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崞县,现崞阳,原平北。)
阎锡山在台怀镇歇息一日,然后坐着铁甲防弹车一路奔回太原。到了不久,行营参谋长朱绶光也到了,两人见面,朱绶光就问李服膺咋办,是不是交给宪兵司令张建。阎锡山想了想说先让他回家吧。朱绶光就安排车送李服膺回家。
李服膺一回到家、一家人就乱了套,哭哭啼啼,大呼小叫的。李服膺好容易安顿好,自己又烦上了,家里有很多报纸,各大报都有,都是指责自己守战不利、放弃阵地、丧兵辱国、可杀可杀的,都是家里人这些日子担心,见报纸就找来看的。李服膺拿过来看得也是心惊肉跳、七上八下、坐卧不宁。可是接下来在家待了两天,也没人问他,李服膺觉得也许没啥事了,心里慢慢安静下来。
3号晚上10点多了,李服膺正准备洗洗睡了,阎长官部来电话,叫他去督军署开会。李服膺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咋办,也没法找个人商量,平常都是称兄道弟的,大哥长大哥短的,叫的一个比一个亲,这可好,回来两天了,连个鬼也不上门!人情冷暖啊!走吧!待罪之身也不好穿军装,就穿了身便装,戴上呢帽,坐车来到府东街的督军署。
唉!这地方实在是常来常往惯了,可今天一进大门,李服膺就觉得气氛紧张。也没人理他,李服膺一个人来到了督军署会议室,到门口一看,坏了,门口咋是宪兵站岗呢?探头往里一看,这是干啥呢?会议室改成大堂了!
顶头一张大案子,后面中间的座位空着,是留给阎长官的;谢濂、李德懋、傅存怀、张克忍、薛风威这些老伙计分作两侧,这是陪审官哪,可是军法总监张培梅没在;旁听席上几十号人,一眼扫过去,都是绥靖公署的各个长官,还有义父赵戴文。
“这是干啥呀?”事到如今,李服膺也没啥话好说了,吸了口气,咬着牙,大步走进大堂。
进了大堂,李服膺目不斜视,在大案子前面几步站定,看着前方也不吭气。一会儿工夫,阎锡山全副戎装,肩扛上将金星,走到大案后边坐下。李服膺想了想,自己身着便装,只好冲着阎锡山一鞠躬。
阎锡山和正在抬起身子的李服膺对望了一眼,唉!心里叹口气,伸手摸了一下大案上的卷宗,也没打开,想了想、吸了口气,厉声说道,“从你当排长起,一直升到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却对不起俺!第一,你国防工事做的不好;第二,叫你死守天镇、阳高,你却退了下来!”
这可是关键,含糊不得,李服膺赶紧插嘴,“俺有电报,——”
“你胡说!”阎锡山厉声打断,“你的家、你的孩子,有俺接济,你不要顾虑。”说完,阎锡山站了起来,冲着周围点了下头,走了。
李服膺眼泪掉了下来。宪兵司令张建叹了口气,拿起一张纸。本来这应该是军法总监张培梅的事。一开始天镇、阳高丢失,张培梅是力主杀李服膺的,后来了解到阎锡山给了李服膺前后两封电报,一是“坚守三天”二是“续守三天”从日期上看,李服膺都已超过了,而且大同会战,你阎锡山根本没准备好,王靖国守大同聚乐堡一天就弃守、可你问都不问,两下相交,冷热立判,张培梅就不同意杀李服膺了。今天阎锡山要杀李服膺,张培梅看不过,一生气,不来了。
大家看着阎锡山走了,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等了一小会儿,宪兵司令张建只好念起来,“李服膺不遵命令,无故放弃应守之要地,致军事上遭受重大损失,处死刑,褫夺公权终身。”
念完,张建放下纸,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有没有对家里的话啊?”
李服膺闭着嘴,摇了一下头。这时过来两个警卫营的战士,拿着绳子要捆,张建赶紧摆了一下手,说,“那只是个样子。”警卫营的战士就把绳子折了两折,挂在李服膺的脖子上,示意往外走。
李服膺身子一转,抬头迈步往外就走,走得很刚骨。张建心里一阵凄凉,忍不住叫了一声,“慕颜,你不要着急。”李服膺就像没听见,接着走出大门,上了汽车,直奔大教场,张建也赶紧跟上。
到了大教场,俩人分别下了汽车,相跟着往前走。棺材已经放好了,还没走到地方,张建往旁边一让,警卫营的一个连长,掏出大眼盒子,冲着李服膺的后心就是一枪,立刻扑倒气绝。
李 服 膺
王靖国9月30日接到命令,19军撤到崞县、原平,心中一喜。古人有“闻过则喜”这位王军长是“闻撤则喜”可再仔细一看命令,不禁气愤不平起来,你们都跑到忻县,把俺放在前边挨炸,你们难道不知道日本鬼子的灰机、大炮灰常厉害吗?!崞县守备总指挥!听得好听,还总指挥,总共指挥4个旅还总指挥!
