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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妹妹太沉重 (海外生活纪实)

(2016-10-18 22:20:58)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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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的一生充满了争议,但究其根本是逃不出缘字的轮回。
 
1997
年,千年虫问题像瘟疫般困扰着全世界每一个角落。各式各样耸人听闻的话题风一样地刮向地球人。千禧年降临时,提款机里的钱会象自来水一样流出,银行里的存款会突然消失。原子弹和导弹会毫无控制地盲目发射,各种安全系统和生产体系会紊乱无序,甚至有人预言第三次世界大战将由此而引发。。。。。。。

所谓千年虫问题,源于最初的计算机程序设计,当时为了节约,时间只用两位标识,如1998年就表示成“98”,到了2000年,机器上出现的时间就是'00年,而电脑不能识别到底是公元1900年还是公元2000年,所以就出现了所谓的“千年虫问题”。解决的办法是:用4位表示“年”。当年遍布在世界各地数以万计的大型计算机系统都面临着同样问题:
大量的程序需要修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全世界熟悉大型计算机系统和编程人员趋之若鹫。因此那些最可能召自灭顶之灾的世界发达国家,开始把目光聚焦在发展中国家,像中国,印度,菲律宾等。凡就是在那时经过加拿大政府授权的专家在全国范围内,经过层层筛选,多次面试,最后作为从中国特聘的首批四个专家之一以工作签的身份破格录用了。
 

在踏上加国土地的那一刻,他就对这个拥有世界上最大面积,却只有中国一个大省的人口的国家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他甚至天真地认为生命会因不同国度之间现代化程度和文明的差异得以延伸。现在的凡不仅可以尽情享受高科技带来的文明,同时还可以根据自身以往对生活的认知和理理解,重新活过一次。
 

最初,他被安排在一家星级宾馆住下。该宾馆坐落在埃德蒙顿市议会大厦花园般的风景区旁,清一色的歌德式汉白玉建筑。在重重花树簇拥下,错落有致地耸立着形态各异的人文雕朔,还有两座结合现代理化念,应用高科技手段构建出来的大型彩色音乐喷水池。每当夜幕降临,万灯齐明,水香花艳。伴随着从钟楼顶部发出的充满浪漫情调的古典钢琴曲,让过往行人仿佛置身与人间仙境之中。在欣赏陶醉之余,凡不禁为古人感到惋惜,他们到死也不曾看到这些鬼斧神工的创造和与大自然有机融合出的天上人间!很快凡就把这里当成了世外桃源,时常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樱花树下面的长椅上,一边聆听着议会大厦顶部发出的阵阵钟声,一边反反复复地想像并感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中的意境和那种让自然入怀,让生命浩荡的激扬。真可谓景不尽观,观不尽景!而每次都是让花雨淋透了他的身心,花香醉了灵魂,才一步一回首地慢慢离去,每每此刻他都飘飘然如羽化登仙般的陶醉。。。。。。。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半个月,他开始感到有些孤独。每天,除了培训人员外,他只能用几乎没人能听懂的英语和宾馆里一位波兰籍女服务员进行简单的交流。他很想和人们谈谈他的感想,他的所见所闻。但这对当时的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奢望。有一次那位波兰籍女服务员打扫房间时,无意间透露出一个令人兴奋不已的消息,中国城就在附近,即便走路也就十多分钟左右。可想而知凡当时的感受,竟然忘记礼节,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匆离去了。一路上他激动的有几次喜极成泣。从那以后,每天闲暇之余,他都会去中国城。有时为了买菜,有时就为了能在原乡人的聚集的地方呆上一会儿,借此驱散萦绕于心的孤独和寻找梦一样家的感觉。他很想和人说说话,只是苦于那些人讲的都是他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一天,在一个超市卖菜的女孩儿突然用普通话问他:
 
"你一个人吗? "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
 
" 你每次都是自己来的呀 。"
 

虽然只是廖廖数语,却让他倍感亲切,这是他离开祖国后遇到的第一个和他用普通话沟通的人。当时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对他而言真像金子般的珍贵。那个叫叶玲的女孩还告诉他,她每天都会在同样时间来这里打工,要想听国语,就还是这个时间来。
 

在回宾馆的路上,反像哥仑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似的即兴奋又开心。以后他都会选在那个时间去买菜,就是为了能见到她,说说家乡话。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突然对他说:
 

"我可以带你去认识更多的中国人,那里有很多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都讲国语。"
 
"真的吗?太好了 ! "
 

"我告诉妈妈了,说捡了一个哥哥,她听了很高兴,还让我今晚带你到我家吃她亲手为你烙的饼呢。我妈妈的老家也在东北,所以她要认你这个小老乡。不瞒你说,我妈可不是轻易给人烙饼的啊。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下班后我们一起走。"
 

听叶玲这样说,凡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他早就厌倦了天天靠方便面和汉堡包充饥的日子,而那种排解不掉,挥之不去,对家乡的眷恋和渴望更令他的心灵饱受煎熬。而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如果能经常和自己的同胞们一起聊聊天该是件多么让他欢欣鼓舞的事情啊。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为家乡在他离开祖国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了。
 

