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和吴梦因面对面坐在一起,周海城感概不已。
他从刚招来的试用期小男生手中接过水杯,亲自泡上茶水,放到吴梦因面前的茶几上。
“您可真是稀客啊,千唤万唤也不露面,比见国务院总理都难啊!”他一边开着玩笑,喜孜孜地盯着吴梦因目不转睛地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我们周主编常提起你,说你文采可好了,让我们都向你学习呢!”小男生也识趣地恭维着,赶紧捧来两卷本的新书呈上。
吴梦因笑笑,也不多言,低头认真地翻看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
有一年多了吧?周海城不曾见到过吴梦因。对他这样一个性子急暴易冲动的人来说,喜欢着,心心念念想着,却生生地得不到,那感觉无异于五爪挠心,百般难耐。原以为也只是想占有她身子,尝尝新鲜,谁知越得不到越是放不下,哪怕是去睡多少个女人也缓解不了对她的念想,这让周海城焦躁不已。他是一个农村贫困山区里滚爬出来的野孩子,没受过多少浪漫熏陶,加上性格天性强悍,也不懂怜惜女人讨好女人为何物,只知道追逐女人就是要上了女人,上了睡了身体上占有了就算是弄到手了。可是城市的女人复杂的多,也不听话的多,要钱的女人没味道,谈情的他实在是也不擅此道。因此,尽管这些年事业上混的风生水起,可是男女情事上却一直在半饥半饱的半荒芜状态。
老婆是老家的农村妇女,早些年家穷,只要是个女的床上能用会生孩子就行了,老母亲说哪怕是歪瓜裂枣咱也不能嫌弃。后来生了儿子,周海城又到北京投奔生父之后,老家的媳妇自知上不了台面,一直呆在家里不愿出来,分居很多年之后就顺其自然离婚了,离婚不离家,周海城每年都寄生活费回去。
独自在京的周海城借着生父的一点权力背景,十几年里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北京买房买车创业成功,混成了北京人,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成家。前不久,他听单位里以前和吴梦因玩的比较好的一个女孩无意说到吴梦因离婚了,他心里忽然亮了一道光,他想,这个女人是可以做老婆的,这真是天赐良机!
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表明心迹,怎样打动她,她在心里是厌恶他的吧?这他多少能感觉到,从她辞职离开单位,到后来他一次次联系邀约,找各种借口想再见到她,她没有给过一次见面的机会。这让他很有挫败感,但同时,又激发起他愈加想要征服的决心,他生来是个斗士,不是轻易能被打趴下的!
这次,终于等得良机,借着以前杂志做过的一批人物采访合集出版的机会,他邀她来取书并一起吃饭庆祝一下。书里有她采写的十几篇文呢,她肯定要书的。
她谨慎地问:“几个人吃饭?”
他赶紧说:“好几个人呢,保证不是二人约会,哈哈,放心吧!”
她来了,坐在那里认真地翻看着有她文字的崭新的书,满心喜悦。这是她在刚到北京的那些岁月里,辛苦地奔波采访,熬夜写作的心血结晶,就是这些文字换来了儿子来北京上学的钱,今天再次翻看,竟是百感交集,往日的许多情景泛上心头。
取了两套书,周海城还特意找了个结实的袋子给她装好,拎上,然后一起去吃饭。
饭店在不远处一家深巷里,吃的涮锅,看样子这家人气不错,饭点时间几乎爆满了。坐下没多会儿,周海城叫的人就到齐了,开吃。
一桌上四女二男,全都是只认识周海城,彼此之间互不相识,吴梦因很奇怪周海城如此安排,不知他怎么想的。放眼瞧去,周海城坐在一堆红粉佳人簇拥中,高谈阔论,口若悬河,一付春风得意、俾睨天下的派头,桌上另一个男性就是那个大学刚毕业的试用期小男生,瘦小孱弱的白面书生,坐在女人堆中,他也和女人没什么分别,只有周海城一个人嗓门突出气势突出身板突出,在这一桌中,不,甚至在周围能看到的几桌中,都是别样的醒目。
大家彼此不熟悉,便只有和周海城一个人说话,每个人在他口中被介绍过一遍也都还是身份模糊,似乎每个人和他关系都不一般,又似乎每个人他都不甚在意,一份神秘感和谨慎让每个人发言都很少,但并不冷场,因为周海城健谈,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讲着他精彩的创业故事,讲着他神通广大的能量,也时不时地轻蔑咒骂一下北京人,说他们又懒又笨又没出息,靠着天生的好命吃老本,却还装的很牛逼的样子,看不起外地人。最后还不忘揶揄几句他那有权力的北京老爸。
靠门口处有一桌也在高谈阔论,听口音说话状态像是北京人,与他们这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桌上只有二个女孩,却有四五个大男人,那几个男人争先恐后地表现着,似乎在争夺女孩的注目。
“哈哈,北京人也这么寒酸?明显的资源匮乏呀,我们这桌美女们要不要去支援一下?哈哈哈!”喝了不少酒的周海城醉态已现,偶一瞄见那桌景况,得意于自己美女簇拥的满足感,禁不住调笑起了那桌人。
“嘘!小声点!小心人家听到。北京人可不好惹。”桌上一美女小心提醒。
“怕什么!老子谁也不怕!哪条道上咱都有人!”周海城又口出狂言了。他的酒风实在太差了,但每每还总控制不住喝多。
坐了很久,吃喝完毕,吹牛完毕,显摆完毕----到后来吴梦因已看出来周海城这样安排饭局是在显摆自己的强大了,女人缘强大,能力强大等等,几乎就是一场作秀!作给谁看呢?用意何在呢?天知道他什么思路!
