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哭够了的方方,几天来终于止住了眼泪。
毕竟天堂路远,而返校路近。
天使在人间的她,开始和你一起返回学校的历程。眼下,无论是她还是你都和早晨沿着这条路来时的心情完全不同了。于是,你一面骑车一面又不失时机地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你们班接受审查了吗?”
“没事,我们快毕业实习了,平时有一多半都不来,不会有谁要为难我们的。你们呢?”
“电线杆子立着呢,两根铁轨躺着呢,能有事吗?”
“没有被开除的?处分的?”
“没听说呀。学校领导吓唬几句也就该过去了吧?再说主张‘废除汉字’,能有什么事?”
“那‘默哈穆德同志’呢?”
“不清楚。”
“听说‘全面西化、废除汉字’和‘我们上街就是要对政府衙门施放中程和短程核导弹’是有一天晚上金老师给少数几个人开上街动员会的时候说的话,他不会不承认吧?!”
“不是因为这句话吧?我听说是追查谁散布的‘要实行彻底的殖民地’这句话,上面有人给这句话定性是‘极端的反党反社会主义主张、是严重的路线错误’。就为这句话,龙书记也被上面狠狠地批了一通。他现在正追查这事呢。可是‘默哈穆德同志’说他根本就没说过这句话,并且让元元证明。结果,元元在学校领导和金老师两反面的追问下,楞是一言不发,结果就跳楼了。现在人死了,这事已经无法再查下去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该不是元元替他顶杠了吧?”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他们俩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可你们是同学呀?”
“她可能全对我讲吗?连她父母的事,我也是这次出事了才知道那么一点点。”
“元元平时很清高吗?”
“有点。”
“她就没有别的男同学追过她?”
“明知故问呀你?”
“我吗?我算吗?我只是单相思而已。”
“还‘而已’呢,这么半天了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全在向我调查她吗?”
“我可没有要冷落你的意思呀?”
“我也没这么说过你呀?你不要作贼心虚嘛!”
“那你计划怎么办?和他结婚办陪读吗?”
“应该是吧?我今晚还要和他电话联系呢。”
“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吧?”
“希望是。”
“你还不能确定,是吗?”
“烦人!别问了!”
“我不问你就保证不烦了吗?”
“唉,我忘记告诉你了,听说这次期末考试,金老师教的班上,同学中凡是以拼音字母X打头的姓,比如姓‘萧’、姓‘邢’、姓‘席’什么的,分数都不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迷信吗?我记得上课时他曾特别推崇过席慕容的《七里香》诗集,席慕容也该算是以拼音字母X打头的姓。”
“金老师说他也要学习学习一个化名叫什么XYZ的人,他想光明正大地打击报复所有的姓X的人一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鬼才知道。”
被拒签了。
方方的情绪一下子就从火热的高温立刻跌到了零度以下,加上寒风和飞雪的沐浴,回到宿舍的当天中午,她就感觉不舒服,到了晚上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就这么着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正在宿舍里整理创作着你们家的那点家史的你,接到了她的电话之后,于是,你放下笔,火速地跑到宿舍里去看望她。这时,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搬过一把冰冷的椅子,你坐在她的床前,看着她:
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躺在床上。
才一天的功夫,两只眼睛已经出现了深陷眼窝的病容。
整个一个“自怜病体轻如叶,扶上金鞍马不知”的架式,现在要是有导演让她来演林妹妹肯定是最佳人选了。
“和他通过电话了吗?”
你小心翼翼地问。
“通了。”
她淡淡地回答着。
“和他谈了你们办结婚的事了吗?他怎么说?”
你很急切地问。
“你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他怎么说呢?你在书店里那么直勾勾地看我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他怎么说’呢?你什么时候把你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怎么说上了?他怎么说我早就知道了,还用再让你来接旨吗?”
她说这番话时虽然有气无力的,可是你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和信心。
看起来情况已经起了变化,你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属于你了。
从此以后,你终于可以自豪地对任何想觊觎她的雄性同类们说一声:
“她是我的女人!”
几千年前那名勇敢而好色的猎人“锄禾”老祖所遗传给你的生理上的冲动,和与生俱来的“猎艳”技术,立刻制服了你的理性和胆怯,你扑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对着她的性感的嘴唇开始了你的初吻。
这时候你才想起已经是假期了,于是,你开始偷偷地补写着这几天的日记:
元月十八日晚。周一。
假期。古都。满城雪。
清风。明月。意中人。
这一天是我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天!
我第一次吻了一个女孩,一个她爱我、我也爱她的漂亮女孩。
全世界的面目,我想忽然改变了。
人都说“恋爱使人变得愚蠢”,真的!绞尽了脑汁也无法彻底表达我对她的那份厚爱!我可真有点江郎才尽了。“知识就是力量”,我还需要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