从女每声,读若母”。《士昏礼》《内则》做姆,《公羊传》襄三十年“傅母”一本作“姆”,是姆母也是保母。(P98)

有的学者甚至主张保侃母就是太保或少保一职的直接来源。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庚羆卣》。在此铭文中的“王”,郭沫若先生和吴其昌先生、陈梦家先生以为是康王。

庚羆。《庚羆卣》。

文姑。《庚羆卣》。

在庚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保侃母。《保侃母簋》。此人名又出现在《保侃母壶》中。刘启益先生以为此壶乃成王时器,则相应的此保侃母亦为成王时人。

见。《保侃母簋》。

庚姜。《保侃母簋》。

④京宫·旁京湿宫

“京宫”一词,首见于《令彝》铭文中,如下:“明公用牲于京宫”。此处说京宫,下文说旁宫,可见此二宫必为近邻。《诗·文王》中有“裸将于京”一语,而《诗·思齐》中又有“京室之妇”一语,足以证明“京宫”存在之久远和历史地位的独特。详细请见本书第三章中有关“京宗·京室·京宫”一节内容。

“旁京湿宫”一词,首见于《史懋壶》铭文中,如下:“佳八月既死霸王才旁京湿宫”。此器铭文先讲“旁京”,后讲“湿宫”,可见“湿宫”在“旁京”之中。“旁京”之“旁”字,乃是由上到下依次由以下四部分组成:从艸从A从方从艸。此字,徐同柏释为“邦”字,吴大澂和罗振玉释为“镐”字,也有释为“旁”字的。

朱芳圃先生在《殷周文字释丛》一书中认为此字乃:

薄之初文,可无疑矣。古音“薄”与“亳”通。《吕氏春秋·具备篇》:“汤尝约于韦薄矣”。高诱注:“薄或作亳”。……郭注《淮南子》曰:“薄水出鲜于山”。按今本《淮南子·坠形训》作“镐出鲜于”。此“薄”与“镐”相通之证。(P135)

可见,作“镐”字解是对的。见吴大徵《愙斋集古录》一书第八册对《公姒敦》铭文的解说:

旧释“旁京”,经典无“旁京”字。大徵疑为“镐京”之“镐”。本从茻,后人回避“莽”字,改从“镐”。镐为器名,作“镐京”之“镐”。

根据上述考证可知,湿宫地点在镐京。“镐”和“京”同时出现,可见此时镐京已经是都城了,即宗周。不称“周”或“宗周”而称“旁京”,正是针对前述“京宫”而来。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史懋壶》,《白姜鼎》。其中,在《史懋壶》中的“王”,郭沫若先生和容庚先生以为是懿王,吴其昌先生以为是厉王,唐兰先生以为是穆王。

史懋。《史懋壶》。

伊白。《史懋壶》。

白姜。《白姜鼎》。

邵白日庚。《白姜鼎》。 

⑤成宫

“成宫”一词,首见于《曶壶》铭文中,如下:“佳正月初吉丁亥王格于成宫”。

关于“曶”字铜器,还有一件《曶鼎》。杨树达先生在《积微居金文说》一书中就此考证说:

《愙斋集古录》第四册十七叶下载《曶鼎》,“曶”字不合,郭沫若释“舀”,是也,今从之。(P40)

则这里的《曶壶》显然也应该改名为《舀壶》才对?存疑待考。

在西周金文中,曶是个非常重要的史官。他及他的家系都是周天子的史官。在铭文中有时被称作士,或史。但是似乎没有发现被称做“乍册”的。相反,他曾接受过周天子的册封,而当是的傧相有时就是乍册尹。如,《曶壶》铭文中的“王乎尹氏册令”一语,在此件铜器铭文中还出现了对他的祖先的记述:“更乃且考乍冢  土于成周八师”。看来,曶的祖先除了为史官外,还担任过成周八师的军头。

根据《曶壶》铭文“更乃且考乍冢司土于成周八师”可知,成宫地点在成周。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曶壶》。在此铭文中的“王”,郭沫若先生和吴其昌先生以为是孝王,陈梦家先生和容庚先生以为是懿王,唐兰先生以为是恭王。

井公。《曶壶》。

曶。《曶壶》。

尹氏。《曶壶》。

文考釐公。《曶壶》。

⑥綮宫

“綮宫”一词,收录在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一书卷三·二十二中,铭文内容如下:“佳八月丁亥王才綮宫大室”。这里出现了“大室”一词,按照金文的习惯,“某宫”和“大室”同时出现时,“大室”是从属于“某宫”的。即,“大室”在“某宫”之内。

假如,“康宫”只是康王的庙的话,那么,这里的“成宫”就应该是成王的庙。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悔乍詻白鼎》。

