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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档案》拾遗之120:追捕“幽灵”

(2024-11-04 17:10:26) 下一个

《尘封档案》拾遗之120:追捕“幽灵”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一、幽灵

1948年12月17日,驻在沈阳的东北行政委员会公安部接到一封寄自该市的实名举报信,检举内容为:原日本关东军特高课行动队一个代号“幽灵”的杀手在日本侵华战争结束前夕逃匿,先后被主政东北的苏军、国民党政权、共产党政权通缉,均无影踪;两个月前有人曾在哈尔滨见到此人,故特向公安部报告,恳请予以缉拿,绳之以法,为死难者报仇。

一周后,东北行政委员会公安部将该函转往哈尔滨市公安局,要求据此线索“在哈城全市进行细密访查,并将结果报来”。哈尔滨市公安局局长黄华青对此作了批示,让将该函以及“幽灵”的相关材料下达到公安系统各相关部门,要求留意与“幽灵”相关之情报线索,如发现该犯,即刻缉拿归案。

哈市公安局秘书处奉命制作内部通报,于12月27日将该通报下发至全市的11个公安分局以及市局直辖的治安处、公安总队、交警大队、公安干部学校和游民教养院。
北国的冰天雪地上,侦查“幽灵”的触角悄然伸向四面八方……
他为什么逃跑?

1948年12月28日晚,哈尔滨游民教养院的值班民警在对教养人员晚点名时,发现少了一人。随即对全院各处进行了搜查,没有发现此人,于是判断这名教养对象已经逃跑。

查登记册,逃跑的人名叫刘之君,系无业游民,于上月下旬被市局公安总队的巡逻民警扣留后解送教养所审查教养。

教养院不是监狱,设施很简陋,逃跑现象是隔三差五发生的,况且教养对象不是犯人,因此值班民警对此并没有特别在意。对此在意的是次日前来上白天班的办公室干事佟寿,他负责教养院的文字工作。昨天佟寿正逢休息,因此一上班先忙着登记昨天的信件,其中有一份就是市局下达的关于协查“幽灵”的那份通报。通报已经院领导看过,登记之后要存档的。登记完信件后,佟寿就把各中队交上来的上一天的值班记录往一个本子上作概要摘录,这才知道昨晚有一个名叫刘之君的教养人员逃跑了。

做完这一切后,佟寿去火炉那里冲开水时,这才发现今天室内没有一点烟味儿。问了同事,说是那个经常漏烟气的火炉昨天已经叫人修好了,那个修理的人,就是昨晚逃跑的刘之君。佟寿是一个善动脑子的人,他马上想到刘之君的突然逃跑是不是跟其昨天来办公室修火炉有关系。之所以说刘之君是“突然逃跑”,是因为他入院后被发现是个技术多面手,各种手艺活儿都拿得起,于是经常被叫来办公室干杂活,换窗玻璃、装订资料、补地毯等等,之前干了活没有逃跑,怎么这次白天干了活晚上就要逃跑呢?佟寿于是就想起了市局那份协查通报,便问同事昨天佟寿来修火炉时是否有偷阅这份通报的可能。同事回忆下来,说院长拆阅通报后就送来放在你桌上的,昨天办公室事儿多,刘之君修火炉时室内一度没有民警,因此不排除这个可能。当然,如果要吃准的话,可以去问一下另外两个一起来修火炉的教养对象。

佟寿真的去中队找那两人询问,证实刘之君昨天乘办公室没警察在时确实偷偷看了那份通报。这样,佟寿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了。他想了想,就去向院领导汇报了自己的疑问:刘之君会不会就是那个关东军杀手“幽灵”?

