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瑜
血壮山河-抗战第一书
8
川军打内战打习惯了，根本没有大规模毁坏地方的打算，你打过来、俺打过去，打来打去都是自己的地盘，哪里舍得乱炸乱拆？即便是毁坏了占领，老百姓能答应吗？想当年泸定桥十三根铁锁是川藏联系的唯一通道，康熙44年动工、次年建成，耗费人力物力无算，刘文辉退据西康，泸定桥是川藏的税卡，简直就是个银行哪里舍得去炸？拆去桥板只留下铁索、他们还能飞过去吗？结果还真的如此。现在川军第125师据守竹竿河大桥只是想着凭河据守根本没有炸桥的预案，此时桥东桥头堡一丢立刻傻眼。
日军强占桥东桥头堡之后立刻向桥西进攻，第750团第3营集中火力封锁大桥，日军几次冲击都被击退，此时日军战车部队赶到。如果用战车冲击立刻可得，不过日军后续兵力逐渐赶到，打法自然要变一变。如此就用战车在桥东向桥西发起佯攻，进进退退吸引守军。夜10点，日军绕道涉水过河，向竹竿镇发起进攻，与此同时日军战车这才向桥西发起真正的冲击，一击得手，第3营腹背受敌、第2营也跟着垮了下去。团长陈士俊闻讯立刻带着1营赶来支援，这又济得何事？最后被逐出竹竿镇。团长陈士俊知道丢了竹竿河大桥干系重大，不敢撤退在镇外几个村子里坚持等待援军。
“一字长蛇阵”的妙处之一就是“击蛇首，则尾至”，旅长瞿绶侯立刻派蛇尾第749团团长李傅林带领蛇尾的两个营去蛇首支援。如此蛇头、蛇尾合兵一处共同攻打竹竿镇。战斗两小时未能得手，只好趁夜重新排阵，蛇尾撤回蛇尾处、蛇头还是待在蛇头处，恢复竖条“一字长蛇阵”的阵形。
9月17日8点日军从竹竿镇出发向前清剿，与第750团守卫的几个村庄发生接触，日军展开面越来越大，第750团赶紧请示电报请示旅长，撤！
不仅仅是第750团向后撤，整个第125师一字长蛇阵也向后撤退，到了离罗山十里多地的横山坡不能再撤了，再撤就跑到罗山守备第124师的阵地后面去了。开始变阵！竖条“一字长蛇阵”变为横条“一字长蛇阵”，第750团还是抵挡潢信公路正面及右翼，第749团左翼，至于第746团和师部那就继续向北排开。
横条一字长蛇大阵刚刚变成，日军就跟踪而至发起攻击，炮弹、毒气弹沿着横条乱打过来，这下子横条一字长蛇阵也不好使了。第125师让开公路向北溃退，剩下的事儿交给第124师吧。
第124师从信阳出发时军部随行，到了离罗山20里的楠杆镇，第125师在栏杆镇与日军发生战斗情况传来，军长陈书农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军部真的不能走了，就在这里驻扎！可是那个军团长胡宗南让“军部必须在罗山方面指挥”，还有20里地，这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这里不是“罗山方面”吗？难道还能是信阳方面吗？扯淡！军部驻下、第124师继续前进！
唉！前进！第124师师长曾甦元不似军长那样官僚，一边行军一边召集三个团长商议军情。此时军情紧急，唯有机断行事，当即口头命令第739团为左翼，在任岗东一带占领阵地，并派出一个加强连进出栏杆镇至小罗山的小路警戒；第743团为右翼，占领任岗为公路正面，沿路多挖陷马坑阻挡日军战车；第731团以两个营守城、一个营与师部在罗山南站。
师长曾甦元在马上滔滔不绝布置下去，看似敌情阵形了然于心，实则是胡宗南事前给的守备方案，师长曾甦元只不过做了一下填空题。
各团紧急前进进入各自阵地，守城的布置城防、野战的去挖战壕、陷坑、埋地雷，忙了一天粗具模样，日军还杳无踪迹，一定是第125师在前面打得不错顶住了小鬼子。没成想夜间日军偷渡竹竿河，一部攻占竹竿镇、另一部继续前进至第124师任岗阵地，此时已是6点，天色已明发起攻击！
首当其冲的是第739团任岗前进阵地，果然胡军团长谋划的好，日军沿着公路前进，任岗自然是要道！第739团派出的前进阵地面对日军进攻并不惊慌——扯乎——原计划前进阵地就是要扯乎的是不是？日军侦察到敌情退却，整顿队伍继续前进，8点与任岗守备部队第739团主力接火。既然是守军的既设阵地，那给个面子先轰一轰再说，日军随行山炮向第739团任岗阵地射击。
