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4 第三部 徐州会战 第九章 血战禹王山 5
蒋委员长4月24日晚和一圈人谈完话,专车“匡乞匡乞”开走了。临走不放心有关“国际视听”的台儿庄,特意指示高级参谋胡若愚到第60军,专任军委会联络,也就是监军吧。天亮了,一个电话打到第2集团军司令部,孙连仲赶紧转达最高指示,胡若愚收拾东西准备走。此时战场正在激战,孙连仲自然要派兵护送,可是第2集团军总部没有人,前一阵子还准备勤杂人员到台儿庄增援池峰城,现在虽然好些,可还是没人可派。
正好黄樵松正在司令部,孙连仲就让黄樵松找几个人护送。黄樵松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抄起电话要通师部,跟接电话的参谋说,“让那个刘承业带领本部全副武装到总部报道。”
师、旅、团、营,一溜电话打下来,孙遇贤放下电话让勤务兵把命令传达给刘承业。刘承业赶紧集合队伍,再向营长孙遇贤报告一声就带队走向总部。
这十多天没有战斗,刘承业只是带领自己的连队跟着前后跑。跑到泥沟又跑回来,又在台儿庄西侧、原来第30师的驻地驻扎下来。“台儿庄大捷”那天早上刘承业从城墙上一头扎下来上了日军的战车,挥动了一小会儿旗子,觉得有点儿兴奋。四处看看,把部队喊下来,追击!
刘承业当然没有接到李长官的追击令,一个是李长官现在还没起床,再一个就是起床了下了“追击令”也轮不到刘承业来接令。刘承业也没打算真追,刚才在城头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城外有一个小鬼子,早跑没影儿了,走——捡东西去!派刘连子告诉孙遇贤一声,“俺们追击小鬼子去了。”大家保持战斗警备,散开了稀稀拉拉往北走。
小鬼子扔下的东西真是不少。大家一开始还能保持战斗警戒队形,过了一阵子就快放羊了,翻翻捡捡,看啥都稀罕,拿起来就舍不得扔下。小皮箱、千人针、日记本、日本票子、照片、小佛啥的,刘承业一看这还行?整队,挨个看看,抓过来一些皮盒子、本子、照片啥的扔到地上,“现在只许搜集军事装备,三八大盖儿、拐把子机枪、水壶、掷弹筒、弹药、子弹盒、皮带、军刀、铁锹,嗯,还有肉罐头。”
“手榴弹要不要?”
“嗯,不要了,带不了了。就这些吧。行动!”刘承业一挥手,大家散开接着往前走。刘承业看见东西太多了,心里就打定主意了,搞他个全日制武装!晃悠了半上午,一个活着的小鬼子也没看见,“走,往回走。回去吃午饭。”刘承业手一挥掉头往回走。早饭还没吃,再说也快走不动了,身上都堆满了。
半路上刘承业又翻见了一个破望远镜,烧的有点儿糊了,拿起来放在眼睛前面模模糊糊看了半天,刘连子一见跑了过来,接过手也试了试就笑了,“连长,就这破烂儿?还不如俺的眼睛呢。”刘承业看了看刘连子笑眯眯的小眼睛,一生气就把这个破望远镜扔了。
背着这些东西好不容易回到台儿庄,累得够呛。找到营长孙遇贤,正在吃午饭,孙遇贤挥挥手,“赶紧吃饭,吃完回27师防地。俺们先走了。”
端来一大锅熬白菜,刘承业让把5个肉罐头启开都倒了进去,搅和搅和,大家吃得是真香啊!