教养院领导深以为然,于是就立刻向市局报告了。市局当时还没有成立专案组,甚至还未安排专人过问此事,回答说你们教养院跟分局一样,是市局的一个下辖单位,现在发现了可疑线索,可以先去调查一下,如有眉目就报告上来,市局再决定下一步怎样部署。

调查的活儿就下达给了佟寿这个有着高一学历参加公安工作两年但从未搞过侦查的年轻民警身上了。佟寿在赴沈阳的火车上,仔细阅读了通报所附的材料,对“幽灵”有了大致的了解:本名朴立本,出身于奉天(沈阳)郊区的一个朝鲜族保镖家庭,28岁,自幼习武,是一名格斗好手。1939年,19岁的朴立本被日本关东军特高课招聘为行动特工,接受了专门训练,由于成绩优异并具有阴险毒辣的天性,特高课将其安排在专搞秘密暗杀的“隐形执行组”,代号“幽灵”,对中共地下人员、抗联、苏联、国民党等各方人员实施暗杀。据苏军缴获后转给中共方面的关东军密档记载,被“幽灵”亲手暗杀的各方对象就达44名之多。“隐形执行组”特工的真面目被关东军严格保密,所以连档案里也没有留下他的照片。佟寿此去沈阳,就是要向举报人询问“幽灵”的体态相貌,以与从教养院中逃跑的那个刘之君进行比较,这也是他唯一可调查的线索了。

佟寿抵达沈阳后,见到了那个举报人王兴荣,又通过王找到了两个月前在哈尔滨街头见到过朴立本的朝鲜族妇女崔正枝。崔与朴立本家带着点远亲,但早已不来往了。两个月前,她去哈尔滨看望在铁路局开汽车的儿子,儿子用车载着她去大街兜风,无意间看见朴立本正和一个女子并肩边走边说话。崔是农村妇女,并不知道朴立本后来在关东军当杀手的情况,当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回到沈阳后,最近跟儿女亲家小学老师王兴荣一家聚会闲谈时,说起了见到过朴立本之事。王是知道朴立本的罪行的,于是就向公安写了举报信。

佟寿询问了朴立本的容貌体态,觉得跟逃跑的那个刘之君几无差别,于是便返回哈尔滨向教养院领导报告了外调情况。教养院领导随即连夜向市局报告:本院12月28日逃跑的教养对象刘之君,经调查初步确认即系市局通报缉拿的对象“幽灵”朴立本。

佟寿询问了朴立本的容貌体态,觉得跟逃跑的那个刘之君几无差别,于是便返回哈尔滨向教养院领导报告了外调情况。教养院领导随即连夜向市局报告:本院12月28日逃跑的教养对象刘之君,经调查初步确认即系市局通报缉拿的对象“幽灵”朴立本。

二、守伏失利

哈尔滨市公安局黄华青局长在游民教养院方面关于“幽灵”情况报来的第一时间对侦缉“幽灵”之事作出了布置:公安总队、治安处刑队、教养院各派一名警员组成侦缉小组,由刑队所派警员主持侦缉“幽灵”;侦缉小组办公室设于教养院。

元旦上午,刑队张胜保、公安总队贾学友来到教养院,和教养院指派参加侦缉小组的警员佟寿会合后,开始着手工作。这三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民警,张胜保是哈尔滨解放后参加公安工作的,是刑警。贾学友的特长是擒拿格斗,他出身武术世家,自幼习武,功夫不凡。公安总队将其派出来,是专门为了对付同样是格斗好手的“幽灵”的。

三人对情况进行了分析,决定先把教养院内跟“幽灵”接触比较多的那部分教养对象召集起来开一个座谈会,向他们了解“幽灵”入院以来是否吐露过其在外面的社会关系,然后以此为线索进行下一步行动。

座谈会上获得了一条线索:“幽灵”曾经跟人说过,他在哈尔滨近郊阿城县城有一个相好,是一个美貌寡妇,已经交往多年了。

张胜保三人二话不说,弄了辆马车直奔阿城。到了那里,先去县公安局,出示公文,请求协助。那边自是热情支持,立刻让公安所(就是后来的派出所)调查。根据“美貌寡妇”这一特征,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有了着落:那个女人名叫赵翠娥,在县城金都街上开着一家小杂货铺子。

