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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 
			 
			10月8日周五。 
			一大早起来,你走出宿舍楼,抬头看看天,这天是蓝澄澄的。怂怂鼻子,闻了闻空气,这空气也是湿润润的。轻轻地挥一挥手,立刻感觉到微风的和煦。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昨天晚上,你和方方已经在电话中安排好了今天的全部日程: 
			上午,你和方方去陶然亭,给她过生日。下午四点前她必须要赶回家,出席她家里给她办的生日晚宴,据说,她妈那个老同学一家三口也要来。 
			“哪有婆婆给还没确定关系的、想当然的还是将来时态的儿媳妇过生日的。” 
			这话,你好几次想一张口冲着电话听筒就喷了出去,图它个痛快,可是却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到了最后,放下电话,你急匆匆地跑到厕所,一边撒着尿,一边对着小便池把这句话自言自语地说上了。说完之后,你立刻又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她早就是属于我的。知道吗?什么婆婆、儿媳妇的?有本事自己满大街去找、遍世界去拍呀?都什么时候了,还介绍来介绍去的!整个一个三十年代。” 
			带着这一满腔的愤闷情绪,你沉沉地睡去,又悄悄地醒来。 
			吃过早点,你骑上车,斜挂着包,沿着二环辅路,一直到月坛北桥再往东拐,没骑几分钟就到了方方家居住的那栋居民楼大门口。 
			扶着车把,双脚着地,你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大门口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少,开始等了起来。有过猎艳经验的人都知道,猎艳开始的那一瞬间是极度刺激而且相当美好的,尤其刚一发现猎物之时。可是那漫长的等待猎物出现的过程却是非常寂寞、百般无聊的。好在今天还算没让你等多久,方方就已经推着那辆红色的二八女车,从居民楼里走了出来。 
			和你相视一笑,默默无语地就一同上了路。就在你正思考着是对她说“Happy Birthday”还是说“祝你生日快乐”之时,她已经细语轻声地问起了你: 
			“你说要送我什么礼物?” 
			“在包里呢。” 
			“告诉我。” 
			“自己猜。” 
			“懒得猜。” 
			“听说你又开始走桃花运了?” 
			“算吗?” 
			“他也‘未婚’加‘热爱生活,爱好文学’?” 
			“这是你给他写的征婚启示?” 
			“见了一次感觉如何?” 
			“没感觉。陪老妈去的。” 
			“她老人家看中了吗?” 
			“极力地劝说我先交交看。” 
			“那你呢?” 
			“对他没兴趣。” 
			“你没告诉他我是‘什么的干活’吗?” 
			“很明确地对他讲了。” 
			“真的?” 
			“当然。” 
			“他的态度呢?” 
			“表示理解,并对我说‘在你们走到婚姻殿堂之时,我就立刻拐弯’。” 
			“立刻拐弯?一家三口来你们家,给你过什么生日?这么上赶着叫闯红灯还是追尾?这哪是立刻拐弯?简直就是抢婚啊!” 
			“只是一般走动,找个借口,就这,还是我妈邀请的呢。” 
			“这不整个一个三十年代嘛?!说他是个傻B青年还算客气呢。你还记得小时候大家都瞎唱过的那段童谣吗:‘傻B青年过马路,鸡屎拉一裤’。” 
			“他上班了吗?” 
			“是的。” 
			“哦,还是比我有钱呀。” 
			“怎么早没打你的主意呢?” 
			“他也是刚和女朋友吹,听说是别人家甩了。” 
			“我看也像。没本事拍婆子了,就靠老妈的路子来介绍,真累。真笨。真蠢。那叫一个傻。” 
			“哎呀,你别烦人了好吗?你以为我欢迎他来我们家呀?” 
			“好吧,和你说点好玩的吧。我最近刚认识了一个特时髦特前卫特成熟的漂亮女孩,马上要嫁到美国去了。放着猛男和帅哥她不嫁,却非要嫁个美国老头,一去那里立马就给人家当奶奶了。” 
			“呵呵呵!还什么‘特时髦特前卫特成熟’,你被迷住了吧?可是你已经没戏了,不用我提醒你该立刻拐弯了吧?记住,这种女孩那叫特聪明。一进门就先当了奶奶,首先就不受气,其次是有安全感,再有就是前途有盼头了。” 
			“啊?你也这么看?看起来你们可以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了。” 
			“那到不是。我从上次陈富沅的婚姻中就已经看出了点苗头。” 
			“什么苗头?” 
			“婚姻和爱情在今后的社会上,可能是需要分别对待的,也许爱情并不会在两个人人生道路的前方某一点上重和为婚姻。” 
			“怪论。缪论。典型的情人合法论。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那新交流出版社显然是风水不好。前几天你还反抗来自你们领导的性骚扰行为呢,现在就准备要公开提倡情人合法论了。看来你们出版社真该改名了。你准备身体力行吗?” 
			“放心,我没那么激进。我只是看出了这一发展苗头。” 
			“哦,温和派。心灵出轨者。没关系,真要是出现那种社会发展趋势,我嘛,不是返祖到抢婚行列,就是在国家大议会中创建纳妾党。不寒不暖二月天,一妻一妾正堪眠。嘿,齐人有一妻一妾,那叫一个美。快点到来吧,我已经举双手欢迎了。” 
			“看把你美的!就你这么大的色心,还动不动就自称是什么活佛转世?” 
			“那又怎么了?大不了转成个欢喜佛。” 
			“哎?今天是我的生日还是你的成佛日?” 
			“好了,我不说了。我保证今天让你高兴。今天你是欢喜佛,我是苦行僧。只要是欢喜佛听了可能不欢喜的那些话,我就绝对不说。” 
			“这还差不多。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点能随时哄得女孩高兴的那一套又一套的鬼话。” 
			下午三点。 
			和你缠绵了大半天的方方,终于在你的护送下,骑上自行车,从陶然亭公园门口开始往家赶。回家的路上,方方骑车的腿看上去是那么的松软和疲惫,全然没有了当年在冰天雪地里骑车赶往美国大使馆时所留给你的那种性感、冲劲和活力的美感。而你也觉得已经属于你的女人又将成为别人精心策划下的追逐目标,这使你再次感受到了你的无能和弱小。 
			上次是你的老师,这次是她的妈妈。 
			你知道,在古老文明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现代中国,“天、地、君、亲、师”曾经是维持中国古代社会长治久安地生存和发展的基本要素,“知识就是力量”这一洋信条看起来在你身上、在这个社会中的兑现还有待时日…… 
			“生活在这么沉重的历史文明古国之下,还是出国好呀。保不准哪天我也要……” 
			也就在这次回家的路上,你也开始产生了想要飞出去、飞到大洋彼岸的梦想。 
			独上高楼, 
			望断天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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