小臣悔。《悔乍詻白鼎》。

⑦和宫·华宫·邦宫

“和宫”、“华宫”和“邦宫”三者同时出现在《大夫始鼎》铭文中,如下:“佳三月初吉甲寅王才和宫大夫始锡友琱王才华宫宅王才邦宫”。其中,“华宫”一词还出现在《何敦》铭文中,如下:“佳三月初吉庚午王才华宫”。在《命簋》铭文中又有“王才华”一语。则“华”和“华宫”当是华地之宫。二者应有派生关系。吴其昌先生在《金文历朔疏证》一书卷四中就曾主张:

华宫,当为厉王时华山下之宫,与《虢仲盨》同记伐淮夷事之《成鼎》,《宣和博古图》云是鼎得于华阴。亦厉王初年曾有华山宫之证也。

《大夫始鼎》早最早收录在《啸堂集古录》九十二,《历代钟鼎彝器款识》卷十二·二至卷十·三,《续考古图》卷四·三至卷四·四等名著中,可见其存在由来已久。薛尚功曾已经说过此件铜器铭文“文意丛杂,未详其义”。

此三个宫是在一起的,其中,在《大夫始鼎》铭文中还说明了周天子曾住在华宫。在

《何尊》铭文中也有“王才华宫”一语。但是,在《大夫始鼎》铭文中有“王才邦”一语,显然是“王才邦宫”的省称。则此三个宫都建在邦地。“邦”字通“旁”,即说明“王才旁宫”。则这里的“邦宫”应该就是上述的在镐京的“旁宫”。因此,这三个宫的地理位置都在镐京,即宗周。

在此三个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大夫始鼎》。

大夫始。《大夫始鼎》。

文考日已。《大夫始鼎》。

其中,只在“华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何尊》。在此铭文中的“王”,各家皆以为是成王,独李学勤先生以为是康王。

虢中。《何尊》。

何。《何尊》。

⑧般宫·周般宫

“般宫”和“周般宫”这两个术语收录在《周金文存》一书卷二·二十六前和卷二·二十六后中,如下:

《七年趞曹鼎》:“佳七年十月既生霸王才周般宫”。

《利鼎》:“佳王九月丁亥王各于般宫”。

其中,后者又和收录在该书卷三·一百零二后的铜器铭文内容一样。

因为“史趞曹”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十五年趞曹鼎》和《七年趞曹鼎》中,而在《十五年趞曹鼎》铭文中明确提到了“恭王”,可以得出《师汤父鼎》和《七年趞曹鼎》铭文中的“王”字肯定也是恭王。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恭王。《七年趞曹鼎》,《利鼎》。在此铭文中的“王”,各家皆以为是恭王。

井白。《七年趞曹鼎》。

史趞曹。《七年趞曹鼎》。

利。《利鼎》。

作命内史。《利鼎》。

文考湿白。《利鼎》。

⑨?脣宫

“?脣宫”一词,首见于《大鼎》铭文中,如下:“佳十又五年三月既死霸丁亥王才?脣宫”。又见于《大簋》铭文中,如下:“佳十又二年三月既生霸丁亥王才?脣宫”。“脣”字,

吴荣光释为左“月”右“辰”的“  ”字。其实此字就是“晨”字,证见《多友鼎》铭文中的“甲申之脣”一语。所谓“甲申之脣”即“甲申这一天的早晨”。这里的“脣”字就写作“晨”字。因此,所谓“?脣宫””即是“?晨宫”。

而“?”字又见于《三代吉金文存》一书卷三·一·七中。铭文为:“?乍父丁宝鼎”。在《金文引得》一书中定此器为西周早期之物。又见于《殷周金文集成》一书5·2725中,铭文为:“王易?进金”。可见此字可以作为姓氏使用,是西周早期氏族之名。

在此宫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大鼎》。在此铭文中的“王”,郭沫若先生和吴其昌先生以为是懿王。

大。《大鼎》。

膳大□。《大鼎》。

走马应。《大鼎》。

刺考已白。《大鼎》.

⑩宣榭

“宣榭”一词,首见于《弁敦》铭文中,如下:“佳二年正月初吉王才周邵宫丁亥王格于宣榭”。还见于著名的《虢季子白盘》铭文中,如下:“王格周庙宣榭”。其中特别是后者明确说出了“宣榭”是在“周庙”中。就此,针对这两件铜器铭文可以发现:前者只是先说“周邵宫”再说“宣榭”,而后者则是“周庙”和“宣榭”一起说的。是所有的“宫”在构成上都有“宣榭”,还是说“周庙”就是指“周邵宫”?看来二者必居其一。

吕大临在《考古图》中主张:

宣榭者,宣王之庙也。榭,射堂之制也。……古射字执弓矢以射之象。因名其堂曰射。其堂无室以便射事。故犯无室者皆曰榭。宣王之庙制如榭,故谓之宣榭。

吴式芬《攈古录金文》一书卷三·一中收录了《南宫鼎》铜器一件,其铭文中有“王居才射圃”一语。根据前述吴式芬所引翁祖庚对《癸未尊》铭文的考证:

读此文者皆曰“王才圃”,予独谓是“王才庙”。庿,古庙字,见《仪礼·士冠礼注》:“《诗·清庙序》《释文》本作庿”。古艸字亦作屮。中从苗而外围四周之象,非庙而何?