侦查员跟公安所民警商量下来,先不登门直接调查,而是悄悄找来赵翠娥的几个邻居,询问是否有陌生人来找过赵翠娥。一个邻居反映说前天下午有一个男子登门找过赵翠娥,另一个邻居说昨天傍晚她还看见那个男子坐在店堂里跟赵翠娥说话呢。侦查员听下来,认定此人正是“幽灵”。

于是就捉拿吧,县公安局派了四个便衣,怀揣手枪,分散待于赵的邻居处,哈市的三名侦查员登门跟赵翠娥接触。三人中,刑警张胜保有过此类实践,人又活络,就唱主角。他来到小店铺,未语先笑,口称“嫂子”。那赵翠娥盯着他看了又看,只觉得一头雾水,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张胜保作揖道:“嫂子您不认识我,可我知道您呀,我常听朴哥念叨您呐。”

赵翠娥并不知道朴立本以前是关东军杀手如今是逃犯,所以未存半点戒心,一听“朴哥”就点头了:“哦,原来是立本的朋友。”

“是的,朴哥让我到这边来跟他见面,他在吗?”

赵翠娥说朴立本在她这里,不过此刻他出去办事了,邀张胜保三人进店堂坐一会。侦查员观其神情不似说谎的样子,就决定在店里守候。这也是预先考虑过的,如果朴立本不在但要回来的,他们三人就守候在店里,外面四位盯着店门,待朴立本返回时,来一个猝不及防的里外包抄就能拿下了。

张胜保三人等候了大约半个小时,正想着朴立本怎么还不回来时,忽然外面传来几下枪声,便知情况有变,急忙起身窜到街上。暮色中,只见一个便衣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呻吟,另三人已经鸣枪往南直奔。

原来,“幽灵”返回时,外面的四个便衣已经断定此人正是疑犯。蹲守在隔壁的那个便衣按捺不住激动,只想亲手捕拿,出门早了半个节拍。北国严冬时节的店铺都是关着门的,“幽灵”正伸手去拉门时,忽见隔壁屋里闪出一个汉子来,他本是惊弓之鸟,自然保持着一份警惕,当下就缩回了手意欲离开。那便衣一看情势不对,二话不说掏出手枪就扑了上去。“幽灵”见状不对,闪电似的一脚将便衣踹翻,他还想俯身去夺便衣的手枪,被另外三个已经扑出埋伏点的便衣鸣枪吓住,随即拔腿奔逃。

当下,张胜保三人也掏枪急追。但训练有素的“幽灵”借着暮色穿胡同攀墙地一阵狂奔,很快就脱离了追赶者的视线。

尽管阿城县公安局立刻出动警力和民兵共上百人连夜搜索追逃,但并未发现“幽灵”的踪迹。

三、转战绥化

侦缉小组三人稍稍商议,决定派一人去县公安局打电话向哈市公安局报告情况,请求立即在哈市及周边地区进行布控,严防“幽灵”外逃;另外两人则去向赵翠娥了解情况,看能否找到线索。

赵翠娥这时方才知道跟她处了数年的相好原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阵后怕后马上决定配合侦查员缉拿“幽灵”。于是,侦查员跟她聊了起来,获得了以下情况——

“幽灵”是七年前的那个秋天在绥化跟赵翠娥相识的,当时,赵翠娥和另外三个男子结伴去娘家所在地绥化跑单帮。一行四人离开绥化后没走几里地,就遇到了一伙手持大刀长矛的土匪,二话不说先把三个男的给挂了,见赵翠娥美貌,就连人带货劫了就走。这时,朴立本正好路过,拔枪几下就将土匪打死的打死,吓跑的吓跑。朴立本救了赵翠娥后,索性将她送回阿城。自此,两人就成了相好。朴立本告诉赵翠娥,他是新民县人,给地主老财当着护院家丁,东家外出时就当保镖。这次东家在绥化朋友处小住,捎信让他去把东家带出去的那个保镖替换回家。

