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教授的学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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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上卷):《独 钓 寒 江 雪》21

(2016-05-21 14:51:11) 下一个
                                                                       十九
 
 
 
1982年2月8日周一。
农历正月初五上午。
吃过早饭后,你骑上自行车带着方方离开学校,一起到位于东城区雍和宫大街12号的那座著名的藏传佛教寺庙,去参加那里举行的新春上香活动。在早已经没有了抢婚和“抢七节”的数千年后的现代中国,大年初一去雍和宫上香,就成了你给方方过的新式“抢七节”。你知道:今天你和方方全是旷了课去上香。
当然,你绝对不会这么傻地告诉她,和你一起去大年初一上香所具有的你们家族数千年前的历史背景下那“深远的历史意义和伟大的现实意义”。
连“你是我的女人”这句话也只是“心里说”。
一路上,在四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心情很激动的方方,坐在车后座上,把脸紧贴在你的后背上,不停地和你说着话。你时时感受到了那从后背传过来的女人的温暖和呼吸……这使你们全都忘记了寒冷。
走进雍和宫,忽然感觉像是从古老而现代的北京一下子就来到了遥远而神秘的西藏。
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呀:
大殿内外蜡烛、酥油和鲜花,还有闪烁的灯光、缭绕的香气和隐隐传来的唱经的声音,加重了浓浓的新春气氛。人挤人的多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全都带着等待活佛接见的幸福和兴奋的表情。真搞不清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发现中国有那么多的人一股脑地全都信了藏传佛教?在这个儒家思想和礼仪占据着数千年统治地位的现代中国,别看来这里的人挺多,可是真信还是假信,鬼才晓得。
你想,抱着和你一样目的来这里的可能不只是你一个人吧?
在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寺庙里上香,参加新春祈祷法会。很显然它的浪漫意义多于它的宗教意义。活佛也罢,我佛也罢,在当时的中国年轻爱侣们的眼中,无非是月下老人的翻版而已,大年初一上香和马上就要到的情人节只是烛光晚会上增加年轻人情趣的一根蜡烛,或是喜欢幽会的男女床上的两段前戏。
相信那些生性浪漫的女孩子们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愿活佛保祐天下众生!”
你心里祝愿着。
站在藏传佛教的雍和宫大殿门外正在排着队、等着上香的人群中,过着汉族传统的大年初一,发着中国远古时代的“抢七节”的宿愿,滑稽感油然而生。似你这般心愿来这里的真可以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就在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方方问你:
“哎,你说现在他在美国正干嘛呢?”
“谁?”
你装作不知道地问。
“还能有谁?他呗。”
方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前方在毕恭毕敬地合什、鞠躬上香的香客们,头也不转一下地说。
“那个假洋鬼子吗?我打赌他肯定正在那边泡洋妞呢。估计我佛是管不了美国那么老远的事,那就找我主吧。主啊,可怜可怜他吧,让他找个嫁不出去的老美就行了,只要能给张绿卡。”
“去你的!一点好心眼也没有呀。就算你不信天主教呀基督教呀的,你总该信点佛教吧,总该信点因果报应吧?不然,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别忘了你的名字就叫禾(和)尚。”
“实话告诉您老人家吧,什么天主教呀、基督教呀、佛教呀,我全不信,我只信睡教(觉)。”
“别那么多鬼话好不好,当心活佛他老人家听见你在这么神圣的日子里,还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怪话,一气之下他立刻把你选去当了太监!让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奶奶说我就是活佛的转世灵童呀。我和活佛,你不看看是谁跟谁呀!”
“呵,想得美。别人是望子成龙,你奶奶是望孙成佛。”
“我要真成了佛,你也跟着沾光。”
“跟着沾光?我还借光呢。”
“刚才你看别人祈祷的时候想什么呢?”
“我在想,也许今天晚上他该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吧。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一下咱们俩的事?”
“实话实说吧,再说是他上次给你打电话时说的‘办不下来绿卡,结了婚也来不了,请你重新考虑我们的未来和关系的’,对吗?哎,这几天他给你来过电话还是来过信?”
“没有呀,你多心了吧。”
“那你好好地发什么神经呀?”
“我只是觉得他不该变化那么大?”
“你能左右得了他吗?你能左右得了美国吗?你能左右得了签证官吗?你在北京还想左右美国,真好比是隔山打牛呀!您练的这是哪路功夫?假洋鬼子不相信眼泪,美国大使馆也不相信爱情。”
“我在想可能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吧?毕竟美国从来也不是我舅舅家,更不是他姥姥家。可能他一个人在那里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再加上我的话……”
“再加上你的话无非是桌上多副筷子,地上多双鞋。在他眼里,你就不如一张美国绿卡,结婚证不结婚证的算老几?他命令不了美国大使馆给你发签证,就只好命令你为他守寡了,而你就只能说‘领旨’。是吗?这可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也不会再重演《家》、《春》、《秋》了?你不好和他说,那让我来和他说好了,OK?”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让你和他说,还不在电话里就打起来?哎,说心里话,你希望我走吗?”
