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万家灯火明灭,在外游荡的生灵陆续归巢,在家吃过晚饭洗漱完的吴梦因靠在床头,打算安静地看几页书,陪着儿子写作业。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接起,一个游魂般的声音传过来:“你,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你,为什么要隐藏?藏在哪里?我要,要抓住你,你,你,你不是因因,你不是梦梦,你是胆小鬼,你不敢了,我爱你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想你了,想你了,我想你了!我要去找你,我爱你,我爱你!我要去找你……”
“你怎么了?喝醉了?你在哪?”她听出了是沙漫在电话里时高时低口齿不清地叫喊着。
“我在大街上……不知道是哪,有一辆出租车……你在哪?”又是声嘶力竭般地叫喊。
“我在家。你喝了多少啊,赶紧坐车回去吧,能记得清家里的路线吗……”她焦急万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去找你!我记的清你的路线,你不要……不要藏起来!”
“喂,喂喂……”电话已经挂掉了,回拨,提示已关机。
吴梦因摇摇头,苦笑一下,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再着急也是无能为力的,既没法打给他的朋友同事,更没办法联系他的家人,如果他今晚不再给她打电话报平安说已到家,她恐怕又要一夜无眠地担心了,因为再晚些他若万一到家,她是不能主动打给他的。
已经有很长时日了,沙漫和吴梦因没有见过面。
自从那做妻子的从国外回来之后,状况频出,先是有了西藏之行,然后因为和母亲一起吃不吃饭的问题又起家庭纷争,后来又是那场莫明其妙的突然打架,伤好上班后说单位的升职竞聘也到了紧锣密鼓的关键时候,不敢出差错,又是过年……
生活的鸡零狗碎事是太多了,但这也许不是不见的关键。两人谁的心里都明白,这是又一道坎,心灵的坎,道德规范的坎,现实生活的坎。挣扎于其中的人,一次次地要面对来自社会的、人性的、情感的拷问,层层压榨之下,不得不下意识地选择自我的绑缚,让那份不知不觉已茂盛地生长起来的情感去受苦受难,自生自灭。
爱已经不挂在嘴上说了,时空的阻隔加上现实的约束,两个身体也可以不碰撞到一起。但是,他们不知道逃避的也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做秀。网络、QQ、短信、手机、电子邮箱……现代社会有这么多方便顺手的交流工具,两颗已熟稔相吸的灵魂怎肯就此沉默?他们的精神和思想依然在每日热切地关注着,问候着。各自的生活变化和思想状态甚至比往日常见面时还要熟悉。
只是,不许再说“爱”,“我想你”也不许说。她说,这些字让人难受。
人为的压抑,是一种痛,是自我折磨和摧残,他们就这样和时光耗着,和自己赌着气,在白天时和生活拼命,在静夜时为对方叹息, 都焦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半小时后,吴梦因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她慌忙接起。
“我到了,你出来,在楼下。”简短,清晰,不容置疑。声音已不像一个醉酒的人。
没想到他是真的跑来了!这个浑蛋!借着醉酒胡言乱语,是醉酒后的真我爆发?还是酒壮英雄胆?
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急急地赶紧加衣,来不及细致地一件件穿,棉睡衣外又套上一层厚厚的外套大衣,大头棉拖鞋,穿的如一头笨拙的熊,交待儿子写完作业早点睡,然后就反锁了门,奔赴火情一般地速度降临楼下。
朦胧的灯光下,他斜斜地站在残冬枯枝的冷风中,摇摇欲坠般似要倒下,却在不停的左右摇摆中始终稳稳地屹立着,他的头一忽儿深深低下,一忽儿又高高昂起,看见她走过来,他后退几步一仰身,一动不动地靠在了身后的一面墙上。
他张开双臂,一点不差地正好把飞赴而来的她尽裹在怀抱中。
什么也看不见了。倚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咚咚咚咚”激烈跳荡的心脏声音,这般熟悉,这般亲切,像一种久违的伴奏,她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多少日子的思念、委屈和煎熬,全都一泄直下,洇染了他欲捧起她脸的手掌心。
他一声不吭,拽过脖子上细软的羊绒围巾给她拭泪,低下头盯着她披头散发、梨花带雨的面孔,眼睛一眨不眨。他浓烈的酒精气息喷过来,令她眩晕。
“你喝了多少?”她扶正他的脸,自己直了下身子,仰头望着他。
“你测量一下有多少?”他的嘴唇凑过来,任性地盖住了她的唇。
不管不顾地,他们旁若无人疯狂热吻着,不管走过的行人,不管冷风,不管灯明或夜黑,像两块相遇就吸附到一起的磁铁,就那样紧紧地搅缠着。有一只跟着主人蹓弯回来的高大雪白的牧羊犬,走过他们身边好奇地站住,用嘴拽了下他的衣角,又把头在她身上蹭了蹭,在主人的呼叫下,才恋恋不舍地摇摆着优美的身姿离去。
“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吊销驾照严惩!”她推开他。
“再罚关几天小号吧!”他腻着央求。
“不怕天塌下来?”
“不怕!”
“跟我来!”她拉起他的手向楼里走去。
乘电梯直达顶楼,他们拉着手出来,沿着步梯过道继续往上爬,走到最顶端,寂静的再无一人。她停下,有点胆怯地望了望空旷无声的狭长楼道,像是悬疑片的神秘现场,她不由紧紧地捏着他的手往他身边靠着。
“这里暖和没人,可是有点恐怖。”她心咚咚地跳着:“孩子在家,这钟点让你去家不好。”
“我明白。”他往前探了下身子:“这是什么?通哪里?”他顺手拉了下台阶最顶端的一个门,居然没锁打开了,是通往外边楼顶的门!