此后,朴立本每年来阿城两三次,间隔和所待的时间没有定规,有长有短,最短时一个月不到就跑了三趟。每次来,赵翠娥总会把他当亲人看待,精心奉侍。朴立本每次都会给她捎点礼物,价值有小有大,最小的是一只野兔,最大的一次是两根金条。

赵翠娥记得,朴立本对于自己的情况除了透露过给地主老财当护院之外,这么些年头从来没有再多说一句,她也没有进一步打听的好奇心。每次两人见面,都是赵翠娥说的多,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朴立本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来不打断她。朴立本偶尔说一些闲话,也都是江湖上的事儿,从来不涉及到他自己的情况。不过,这次朴立本过来却有些例外,一见面就向赵翠娥打听绥化的情况,问得很详细。晚上喝酒时,朴立本又问到了绥化一个姓金的郎中的近况。那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中医,住在赵翠娥的娘家不远,赵翠娥说半个月前她刚回了趟娘家,见金郎中还开着诊所坐堂问诊,求医的人还不少。

朴立本这次是12月30日来的,破例是空着双手登门。他对此表示歉意,解释说他的东家已经被穷棒子斗得破了产,送了命,他是让人家赶出屯子的,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但他在外面放了一些债,歇几天后会去讨到手,届时就能置办像样的礼物了。赵翠娥听了心里颇有些喜意,倒不是为朴立本许诺会给她“像样的礼物”,而是思忖朴立本可能会考虑就在这边落脚,两人干脆成亲就得了。没想到现在突生变故,朴立本竟是关东军一名血债累累的杀手!

侦查员据上述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朴立本向赵翠娥打听绥化那位金郎中的情况,后来又说到了关于“债务”,看来,那很有可能他在金郎中那里藏匿了财物。如此,这家伙就有可能会去绥化找金郎中取了财物后作为逃窜的费用。因此,侦缉小组有必要马上赶到绥化去。

阿城县公安局大力支持侦缉小组,设法调来了当时全县唯一的一辆小吉普,将三名侦查员连夜送往绥化。三人在绥化县城找到了金郎中的诊所后,下榻于附近的一家旅馆,然后就去县公安局请求协助。县局方面说知道金郎中,历史上没有什么罪行,为人很讲义气。对于侦缉“幽灵”一事,县局马上作了安排,让哈市侦查员先休息,由他们去做前期调查。

侦查员睡了两个多钟头醒来后,县局的便衣已经完成了查访:金郎中处昨晚没有人去过,现在正在诊所正常坐堂问诊。侦查员商量下来,决定悄悄传讯金郎中。

中午,金郎中被请到了公安局接受调查。问他是否认识朴立本,他一脸的惊诧,不住摇头。

那么,刘之君呢?这回点头了,说认识,是我三年前结交的一位朋友,他以前是干保镖的,功夫不错,在下不才,也曾练过几天拳脚,两人难得一聚时谈的都是国术。

那么这个叫刘之君的人这几天跟你联系过吗?又是摇头,然后拱手请教:“不敢多问,刘先生是否做下了不法之事?”

侦查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问了“刘先生”的体态相貌,证实确是“幽灵”后,便道明了其真实身份。金郎中大吃一惊之后,马上拍案自责“交友不慎”,说“幽灵”自一年前来过一次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一年前“幽灵”过来时,在他这里寄放了一个小木盒。当时“幽灵”打开给他看了,里面放着4根金条,一共是二十两黄金,说几时前来取时,会视寄放时间长短分给他若干作为寄存费用。

