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是被要挟的。
如果我不按时写完这篇文章,就看不成《疯狂亚洲富豪》这场电影;如果看不成这场电影,我就会无比悲伤。我是这本书的铁杆粉丝,情愿用我的生命来换取这场电影的门票。我妈抓到了我的死穴,非让我在电影放映期结束之前完成一篇关于亚裔小孩的文章。没办法,我只能把我已为数不多的暑假时光用在了这上面。唉......
我就是一个亚裔小孩。我妈可能想看看我在加拿大长大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己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三岁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是个亚裔。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 那就是我一岁多的时候,特别喜欢跟一个长着东方面孔的幼儿园老师讲中国话。结果,三年以后,我发现她是个韩国人。
二年级的时候,我跟着我爸看了两眼匪夷所思的抗日神剧,就开始异常的兴奋。每当看到一个小朋友,我都会给他讲一遍神剧的剧情。我的中国近代史就是这样启蒙的。 终于,我惹毛了一个在日本长大的埃及小孩,非说日本是世界上最好的国家。我跟我的一个中国小伙伴表示不服。然后我们就二对一地打了一架。这是我有生以来干过的最脑残的事情。比抗日神剧还莫名其妙。当然,我们很快就被制止了。老师很严厉地说:必须尊重所有的国家!还把这事告诉了我妈。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妈把我一顿臭骂。我爸等她凶完,好奇地问:“儿子,你们打赢了吗?”Yes!我成功把我妈的愤怒转移到了我爸身上。其实大人真的想多了。我们只是在为真理而战,跟种族国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妈回中国了,把我留在了加拿大。我爸只好给我准备上学带的午餐。那段时间里,我见识了真正的黑暗料理。比如 莲花白Pizza。但是他的杀手锏是......回锅肉。有很多很多很多蒜苗的那种。一天中午,存储了一天的回锅肉让所有的小孩,包括老师,见识到了中国的厉害。太厉害了,我的饭!我打开饭盒的那一瞬间,全场失控了,小朋友四处逃散。一张桌子,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很淡定地吃完了我的回锅肉。有一个老师贴心地送上了漱口水,还免费送给我整整一盒口香糖。我大方地想跟小朋友分享,但是他们都说:“别过来!!!太可怕了!!!”虽然有一点小尴尬,但是我认为这是他们正常的生理反应,跟歧视无关。我回家后告诉了我爸,说:“你可以给我带三明治吗?”我爸说:”可以。”
第二天,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请所有小孩来看我的午餐。我的三明治里有炒菜,有Cheese,还有一块糖醋排骨,带骨头的那种。小孩子们目瞪口呆地看我啃完了我的糖醋排骨三明治。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七年级的时候,我的一个白人同学很骄傲地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标题是:我爸的新纹身。在那张照片上,他爸的整个后背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汉字:龟——乌龟的龟。他还得意地问我:是不是很霸气?我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龟在中国话里是骂人的,而且是很难听的那种。” 过了良久,我的同学才回了一句:”我还是不告诉我爸了,他会很伤心的。”
自从考上了初中的AC班,我就发现周围的亚洲面孔忽然间多了起来,让我有时候产生到了中国的幻觉。AC,本来是 Academic Challenge的意思,但是在我们学校,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Asian Club。
小学时,我们班二十七个同学里,有三个中国小孩。而现在,我们班三十个同学,有十五张中国面孔,这还不包括混血儿。不知道是亚裔小孩太聪明,还是亚裔家长太彪悍?但我知道,大多数亚裔小孩都是从小就被威胁着要努力学习的。我们中的很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当在路上遇到一个Homeless(流浪汉),父母就会说:如果你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只能去当Homeless。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学习或 Homeless两种选择似的。还有,人家Homeless招谁惹谁了?!
亚洲父母既不相信休息,也不相信娱乐。 所以通常只有亚裔小孩才会了解亚裔小孩, 因为别的种族, 会对我们在假期里做数学题之类的安排感到惊讶, 甚至恐惧。但对我们来讲,一切都是正常的。
按常理AC班里的亚裔小孩已经是比较聪明的了,但是我们谁也逃不过被父母吹毛求疵(父母管这叫严格要求)的命运。所以我们的心理都非常强大,就是被练出来的。
一次,我的朋友兴高采烈地跟他爸说:老爸,我得了4分。他爸问:为什么不是5分?我朋友无奈地说:满分就是4分。他爸又问:还有附加分吗?
而在我家,对话是这样的:我:老爸,我考了个第一名!我爸:什么时候?我:昨天。我爸:哦,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天哪,想得到父母的认可有那么难吗?!
虽然如此,我从小到大还是过得蛮开心的,尤其是现在。因为我写完了。我妈没理由不让我看《疯狂亚洲富豪》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