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綏那部偽書的出籠

（原文發於2015年底。This is a revised version)

美國的中文世界日報每周末發行的周刊上有個書摘欄目，幾個月前在上面看到了戴鴻超所著《槍桿，筆杆和權術》一書的節錄，其中提到“毛的秘書也很多，例如陳伯達，胡喬木，李銳及林克等便是”，覺得很噁心。你戴鴻超既然都把李銳拎到臺面上了，居然不提田家英，真不愧是典型的海外無恥文人。因爲多年前李志綏的回憶錄一書，一直就對戴鴻超很反感，於是就想寫個東西把多年的帳一起結了。

算起來跟戴鴻超的梁子結了有二十年了。1994年十月李志綏的回憶錄中英文版同時出版，俺作爲彼時還在美國大學里苦熬的窮學生，也隨大流買了一本價格不斐的中文版。當時就覺得這書怪怪的，怎麼又是原著，又是英譯，又是中譯的，而且書中沒有一個地方提及該書的出版過程。後來李某人上舊金山中文電視臺史東節目做秀的時候也沒有當衆説明該書是怎麼出籠的。直至1995年初李某人翹了辮子，戴鴻超才遮遮掩掩地在臺灣《傳記文學》1995年第四期透露出一些當年出版該書的故事，到也真真坐實了李志綏的回憶錄就是一部偽書。而本人得知這是本偽書已經是十年以後的事情了。

李志綏在其原著於1989年底在美國完成後，曾經聯係過幾家中文出版社商議出版事宜，不料竟然沒幾家出版社感興趣，臺灣出版大社聯經出版社也不願出高價出版該書。考慮到當時的國際環境，海外中文出版社對李志綏一書卻興趣缺缺，可見是書在華人出版界本是沒什麼猛料可以聳人聽聞的。李某人自稱自己同時期開始將該書翻譯成英文，然而英文版的初稿卻最終是由戴鴻超完成的。

美國底特律大學政治學教授戴鴻超出自臺灣，1987年曾受中國社科院邀請訪問中國，在北京經人介紹與李某人結識。1990年戴鴻超接到李某人的電話，首次提及請人將原稿翻譯成英文。李某人先後接觸了一些人來幫他翻譯，但都沒有成功。於是戴鴻超自告奮勇幫李某人翻譯。臺灣出來的人對中國大陸的政治能有什麼真正的了解？從戴鴻超在1995年紀念李某人時說的“我讀過他的數千頁著作，但找不出他所寫哪一件事不真實”就可以看出來了。據説李某人和出版商看了戴鴻超譯稿的初始章節還滿意，於是戴鴻超就與出版商簽約，用時十月， 1991年二月底將李某人一千三百多頁的中文原稿譯成英文交付蘭燈書屋(Random House)。據説李某人在1989年就與蘭燈書屋聯係出版事宜，總編輯 Jason Epstein 覺得撿到了個寶，便請了哥倫比亞大學著名的右派教授為出版顧問，砸錢買下了該稿的全球發行權。

看完戴鴻超的英文初稿後總編輯自然不滿意。中文出版社都不買賬的文稿，英文版能有什麼賣點？於是就商議由李某人出資，請了哥倫比亞大學右派教授推薦的石安文(Anne F. Thurston), 來做英文版的助理編輯。於是乎，石安文夥同一幫美國學界的右派分子上下其手，加入情色猛料以及所謂李某人親見的内部權力鬥爭，費時三年，終于把李某人本來沒什麼賣相的東西弄成了右派份子言所必及的G點，“京夫子”們終于可以一邊歇會兒去了。

據李某人後來發表的文章所說，蘭燈書屋的英文版刪除了中文原稿的三分之一。現行李某人的中文版是從英文版翻譯而來，中文原稿已被蘭燈書屋束之高閣，怕是永無見天之日了。有趣的是眼前的中文版與英文版也有不同的地方，中文版刪除的一個故事恐怕是涉及到莫須有的誹謗。比較搞笑的是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的著名政治偏執狂余英時把李某人的英文版捧做聖經一般，弄得中文版有些内容被刪除像是有什麼陰謀在後面似的。當然余大教授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情懷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有這種情懷的人。不過余大教授的爆料也很有勁道，據余大教授說，當年李某人曾經給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寫英文信（余大教授的認爲是別人代寫的）尋求寫作資助，說要寫涉及毛某人性生活的一本書，不幸被余大教授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給拒絕了。

臺灣作家林博文曾經採訪過李某人，李某人說是他自己把英文版翻譯成中文版的，而中英文版的差別是在語言上的翻譯。然而2003年一月的世界日報有一篇對戴鴻超的採訪，說戴鴻超是將“英文定稿翻譯成中文的唯一譯者”。戴鴻超說，蘭燈書屋對初譯稿內容作了增補，增補的主要部份，是對原稿中色情部份增加了渲染和注解。并增添了李某人的身世和他本人的見解。據戴鴻超說李某人曾經與石安文為增補的部份有過爭執。然而所有這些臺面下的爛事不論在中文版還是英文版的書里都一字未提。李某人1993年底曾在BBC亮相講述他的故事，回憶錄出版後又對臺灣作家林博文說BBC有“歪曲與片面的報道”。聽他對林博文的言詞，應該是把英文版的猛料真的當成是自己個兒的東西了，卻已然忘記自己曾經說過文稿沒有對毛有過“任何褒貶，評論”。看了林博文的採訪，再對比香港“開放”雜誌主編金鍾的採訪，也不知哪一個李某人說的是真話（關於回憶錄涉及的“上床”一說）。

一部偽書能風行多年，跟坐轎子的，擡轎子的，吹喇叭的都脫不了干系。戴鴻超是唯一在世的見過李志綏回憶錄原稿及經歷整個中英文出版過程的關鍵人物。很難相信戴鴻超作爲英文版初稿的譯者手里沒有留下任何李某人中文原稿的複製品。戴鴻超不出面詳細説明中文原稿的内容到底如何，是内心無恥，還是怕惹上法律官司，就只有天曉得了。

 

參考書目：

1. 反叛的禦醫 (金鍾/主編, 1997，一橋出版社，台北)
2. 1949浪淘盡英雄人物 （林博文，2009，時報出版社，台北）
3. 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 （李志綏/戴洪超，1994，時報出版社，台北）
4. 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 (Li Zhisui, 1994, Random House, New Y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