金郎中随即回家取来了那个小木盒,上面还贴着金郎中当时要求“幽灵”签下名字和金条数量的那纸封条。打开,果然是4根金条。

于是,侦查员认为“幽灵”肯定会来金郎中这里取小木盒的,遂对金郎中做了工作,让其届时配合缉拿。金郎中一口答应,说纵有丧生之险,他也要出这一把力的。

侦查员又跟县局联系,对守伏作了安排。

可是,一连蹲守了三天,“幽灵”却没有出现。

四、恶魔落网

侦缉小组对此情况进行了分析,最初议来议去觉得“幽灵”没有不来金郎中这里取黄金的可能,但是这份自信终于在第四天又白守了大半日之后消失了。善动脑子的佟寿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幽灵”会不会已经醒悟到自己在赵翠娥那里的言语会被我掌握,而取消了自己已经制定的计划不来绥化了?他一说,张胜保和贾学友都认为有这种可能。

那么,下一步应该怎么走呢?三人商议后,认为对于“幽灵”的情况还只有从他曾经接触过的人那里去查摸了。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张胜保留在绥化这边跟金郎中再谈一次话;佟寿、贾学友立马返回哈市,去游民教养院向教养人员了解“幽灵”是否留下过什么线索。

兵分两路的结果是:金郎中这边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可以提供,而教养院那里倒是有人向侦查员提供了一个情况,说“幽灵”曾经对人无意间说起过他在哈尔滨有一位铁哥们绰号叫“黑熊”的,是个西菜大厨。

这时已是1949年元月7日中午,张胜保在绥化没有收获就委托那边的公安同行对金郎中那边予以注意后连夜返回了哈市,三个侦查员对情况进行分析后产生了一个观点,认为“幽灵”逃离阿城后可能连夜到了哈尔滨,躲藏在“黑熊”那里。这样,接下来就该去查摸“黑熊”了。

对于警察来说,要寻找一个有绰号有职业的固定对象,是一桩比较容易的事儿。两小时后,就已经查明,“黑熊”在马家区的一家白俄开的“达乌特西菜馆”当大厨,此人名叫崔大鹏,朝鲜族人,自元旦以来没有上班,据说有事向老板请假了。

侦查员于是就去崔大鹏家,向西菜馆老板问明住址后,找上去,却是铁将军把门。一问邻居,方知崔大鹏是单身汉,一向独自一个过日子,去了哪里谁也说不上来。那么,自元旦以来是否有人见到过他呢?一户户邻居打听下来,都说没有看到过。这样,侦查员尽管有些失望,但心里还是有一份安定,因为照此情况看来,崔大鹏是元旦那天就离开住所了。而“幽灵”是元旦傍晚拒捕逃离阿城的,即使他有汽车可搭赶到哈市崔大鹏这边时,也只有对着一把大铁锁倒抽一口冷气的份了。

当然,崔大鹏是此刻唯一的线索,既然“幽灵”在教养院里还惦念着此人,那说明两人的关系绝非泛泛之交。所以,还是要设法找到这个大厨。

侦查员重新去了西菜馆,找了几个员工问了问,说崔大鹏可能去了松原,因为元旦前他曾对人说过他有个姐姐在松原,最近身体不好,捎信来要他去一趟。张胜保干脆掏钱要了几个菜、一瓶酒,说我们三个吃着讨论接下来怎么行动吧。

事后想来,也多亏张胜保这个临时冒出来的吃饭念头。就在他们喝酒时,先前接受过询问的一个小厨师从厨房里出来,说民警同志我有个情况要向你们反映。什么情况呢?2日傍晚,有人曾经来西菜馆打听过崔大鹏去了哪里。

侦查员闻之一激灵:哦!是什么模样的一个人?那小厨师说是一个朝鲜族打扮的女子,年纪大约在三十来岁,看样子这个女子并不认识崔大鹏。何以见得呢?因为她询问时,站立的位置正好是店堂里挂着崔大鹏端着一盆菜肴的广告大照片的前面,她面对着照片,一脸的无动于衷。