这个时候部队的伙食是非常差劲儿的。如果有老百姓劳军,那就可以吃的好点儿,要是没有那就是当了和尚了,别说肉,就是油星儿也难得一见,基本都是熬菜。要是炊事班能有一块猪油擦一擦锅,就算改善伙食了。战地食品有时候就是随身带着的干粮,就着咸菜,找点儿水就算解决问题。要是想吃热饭,只能由炊事班在后面做好再往前送,要是正在激战那只有等着,等着天黑了,炊事班往前送一次,就当做一整天的伙食吧。
部队的饭菜大灶也是非常落后,在后面找个地方挖灶支锅、点火做饭,燃料都是就地现找的柴草,点起来是烟雾缭绕。淞沪会战时,川军一个团准备增援,先埋锅造饭,结果烟雾招来了飞机一顿乱炸,没等看见日本人长得啥模样,就直接抬着伤员、尸体整补去了。
而日军,在1938年4月15日发布了《军人战时给予规则细则改正》,基本伙食定量为:精米660克;精麦210克;鲜肉210克;蔬菜600克;泽庵60克(咸菜),有米有面、有肉有菜,营养丰富,光吃饱还不行,还要吃的香,酱油、味增、盐、砂糖、茶叶、清酒或者甜食,最后还有香烟20支。这是非战斗时期的伙食标准,还有战斗期间的特殊定量,换成罐头或者干肉、干菜、饼干啥的。
这就是差距,倒不是说吃得好就打的好,那样养猪场就可以当做练兵场了,可是有很大的关系不是?自古咱们就说“皇帝不差饿兵”,现在整个国家经济很落后,伙食都很差劲儿,听俺爹讲,山东老家的地主,一年到头也听不见锅“滋啦”一声,都是吃的咸菜,哪有炒菜?在这点儿上俺家和地主家吃的是一样的,啃咸菜。
现在好啦,伙食上去了!没看见奥运会的金牌“嗖嗖”往咱口袋里装?咱们的伙食好了!咱们这么大的国家,养些拿金牌儿的还算是个事儿?想吃啥就说,不光白天可以吃,晚上也可以吃,在床上睡着了想吃也可以!您一边儿睡俺一边儿派人喂,俺还就不信喂不出来几个能拿金牌儿的!“大师傅,再来一锅烩菜!”
这些日子刘承业看见小鬼子的罐头盒就惦记上了,走到哪儿就翻!这下可逮着了,用布袋子装回来100多个肉罐头!省着点儿吃,这次庆祝,大方点儿,49个人就吃5个罐头吧!
吃完了一看孙营长带队已经先走了,刘承业也就不着急了,先看看大家捡回来的东西。拐把子机枪两挺,加上以前的就是4挺了,子弹9箱;掷弹筒捡了4具,榴弹110发。心里合计了一下,还是3个排吧,一个排一挺拐把子机枪、一具掷弹筒,弹药分下去。所谓的连部只有3个人,老赵、黑铁和自己。自己扛上机枪,老赵拿着掷弹筒,弹药黑铁多扛些。刘承业还捡了一把信号枪,百十发信号弹,红黄绿白都有,让老赵背着。
战士们全把旧枪换成三八大盖儿,还是富裕。牛皮子做的子弹盒装得满满的,腰带、挎带都是小鬼子的,有的战士还穿上了小鬼子的皮鞋。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帽子是自己的,别的都是小鬼子的。
“集合!”刘承业站在队前左右一看,愣是要得!一个排一横列,打头是排长,第二位是机枪手,第三位是掷弹筒手,接下来是明晃晃的一排刺刀!
“向右转!齐步走!”刘承业让带上弹药、罐头就往27师防地走。回到防地天都快黑了,大家纷纷围观。孙遇贤听见动静儿出来一看,“俺还以为是小鬼子又来了。你还真能整!”
吃饭!老周跑了过来,带着泪花笑呵呵,刘承业把罐头都给了老周,叮嘱了一番,晚饭又让开了5个罐头。
全日制武装!这件事儿黄樵松第二天就知道了。第27师这次战斗损失最惨重,现在只有3000来人,部队残破得厉害,根本就没有精神头去搞李长官的“追击令”。黄樵松让刘承业带队来师部报道,自己要看看。
黄樵松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想了想,点了点头,“很好!”刘承业这支小部队的事儿他也听说了,特意和刘承业握了握手,又抓住李大刀的肩膀摇了摇、鼓励了鼓励,“归建。”刘承业带队回防,李大刀边走边抹眼泪。
黄樵松回到屋里就听见参谋们吵吵,有的说好、有的摇头,“这打起来,枪声岂不是乱了套?自己阵地上响起了三八大盖儿的枪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是添乱么?”