“我心里话?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把脸微微靠近方方的脸,快速地吻了她的脸颊一下。然后,你们二人分别走上前来鞠躬合什,上香祈祷。
离开了大殿,你问她:
“刚才你心里在祈祷什么?”
“我祈祷什么是我的秘密,别打听。”
“我祈祷是为了你,也为了元元。”
“我也为她祈祷了,我祈祷她在天国里幸福。”
“我祈祷她早日往生。”
“你还是让她在那里长期待着吧,哪怕成了天国里的盲流。再往生,难道还要来这里受苦吗?”
你们一边说着,一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上香人流中挤到永佑殿外一处抽签的摊位前。
“我们抽个签吧,看看我今天的运势。”
你说。
“好呀!你先抽。”
方方答道。
交了一元钱的请签费,你从一位老喇嘛手中捧着的竹桶中抽出了一根签。一看,那上面写的是线条和绘画一样的文字,藏文,于是,你把签交给那个老喇嘛,说:
“老法师,我看不懂,您给讲讲吧。”
老喇嘛接过签,先看了你一眼,再仔细看了看那签。他颇有些疑惑了。接着,他的脸上泛出了几分紧张的表情,再次抬起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了你的脸上每一处的面部表情,如同一个猎人正在查验自己猎物的伤口……
他的表情引起了你的不安。
“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吗?”
你也开始疑惑地看着他的脸。
站在一旁的方方也被你们两人的表情给弄得一楞二楞的,摸不着头脑。
“这位施主,您道个八字?”
老喇嘛开口说道。
一听这话你反而有了一丝的放松。
“巴字?有意思,连喇嘛一说话也成了‘三巴(八)干部’了。”
你心想。
“什么巴字?”
你问。
“就是施主的出生时辰。”
老喇嘛回答。
“哦,是1964年的6月4日的午夜前后。”
你轻松地说着。
老喇嘛一听却脸色大变!
“施主,请留步,请随我来。”
老喇嘛说完,就拉着你的手,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一处紧闭大门的斋堂前。说了句:“梢等”。他转身推开门,先走了进去。
方方,带着紧张、疑惑和不详的感觉,一步也不离的跟在你们后面。
几分钟后,老喇嘛走了出来,他请你跟他走进去,而示意方方留在门外。
一进门,你发现在四周陈设充满了藏传佛教的各种法物的屋里,一个同样也上了年纪的老喇嘛正背对着你、双手合十地站在一幅唐卡前面,那是一副巨大而已经颜色古旧的唐卡上绣着一位女性造像,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我们已经等了你十几年了。”
他的第一句话。
“你们?等我?”
你不解地问。
“老僧过去一直在这里修持。现在已经往生的老方丈、我的上师尚措佳贡早在十八年前留下话说:‘我将在1964年6月4日午时往生,将在1982年2月8日正午前后在雍和宫内显身。’”
说到这里,那个老喇嘛转过身来,对着你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句:“阿弥陀佛,老僧等了十八年的法身,想必正是施主了。”
刹那间,你懵了!
又是那个尚措佳贡。
你奶奶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是他的转世灵童”。
“唉,那个尚措佳贡,他上错了贡和我有什么关系?真是愚昧!啊?不!简直是神奇啊!他居然可以预言到我会在今天来这里上香求签。”
一时间,你彻底地被这消息惊得简直不知所措!!
“你该不会让我当和尚吧?我已经是和尚了,我姓禾,我的名字就叫禾尚。”
情急之下,你问了那老喇嘛一句。
老喇嘛微微一笑,看着你说道:
“一切皆有定数,施主今世俗缘未了。我刚才已经对着上师的前身法器许了愿,从今天开始,我将每天给你念108遍《无量寿经》。老僧随时恭侯上师回家。”
走出黄寺,你彻底的傻了。
甚至连方方问你什么话也没听到。
骑上自行车,你们俩人迎着寒冷中微微吹起的西北风,你和方方来到西单商场后面一家录像厅,决定去看那里放映的电视连续剧《霍元甲》。
其实,在大年初一的时候,除了上香和逛街,再不就是走亲访友、在家搓麻,还能消耗时间的就剩下去录像厅看港版电视连续剧和武侠片了。
买了一些饮料和小吃,你们坐在那里,两个人肩靠着肩,手拉着手。一会儿,你给我一口吃的。一会儿,我给你一口喝的。银幕上是霍家和赵家几代人的爱恨情仇,银幕下是你和她的卿卿我我。任时间就这样静悄悄地流逝,让爱情就这样火辣辣地燃烧。十几集看下来,你们的眼睛和身体已经累得受不了了。
“你到底告诉不告诉我,那个老喇嘛对你说什么了?”
方方又一次问了你这样问题。
“哎呀,你烦不烦呀?告诉你八百六十次了,这是秘密,不让说,一说就破,我就要遭遇灾难。”
你又一次推辞着。
“真的吗?那好吧。该回去了,我有点头晕了。”
她说。
“我也是。”
你随声附和着。
于是,你们站起来先退场了。
走出录像厅,已经满天星斗,灯火辉煌。寂静的街上,零零星星地还时时传来短暂的鞭炮声,在搞不清楚是头天深夜还是次日凌晨的时间里,你们一路说笑着,一直推着自行车,从西单走回小西天学校宿舍。当你把她送进312楼,看着她推开楼道门走了进去,那昏暗的楼道此刻就如同是你希望中的那座深院大宅,它正悄悄地掩藏着经历了“抢七节”后的那个属于你的女人,让你带着她一起走入梦乡。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
纵失好梦,甘苦我自知……
回到宿舍,你兴奋得一点也不想入睡。
听着宿舍里的你的室友们此起彼伏的酣声,你打开手电,又开始了写下你的日记:
 
“冬天就要过去了。
山也青了,水也绿了,河也开了,燕也来了。
一转眼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仲春节了。”
 
突然,你笑了,因为你搞不清这是写日记还写家史。一阵困意袭来,你还连手电也没有关就悄悄地睡着了……
就在睡梦里,你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幕幕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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