可以得出“射圃”即“射庙”,亦即“射宫”,亦即“宣榭”。有时有可以简称为“射”,见《匡簠》铭文中有“王才射”一语。在周家新宫中亦有宣榭。见《师汤父鼎》铭文:“王才周新宫才射”。《虢季子白盘》铭文中所说的“王格周庙宣榭”,现在则是“王才周新宫才射”,可以说已经回答了上述的问题,即:所有的“宫”在构成上都有“宣榭”。而“宣榭”最初名为“宣射”。

关于宣榭的由来,吴式芬在《攈古录金文》一书卷三·二中考证说:

《尔雅》:“榭亦谓之序”。《唐韵》:“古者,序榭同,古从广从射”。《春秋·宣公十六年》:“夏,成周宣榭火”。杜预曰:“宣榭,讲武屋”。孔颖达曰:“《楚语》云:先王之为台榭也。榭不过讲军,实知榭是讲武屋也”。《公羊传》:“宣榭者何?轩宫之榭也。何言乎成周宣榭灾乐器藏焉?尔注遂以宣宫为宣王之庙藏,选王中兴所作乐器”。《汉书·五行志》亦曰:“榭者,所以藏乐器,宣其名也”。案:《说文》:“宣,天子宣室也”。《史记·贾谊传》:“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苏林曰:“宣室,未央前正室也”。《汉书·刑法志》:“上帝幸宣室斋居而决事”。《东方朔传》:“夫宣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宣榭、宣宫、宣室,其训当同。《月令·仲夏》:“可以居高明处台榭”。榭之名宣,盖取明扬。可证服虔“宣扬威武”之说。而《公羊》只言“宣宫”,未言“宣庙”,不知《注》何以遽定为宣王之庙,并以所藏乐器为宣王中兴所作也。榭,杜预曰:“无室曰榭”。谓屋歇前。李巡曰:“台上有屋谓之榭”。则榭是台上之屋,居台而观临讲武,故无室而歇前。歇前者,无壁也。夫以无壁之榭而为乐器所藏,则《公》《谷》所云未可尽信也。

看来,榭是建筑在台上的,这是没有争议的。在考古学上也有实证证明这一点。河南辉县固围村郑国王室陵墓就建在高台上,河北平山县中山国王陵墓也是如此。但是,对于“宣榭”的名称由来问题,质疑已久,我以为似可加以重新考证。首先,在金文和古籍中,“榭”字时常有作“射”字的。上述考证得知,“宣榭”最初名为“宣射”。“宣射”的最初含义是“讲武屋”,即和“武”有关系。也只有“宣射”之名才具有“讲武屋”之“武”的含义。“射”作为周王朝贵族子弟的教育课程,还是用来祭祀活动的必须。郑玄在《周礼注》一书中对此解释说:

        大射者,为祭祀射。王将有郊庙之事,以射择诸侯及群臣与邦国所贡之士可以与祭者。射者可以观德行,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之于祭。诸侯,谓三公及王弟子封于畿内者。卿大夫亦皆有采地焉。其将祀其先祖,亦与群臣射以择之。凡大射各于其射宫。

──这是最为重要的一句话:“凡大射各于其射宫”。即“射宫”不止一个,而是有多个。广而言之,凡宫皆有射宫。而“射宫”即是“宣射之宫”的省称。“宣”字的动词意义更大,而不是名词的宣王之“宣”。因此,所谓宣榭,其本名为“宣射”,是“讲武屋”,而不是台榭之“榭”。又名为“射宫”,“宣射宫”,“射庙”,“射圃”,“射庐”,“射”等。在江苏镇江谏壁镇出土了东周时代的铜鑑一枚,上面就绘有在宣室上行射礼的图画。此宣榭正是无墙壁和门窗,符合所谓“无室曰榭”之说。图上两名贵族子弟正在习射,桌几上又有射壶两个,内个盛箭一支。尽管这是东周之物,但是当时去西周不远,而建筑格局和射礼尚要承自西周,因此,可以看出宣榭的功能和格局。

在《静簋》中有“王才镐京射于大沱”一语,可知“射”的活动场所之一是镐京大沱。则宣榭和射日宫当在镐京。“大沱”,或作“大池”。见《遹簋》铭文中有“王才镐京乎渔于大池”一语。“大沱”和“大池”,其地一也。字形近而误。《师遽方鼎》中有“皇且也公”一名,容庚先生释为“皇且它公”。“它”和“也”形近而误,所以“沱”和“池”也是如此。

在周邵宫宣射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  簋》。在此铭文中的“王”,郭沫若先生和吴其昌先生以为是幽王。

毛白。《  簋》。

内史。《  簋》。

。《  簋》。

皇考恭白。《  簋》。

在周庙宣射中出现的人物如下:

王。《虢季子白盘》。

虢季子。《虢季子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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