没办法,军令就是军令,人家不是还让撤了吗?先撤到崞县好了,其他再说!交代给参谋长梁培璜,叫他安排一下,俺走先。
领导甩手走了,梁培璜赶紧看地图订计划,在崞县北边10里的大郭村和小河线上为抵抗阵地,以段树华、田树梅、姜玉贞3个旅占领阵地,杜堏旅及野炮营、新山炮营占领崞县县城。9月30天一黑,第19军出发,撤!
第19军浩浩荡荡开始撤退,日军立刻发现对面雁门关守军撤退,实在是兵力不足木有准备,一面上报一面立刻派出几十人的骑兵追上第19军,不远不近,尾随行动。
第19军第205旅在最后,到了代县南关,鬼子的侦骑就到了北关。旅长田树梅闻报发现日军,吓了一跳,一面命令加速前进,一面命令断后的407团迫击炮连向后轰击。第407团迫击炮连放开4门迫击炮,大概估了估距离就开始向后轰击。日军侦骑一见稍稍后退,躲避炮火,代县北关的老百姓可倒了霉,炸的是哭爹喊娘。打了一阵子估计旅长走远了,收拾收拾,赶紧追赶部队。日军的侦骑又跟了上来。
10月1日午间,第19军各部渐次占领大郭村和小河线各阵地,日军侦骑已远远尾随而至,看见第19军各部正在构筑阵地,遥望一番,随即消失。梁培璜正自纳闷,忽然部下报告,姜玉贞的第196旅脱离阵地,不见了。啊?!梁培璜连忙派部署四下寻找联系、不见踪影,无奈之下,汇报领导吧!于是联系军长,“军长,姜玉贞第196旅脱离阵地,不见了,俺四处查找没有消息。”
“啊,忘了告你了,俺奉阎长官命令,让他们防守南边的原平去了。”
梁培璜一听心里是放下心来,忘了告俺就忘了吧,俺很好,一点儿事都没有,真的没有不高兴,没关系,俺早已经习惯了。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俺这参谋带长,放屁也是不响的。想了想,本来准备在调动一下部队,把第196旅空下的阵地填补一下,转念一想,唉,算了,先去崞县,问问军长有啥打算,转身坐上汽车进了崞县。
军部设在县里天主教堂,礼拜堂里的长椅都搬出去了布置成作战室,梁培璜进去一看,王军长正坐着,一手拿着一张纸,一手拿了个算盘,正发呆呢。
“军长。”梁培璜小声打个招呼,不能敬礼,明显军长不是在办公,别吓着人家。
王靖国一看参谋长来了,立刻跳了起来,把手里的那张纸往梁培璜身上一扔,“你看看、你看看!让俺坚守崞县10天,那还不如让俺直接去收复东三省、那样功劳还大些!”
梁培璜奇怪,王军长咋能想起收复东三省尼?以俺平时对军长的了解,这绝对是不可能滴!一万个不可能!梁培璜赶紧抓住那张纸看了看,原来是阎锡山的命令,让19军坚守崞县10日,掩护其他部队在忻口集结,另外阎长官还在此电授机宜,防守崞县要“依城野战”。嗯,这就对啦,“坚守崞县10日”这和让王军长收复东三省难度系数一样,完成任务的几率都是0啦。
看看参谋长还没说话,王军长又问,“老梁、老梁,你说说坚守10天是从那天算起?是从9月30号咱们接到撤退命令开始算?还是从今天接到这个命令开始算?还是日军和咱们打起来开始算啊?”
梁培璜看了一眼桌上王军长刚才用的算盘,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唉,啥事都得顺着领导的思路,要不然和领导争执起来那就是下级的不是,梁培璜顺着王精光的意思就说,“估计是从9月30号算起。”
“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俺也是这么算的!”王军长把左手一攥,右手伸出一个手指头开始点数关节,“1月大、2月小、3月大、4月小、5月大、6月小、7月大、8月大、9月小,9月没有31号,守10天那就是到10月9号!10月8号晚上咱们就准备撤,一到12点,咱就走。”
梁培璜看见他又发痴,也就不理他,低下头看着命令,琢磨着“依城野战”是个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