原第732团团长熊顺义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为了抹黑胡宗南消极抗日，闹了一个笑话，“当敌人炮火向我猛烈射击时，我前沿阵地也要求我军后方的炮兵开炮还击，以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哪知胡宗南早把栏杆铺附近的炮兵撤到信阳城附近去了，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前线官兵听到此消息之后，无不痛恨胡宗南为了保存个人实力而不顾友军伤亡。”
当时75野炮就算好的了，射程14000米还得用尖头弹。楠杆镇也就是熊团长所说的“栏杆铺”到任岗的直线距离超过18000米。要是“栏杆铺”的炮兵这时候开火的话，“前线官兵”那才叫“痛恨胡宗南”哩。
再有，如果是视野无碍的战场，地面观测员能够直接观测的距离也就是5、6公里，现在距离是18公里，即便是汽车拖曳的105炮够得着，其间还有丘陵、山地阻隔，只能用德军的远隔观测法或者后来几年跟美军学的前进观测法，方眼图、地图测角板等等，测地、观测，然后还要通信兵架线十几二十公里，把观测结果传回炮阵地，这样的炮兵才能打得起来。看来这位川军的熊团长，就算是后来当了师长的熊少将到最后也没搞清楚炮兵是怎么干活的。
另外，熊团长，这次战斗您也没来，说“痛恨胡宗南”这话干啥呀？政协委员都是这样说话的吗？难道是组织要求？
日军炮击一个小时之后步兵开始行动，实在是昨夜渡河兵力有限，这几个先头部队实在是打不动第739团，不过即便如此守军也感觉压力太大，预备队第731团也分出一部向前运动加强一线第739团。
日军12点发起第二次进攻自然还是炮轰开路，不过这次偷偷摸摸到了阵前放起了毒气。好在川军早有准备，临上阵前胡军团长给配发了防毒面具，再加上湿毛巾，小鬼子的这次毒气战没什么效果，铩羽而归。
此时日军已经将竹竿镇及竹竿河大桥确实占领，第125师向后溃退，日军后续兵力向前运动，前方兵力向前渗透延展，撇开第124师正面防守阵地，一股兵力绕到罗山县城南关外的小罗山，一个冲锋就将川军一个排把守的小罗山占领。一眼望去山下罗山汽车站穿军装的人进人出，明显是指挥机关，实在是兵力有限不能冲击，只好架起机枪扫射！
这下子坏了！这是师部啊！日军机关枪弹如雨一般泼洒下来，南关汽车站的几间房子被打得直冒烟，师长曾甦元和第731团团长林肇戊被捂在房子里动弹不了。这才开战半天，师部就被端啦，这个仗还怎么打？
不管这个仗怎么打，眼下的情况是必须要出得去房门。可是这个房门正好向南正对着小罗山的机关枪枪口，为什么这个房门不向北开呢？没办法也得跑，师长、团长和参谋长一起动手，挖开后墙钻洞而出。曾师长气坏了，小鬼子也太猖狂了吧？！打！指着浑身是土的第731团团长林肇戊命令，“你怎么搞的？！赶紧派人！”
林肇戊也来不及掸掸土，带着在南关汽车站预备的一个营向小罗山反击。别的仗打不打都行，这个师部不能不守。这个营一个冲锋就夺回来，用不在现场的当事人熊团长的话讲，“收复小罗山战略制高点”——别看熊团长不会打炮，“战略”问题还是蛮清楚滴——这几个日本兵实在是太少啦，要不然早就下山冲击了。
虽然“小罗山战略制高点”被夺回，可是曾师长感觉没那么好，“日军一个先遣队既然秘密窜到小罗山，他的主力部队也可能采用迂回我军右侧背的战法，万一大部队敌人绕到小罗山附近，或者侵入小罗山以东与任岗之间的连绵山地，那时我任岗阵地的两个团想要撤下来就不容易啦。”
诸葛武侯经营四川多年，神出鬼没的战略战术思想绵延流长至今，曾师长也深有体会，“未思进先思退”，现在不是想着怎么调整部署守卫罗山，而是想着“想要撤下来就不容易啦”。“为争取主动，即与军长陈书农商量，决定放弃任岗和罗山县城……”
夺回几十米高的小罗山是“战略”胜利，“放弃任岗和罗山县城”是“争取主动”，第124师要是打仗能有写回忆录一成的本事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