他拉着她,小心翼翼地跨过这道门,眼前是一片好大的楼台!
这是一座二十多层的高楼顶端,平时都锁着门是没人上来的,所以非常安静,一片旷达、静谧、辽远。远望,万家灯火,高楼大厦此起彼伏明灭着七彩霓虹,高高低低,一望无际。一条条环路上车若游龙,汇聚的车灯水一样在起起伏伏的道路上流动着,来了,又走了;近了,又远了。一切看来又杂乱,又有序;又寂廖,又繁华。
他们相偎在楼台,轻轻地亲吻着,用手抚摸对方的眉,眼,鼻,耳,像重新熟悉一道新的风景,满心都是喜悦。
他们欣赏着夜色,这整个的一大片楼台在夜晚都是他们的地盘。这里视野辽阔,凭借着灯光和标志性地标地貌,他们一起指认着:那里是天安门,那里是景山,那一片是后海,这边是国贸,这是电视台大裤衩,金宝街,王府井,北京站……他们兴趣盎然地指认着,有的说对了,有的说错了,反正都是对的,今夜北京地标以他们说到的看到的为准。
他的醉意没那么浓了,兴奋和热情消耗了酒意,又无意发现了这么好的一片天地,他简直想要手舞足蹈了。她怕冷,他不怕,他抱她一会儿,漫无目的地叙一些离愁别恨,又一起跑步打闹着暖身驱寒,暖和了再腻在一起缠绵着。他的手伸进她层层衣服里面探寻,没想到厚厚的包裹下竟然是一片不设防的软玉温香,她连胸衣都没穿 !她那一对最诱惑他的丰满双乳,活脱脱在衣服里面弹跳跃动着,诱惑着他情不自禁的喷薄欲望。
他抓过她的手,把她放到他的蓬勃处。那是一片滚烫的火热,一片烧开的岩浆,她紧紧地握着他的坚挺和火热,手指轻微的滑动,他竟不能自己地颤栗着哼哼起来。
“别停,用手帮我弄出来吧,难受死了。”他肯求着。
“怎么这么没出息了,夜夜有老婆陪着,还饿成这样?”她笑他。
“哪有啊,又一个多月没碰过了,憋不住了我都是用手解决的。”他诉苦。
“真是当神敬着了,啥也不能用,哪也不让碰,还得天天陪小心哄着捧着,你是娶了尊菩萨吧?”她一声叹息,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无限怜惜。
“别停啊,求你了!憋的难受呢。”他摇动她忽然停下不动的手。
“用手舒服吗?”她问
“没办法,总比憋着好受。”他可怜巴巴。
她深深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她拉起他,到一个有垒起台子的地方,她扶着那片冰冷向前弯腰,让自己低下去,低得如一只卑微的狗,把他渴望的部位高高昂起在他面前,“来吧!”她说,像一位为信仰而把自己献上祭坛的英雄,心中升腾着伟大幸福的豪情。
他只愣了一瞬间,立刻领悟,欢欣鼓舞,当下手脚利索,扒开衣物累赘,掏出让他动荡不安的家伙,放它直奔喜欢的去处,轻车熟路,归巢一般的急迫和喜悦,他从后面托起她,尽情地冲撞激荡,穿越重重门扉,疯野撒欢,整个楼宇在他身下震颤,大半个北京在他眼前舞蹈……直到畅快淋漓,一泄如注。
完事,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如打通了所有堵塞的筋脉,他通体舒泰,心清气静。这么长时日来所有的思考,所有的理性约束与挣扎折磨,生活中所有的不快与郁结,似乎倾刻都化为乌有,不值一提。他紧紧地抱着这个女人在怀中,他不知道是她身上哪里潜藏的一股神秘力量,对他具有这般点石成金的作用,仅是两个身体的连接,就打通了一切幽暗,他重又看见了希望和光明。
有一滴泪悄悄滴落在夜色中,从来骨子里冷硬不流泪的他,有一个地方突然就柔软了,融化了。
“委屈你了。”他抚着她的头,“这样仓促简陋,你是不是很不舒服?”他明白女人是很难在这样情形下得到性快乐的,所以他开始不想勉强她,但她却主动成全了他,这令他感动。
“你说的不对,我很舒服,一种比性高潮还快乐的快乐。你不懂。女人的性和情感比你们男人复杂多了。”她对他眨了眨眼睛,望着远处的夜色。
“能告诉我那种快乐来自哪里吗?”
“不告诉,自己慢慢悟。”她卖了个关子。
他不深究了,他本就是个简单的人,太复杂深奥的问题会令他脑仁疼,他只想要最简单的快乐,最简单的生活。可这世界总是给他出难题。
他抬腕看了下表,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正要说话,电话响了。
他手指在唇上做个“嘘”的别说话手势,走开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我这就回去,喝多了,想自己走一会儿。哪里,不是给你汇报过了吗,同事聚餐应酬啊,好,好,马上回!”他一副谦恭和气的态度。
接完电话,他过来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她明白是谁的电话了。
“还是怕天塌下来啊!”她有点酸酸地讥讽。
他苦笑,揽着她慢慢走下楼台。酒已经醒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