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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情事》二十——孤独的人

(2016-03-22 18:25:58) 下一个

宽阔热闹的前门大街上,各色行人在夜色中游动,各有各的欢乐。
两个为一句话呕了气的人儿,在默默地抗衡着。
沙漫独自在前面走着。
他的头傲岸的呈45度角微微斜仰,目光不知投在哪个地方,脖子硬硬地梗着,端着肩膀,后背挺的直直的,像一头倔强的受伤的公牛,孤独而又落寞地前行着。
吴梦因默默在后面跟着。
孤独症患儿。吴梦因脑子中又跳出这几个字。望着他此刻的背影,她有点相信他的童年确实是在孤独幽暗中度过的了,那些残留的影子此刻似乎还在他身上徘徊着,并未远离。他在自闭中长大了,社会在他面前敞开,但他并没完全的向社会敞开他自己,他以一种训练有素的本能做着适应社会的事情,却又像刺猬一样用外表的硬刺武装自己内在的柔软。
想想之前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刚开始时,吴梦因看他除了单位工作的应酬聚会,其他时间总是默默地独来独往,从没提过他特别要好的哥们之类的,吴梦因曾开玩笑地问:“为什么不敢带我进你朋友圈,是我太拿不出手怕给你丢人吗?”她确实有这个疑惑。但他很认真地说:“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其他一起玩的都是酒肉朋友,怕他们污了你的眼。我曾有个最好的哥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可是自从他前两年跳楼自杀后,我就再没好朋友了。还好上天又送你来到我身边,有你,我知足了!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份最好的厚礼。”
也许在他心中确实如此。表面上,他是个玩世不恭的人,也许那是他面对外部世界精心打造的壳。但一但认真相处起来,就会发现他是个不善于说谎也不会过多用甜言蜜语粉饰生活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具体生活中是个很实诚的人。
他做事情,从不轻言许诺,但只要是想好了答应下来的事,从来是说到做到。比如答应了家人按时回家吃饭,哪怕是同事突然相请喝酒,他也会推掉。就是吴梦因突然有时想见他,他也不会心血来潮冲动行事,该回家还是到时间必需要回,不会去打乱原来的承诺和安排。她曾经为此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只要俩人在一起,他答应过她的事,他也是有再大困难麻烦也不吭一声,排除一切阻碍去做到。他和她约会,再忙也从没迟到过,总是比她早到几分钟。他是个非常自觉懂事从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孩子。
但吴梦因还是不相信他说没什么好朋友的话,还是说想看看他与朋友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他无奈,在有一次朋友叫去K歌时,他打电话叫上了她,她高高兴兴地前往了。那天他称那个朋友为老李哥,老李大他十多岁,当时那老哥带了一个女人,是一个多年的老相好,而他叫上了她,刚好是四个人两对。他们一起唱着歌喝着酒,开着玩笑讲着故事。他的歌唱的很好,里边的妞们似乎也都很熟,她听到了一些他从前在歌厅如情圣般的泡妞故事,像个傻小子似的专心用心,相比他那个老李哥的风月江湖的老辣,他就是个嫩嫩的害羞的小生,一点都不像他自己说的总是找小姐。她想,或许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他有时又生存于那样一个氛围中,不免自我吹嘘以增加一点同类认可的成就感吧。总是说的自己多么老练,不惜把坏事扣到自己头上,不惜去表现冷酷的样子让人莫测高深,其实好多事情上,她都看出了他原本是那么稚嫩、天真、纯朴可爱。
吴梦因在沙漫后边走着,一点一点的试图去发现他的世界。
她不就是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性工具了,是或不是,在正常人那里,反驳或辩解一下也就行了,也不至于自己那么认真的伤心。但他却真的是为这句话很伤心。
本该是女人伤心的问题,却会更伤了男人。看来,他真的是从没那样想过她待过她,在他心中,她是无比圣洁的。她在乎世俗规矩想的更多一些,他却是只从人性本真去考虑,根本就排除了一切框框的束缚,说起来,还是他更专情一些。
他是一个生长在成人世界里的童话中的孩子,他的童心在成人世界里是找不到落脚之地的,因而他的心灵有时是那么无依无助的孤独,让人心痛又辛酸。此刻,他的步态开始有点斜斜侉侉地摇曳生姿起来,吴梦因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心灵里又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变化,只看到,他开始武装了,从伤感的孤独到生硬的冰冷,再到现在又开始幻化为玩世不恭无所在乎的一种嬉皮模样。
吴梦因心痛了。也许真的如张爱玲说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她不再犹豫,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把头依偎在他肩上,她想用自己女性的柔软和母性的温暖温热他,融化他,他坚硬孤独的背影硌的她心痛,他的玩世不恭又让她辛酸,她不想看到他那么的冷硬。什么是非对错,什么世俗观念,此刻,她不想那么多了,管他结没结婚,管他是为性还是为情,她只知道他是需要她的,他是在乎她的。而她和他在一起也是快乐的,也是不想离开他的。他疼惜她,她也疼惜他。一个人别扭和不快乐,两个人都会别扭和不快乐,她不想这样。她就希望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性灵能够欢快地笑起来,那样,她的心也就舒展了。
他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心,也拉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一起紧紧相握地并肩走着,没有说一句话,两颗心瞬间都暖了。
他们的默契和对彼此内心的感应总是惊人地一致。语言有时候像是累赘,反而是啰嗦的语言容易挑起事端,所以,多数时候他总是喜欢沉默,喜欢默默地用心做事。能理解他内心的人不多,她是能理解他能看透他的,他喜欢她,觉得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他们一起把前门夜色中的步行街走了一遍,他静静地给她讲着那些掩映在灯火辉煌中的老字号,那些过去的荣耀与衰败,沉浮与起落,东来顺,同仁堂,全聚德,中国书店……他带她坐上铛铛车,在那些古老与现代的重逢中,碰撞着他们由衷的欢笑声,他紧紧地拥揽着她,在叮叮铛铛的清脆摇铃中,她笑颜如花,像是坐在他娶她做新娘的欧洲中世纪马车上,又淳朴又浪漫,充满异域风情又欢喜无限。
他们穿越胡同,一家一家地品尝不同风味的老北京小吃。爆肚,炒肝,炸硌吱,灌肠,麻豆腐,豆汁儿,搭链,卤煮……吃得满嘴留香,肚皮鼓鼓,她嚷嚷着:阿漫,你看我撑的蹲不下去了哎!他也拍拍自己的肚皮,你看我这可以敲鼓了嘛!然后,互相拍着对方的肚子哈哈大笑,取笑着对方的贪吃。
好久没有见面,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两人在一起,像是又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和希望,黯淡的现实生活被他们的欢乐赶跑了。
这一瞬,吴梦因对自己说,我再也不为难自己去抗拒他了,一切跟着感觉走吧,听从真正内心的声音,让所有的不可能不可以见鬼去吧!
她惊异于自己为何突然就“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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