几人相继走出饭店,和一个女孩先出来的吴梦因站在一边等着其他人。
“你丫的!你是找抽呀!揍这丫挺的!”
“瞧丫那操性!欠抽!打!打!打这傻BI!”
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一群人乱哄哄地涌出来,喊声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吵闹,只几秒的瞬息,只见一个身影就被一群人拳打脚踢着翻滚在地上,吴梦因她们赶紧躲开,站定再去看时,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已被四五个男人连踢带踹滚落在了路边的道崖下,在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他双手抱头,蜷曲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时,一起吃饭的小男生跑过来,周主编周主编叫着,伸手去拉滚在道边的男人,吴梦因这边几个小女人也明白过来,慌忙近前,一看,果然是周海城!几个人七手八脚搀扶他起来,他满身的尘土,满脸的血污!
“我操他XX的!敢打老子!回头弄死他们!”周海城一看自己人都过来了,英雄豪气又出来了,对着那帮打人者的背影叫骂起来。
这下可好,那帮人本来要走,这下又转头回来了,三脚二下又把周海城摞倒在地上,几只脚一齐在他身上用力地踹,小男生上前去救,也被一胳膊抡倒,吴梦因上去阻拦理论,一男人顺手一推:“女人离远点!”她一下子后退几步没收住瞬间跌倒……
“快打电话报警!”吴梦因扭头对站在身后一起的女人说。
那几个男人听言报警冷笑几声,又踢了几脚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周海城,然后扬长而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别报警……没用……”周海城抬起脸,有点虚弱地说。
“那,叫120过来?”
“都不用,没事,我还禁得住这几下。我知道谁干的。”周海城似自言自语。
此时,一起吃饭的有两个女孩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只剩下吴梦因和另一个女的,她们从包里找出湿巾和面巾纸,就着昏暗的路灯帮周海城擦拭脸上的血污,那大部分是从鼻子和嘴里流出来的,嘴唇和眼眶都肿了。
“造孽啊,那帮人往哪边走了?太猖狂了!”吴梦因也生气,不想就这样算了。
“远处停车那里有一群人很像他们,好像去开车了。”小男生说。
“你悄悄去跟着,看能不能记下车号。”吴梦因吩咐那个小男生。
“好。”小男生过去了。
很久,小男生回来,说找不到人了,人太多,车也太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一顿打就这么不明不白白挨了吗?吴梦因第一次亲历男人世界这种血腥的暴力。她搞不明白这是什么规则,一向强势的周海城怎么就不深究了呢?
“是饭店里坐在门口那桌子男人干的!我和周主编出门时,那桌子有一个空椅子挡道了,周主编顺手把那椅子拽倒了,可能还自言自语说了脏话,那帮人认为是故意找他们茬的,追出来就打上了!”小男生讲述着事发的起因。
“哦,这就是了,是他太狂惹的祸。”吴梦因自语着。
“是北京人干的!我知道。吴梦因,你过来!”晕晕地歪靠在墙边缓劲儿的周海城忽然叫道:“是你那北京男朋友干的!”周海城对着吴梦因的耳朵说出了最后这句话。
“您多想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也没理由这样,他根本不知道我今天去哪里了,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啊!”吴梦因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他的奇思异想。
“我刚想求婚,他就出来制裁我!是他一直在暗中阻止我把你夺走。”周海城还在梦呓般地说。
“去医院看看吧?是不是脑子打坏了?都胡说的什么!唉!”吴梦因也崩溃了,每次见他,都要弄出点事情出来。
出租车过来了,小男生搀着周海城上车,吴梦因让送去医院检查一下伤情再回去,周海城坚决不去,吴梦因苦笑着摇摇头,看着车子消失在远处的灯火中。
她也打了一辆车,向另一个方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