黄樵松停了停开口,“咱们能乱小鬼子更能乱,就看怎么使用吧。再说,小鬼子的武器白用为啥不用?咱们的武器难道不是花钱买的吗?”大家一听也就不吭气儿了。
接下来几天就是跟着部队跑到北洛,听了几天枪炮声就又跑了回来。这次第27师的防地紧挨台儿庄,就在东城墙下一带。刘承业看见没有什么战斗,就亲自掌握伙食标准,中午3个罐头,晚上2个,就这样省着吃,到最后也是吃光了,接着吃熬白菜。
十几天里第27师陆续有不少伤兵归队。西北军很排外,刘承业这个外来户并不受待见,没有人给他补充,当然本来就补充不了那么多。损失都很严重大家都抢着要人,孙遇贤的2营只有70多人,总算补充到了200,刘承业的连队总共50人,算是好的,也就轮不到。刘承业也就不想那么多,没有战斗就练兵。
掷弹筒、拐把子机枪、步枪都要练习,如何冲锋、如何拼刺刀,都是自己琢磨,老赵帮着出主意,实在不行还有诸葛亮会。练了一阵子刘承业比较满意了,都是老兵,再加上刚刚结束这么激烈的战斗,大家都很有认识,许多地方一点就透,大家还纷纷有体会。刘承业又打起了信号弹的主意,看见战斗中日军信号弹花花绿绿很有意思,简单明确,传达范围还大,问题是不会使,想了半天就和老赵定了几个信号,又把大家喊到阵地上演练一番,挺好!
一天上午,刘承业正带着部队操练,来了一辆卡车跳下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川军中校,还有师里的一个参谋和其他两个人。那个参谋喊了一声,“刘承业。”刘承业立正喊“有”转身敬礼。川军中校看见刘承业就笑咪咪的,走到近处还了礼就抓住刘承业的手晃了起来,“真是不容易啊,看见报纸才知道承业兄弟在27师。”
刘承业护送钱云会回军的事儿在川军传的很广,滕县也有几个残兵跑了回去,报告了刘承业在滕县最后的壮举,第22集团军就上了心了。刘承业前一阵子在台儿庄敢死队的事儿上了报纸,这才找见了!特意派了一辆车来找他。
“走,跟俺去趟军部。”这位中校知道刘承业现在手下说不定还有川军,就根本不提这个事儿好了。参谋也说师长同意了,快去快回。刘承业想了一下,叫上棍子、李大刀、滑头,让老赵留下掌握部队,自己回身跑回营地拿了个小包返了回来,4个人上了卡车就直奔利国驿。
到了就是中午的饭点儿,开上席来还是中校作陪,又来了几个参谋,吃的是撑得要命。人家很热情,可是刘承业心里有事儿,就压根没怎么喝酒。
吃完饭,这位于中校带着刘承业几个去了库房,打开屋子一看全是大刀,是汉口铁厂捐赠的,5000把!还没分下去就正好看见报纸上的刘承业了,“人家当时在滕县帮着打马刀,要是没人家的马刀咱们更吃亏。把他找来,先让人家挑!”司令孙震发话了,这就等着刘承业来了。
刘承业上前一步抓起一把大刀,在手里掂了掂,用大拇指又试了试刀锋,又弹了弹声音,眼睛就模糊了,“就是这样的一把刀都没有,弟兄们死的太惨了!”刘承业抹抹眼泪转过身来说不要了,留下吧。
“不要不行。你挑完了俺们才能分下去呢,孙司令的命令。”
刘承业只好挨着拿了4把刀,一人一把。出了库房门口,一个传令兵跑来报告,“司令有事儿,不能见刘长官了。这个是赏钱。”于中校有点儿遗憾,把两封银洋接过来塞给刘承业,刘承业推辞不得只好收下。刘承业把刀往背后一插,反手取出小包,一层层打开,取出一面青天白日旗抖开,烟熏火燎、缺角破烂。于中校一看眼泪就下来了,“是滕县的吗?”
“是”,刘承业想起当天还是心如刀绞,300重伤员全部自戕殉国!
于中校双手接过旗子,泪珠滚滚,“弟兄们!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