叶玲的家坐落在当地的一所高层公寓里,两室一厅的单元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让视野可以在广裘的世界里任意熬游。她母亲非常热情好客,不仅烙了他喜欢的葱油饼,还炒了许家乡菜。老人还告诉他,叶玲的父亲是部队南下干部,现在在省里当领导。叶玲在这里读硕士,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每天都去超市打两个小时的工,她是来看女儿的。她还说她一看到fan就很喜欢,她没儿子,让他就给她当干儿子。她母亲还说让他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馋了就过来,再给他烙饼吃。那晚,fan过得很愉快,也吃得很香很饱。更重要的是他作梦般的有了一个家,有了干妈和妹妹。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教会。当人们问起他是谁时,叶玲总是自豪的对别人说fan是她在马路上捡来的哥哥。在那里,fan认识了许多讲国语的人,每个人都很热情,诚恳,待凡象亲人一样。在回宾馆的路上,fan想:如今在异国他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这里还有许多爱他,同时也为他所爱的人们。而从现在开始,他不但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还有一个温暖的大家。
 

以后,叶玲经常带fan回家吃饭,偶尔他们也会去fan的桃花园里散步,周末一起去教会。叶玲告诉凡,她在广州有个男朋友,也是干部子弟,两家是世交。还是那种很小就在一个院子里一起玩着长大的发小。但他总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跟他在一起总是找不到像fan一样可以依靠的肩膀。
 

凡从叶玲那里学到了许多在国外生活的常识。他从心里喜欢这个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妹妹。是叶玲给了她一个明亮干净的世界,让凡在无垠的沙漠中找到了精神的甘露。在凡最孤独最无助的日子里,叶玲给了他太多的关爱和帮助。而他能回报给叶玲的也只是讲一些他自己的故事,但叶玲每一次都听的很认真。如果他中间停了下来,叶玲总是缠着他,直到他又重新开始为止。
 

不知从哪一天起,叶玲看他的眼神变得躲闪,异样了。叶玲会在他们谈话时突然走神,也不在凡面前随便开玩笑了。从来不化装的叶玲开始抹了口红,有时身上还会有种淡淡的香水味。叶玲不再正视他的眼睛,凡给她讲故事时,她常常低着头若有所思,虽然依旧静静的听着,但却不像平时那样喜欢提问和开玩笑。一次叶玲的眼睛肿肿的,凡问她出了什么事,叶玲推说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她也不再提起男友的事。对此,凡竟天真地以为是那些悲苦的故事触动了她,而女孩子多愁善感。
 

终于有一天,干妈把凡叫进里屋,一脸严肃的对他说,叶玲为他要和国内的男友解除恋爱关系。干妈劝了叶玲多次,可她就是听不进去,还为此第一次和干妈争执起来。干妈还说,如果叶玲真的这么做了,她没法向男方家和邻里们交代,并问凡对这件事的态度和想法。凡听后感到十分吃惊,因为他一开始就明白无误的向她们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而他从来都把叶玲当成妹妹看待。他们之间也从未谈及过儿女私情,再说叶玲对外人介绍他时一直都说凡是她马路上捡来的哥哥。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凡一时间手足无措,处境十分尴尬,也很痛苦。当时凡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干妈提出的问题,他甚至忘记了是怎么离开的那个让他如坐针毡,曾经温暖如春的房子的,只记得在叶玲用车送他回宾馆的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当晚凡是看着窗外的月亮沉下去的,而他的心情比沉下去de月亮还要沉重。凡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
怎么办? 怎么办?
一方面,凡为将要失去那个曾经带给他太多美好和关爱的干妹妹而痛心疾首,尽管他现在已经有了许多新朋友。另一方面,他真不想在自己还糊涂时就做出任何选择。凡是那种很恋旧又知恩图报的人,这一切又来的太突然,而且不是能用感情交换的东西。但如果非
得有个明朗化的结论,凡宁愿回到原先的孤独里,省得害人害己。
 

凡开始躲避所有的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不敢踏出房门半步,而她们的影子还是如影随形地挥之不去。既使夜深人静时,凡独自一人来到那个曾经让他赖以寄托情感的“桃花园”里,也再无法收集起以往的心情,更品味不出些微的美好来。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干妈,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天真,可爱的叶玲。而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凡实在找不出一种既可以不伤害叶玲自尊又能维持现状的方法,而对爱情的选择又偏偏泾渭分明。此刻凡才深深体会到人世间的诸多无奈,而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只能是逃避。那些日子凡一下削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凡甚至想过回国,又觉得有些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凡真的不甘心让来之不易的‘家’得而复失,但除了放弃这一切,他还能有其它的选择吗?

人的一生总会被迫在取舍之间作出选择,而这些选择无关对错,却和人的经历和世界观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至于怎样的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必须做出并面对他的选择,而无论对错,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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