这个17岁的小厨师是一个天生细心人,他不但留意到了这一点,而且还向侦查员提供了另一个细节:他好像还听见那个女子出门时,跟西菜馆门口的一个小贩打过招呼,你们去找那个小贩,大概就能知道她的情况了。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幽灵”后来就是由于这一线索而落网的。这个厨师因此而给侦查员留下了深刻印象,半年后公安局招收新警时由张胜保推荐就改行当了警察。

侦查员接着就去向门外的小贩调查。这家西菜馆外面通常固定有着三四个小贩,逐个问了问,那个卖香烟的说是他那天跟关春花打了招呼。关春花就是去西菜馆打听大厨崔大鹏的女子,小贩说她住在道里区安丰街,他原先也住在那里,是紧邻,处得还不错。那么,这个关春花是怎么一个人呢?小贩说她是卖煎饼的,嫁了个丈夫是大车行的伙计,经常在外面跑车,没有生过孩子。

侦查员马上想到了阿城的那个赵寡妇,眼前这个关春花的丈夫经常在外,她就有留人住宿的便利条件,难道“幽灵”这几天就躲在她那里?这需要马上调查。

这时已是晚上8点了,但侦查员还是去了关春花家那边的公安所。当时哈尔滨已经解放将近三年了,建立了一套比较周全有效的户籍管理制度,凡是外人住宿,都得向公安所报临时户口。公安所查了查,说关春花家没有来过外人。那么,是否会来了外人故意不报临时户口呢?公安所的那个值班负责人是一个很认真的民警,他马上指派一个小民警骑车去把户籍警从家里叫到所里,直接接受侦查员的查问。户籍警说他天天下胡同的,没有听说过关春花家来了外人。张胜保说案情重大,这样吧,你最好从关春花的邻居中选一个可靠些的,悄悄请到这里来,我们当面了解一下。

不到半小时,关春花对门的那个居民小组长王大嫂就坐在侦查员面前了。问了问,她说关春花家确实没有人临时居住,元旦至今也没有什么人来串过门。

线索至此断了,但侦查员还是盯着关春花不放。三个人议了议,决定从次日早晨起,对关春花实施跟踪,看她从早到晚究竟做些什么。

跟踪的结果,发现关春花在中午卖完煎饼后,再次去了趟“达乌特西菜馆”,然后就去了南岗区阿什河街的一家铁匠铺子,但没有进门,只招了招手把那个铁匠师傅叫到门外,低声嘀咕了两句就走了,直接回家。张胜保让佟寿去了解那个铁匠的情况,他和贾学友继续监视关春花。下午,关春花没有出门。

佟寿通过公安所了解到,那个铁匠是关春花的小叔子。侦查员分析,关春花一大早出去卖煎饼,忙碌到中午还不回家,去了西菜馆后还要跑一趟铁匠铺,就为了说两句话,看来,这两句话十有八九是跟西菜馆有关的内容,也就是说,铁匠跟“幽灵”是有关系的,“幽灵”甚至可能就藏在铁匠铺里。

当晚,侦查员通过公安所悄然传唤了关春花。关春花很快就作了交代:她是去年夏天认识“刘之君”的,对方出手阔绰,而她本性贪财,两人一拍即合。“刘之君”住在何处她不知道,有时其夫出车在外时也曾去她家过夜。后来,对方就失踪了。元月二日上午,“刘之君”突然出现在她的煎饼摊前,说是从教养院逃出来的,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她于是就把他领到了铁匠小叔子那里悄然住了下来。“刘之君”说他决定去关内,但手头的钱财都藏于西菜馆大厨崔大鹏那里,让她去跟崔大鹏递个话,约定时间地点后见面。她当天就去了西菜馆,但崔大鹏没去上班。“刘之君”回了话,让她过几天再去就是。今天中午收摊后她又去了一趟,崔大鹏还没有上班,就去铁匠那里回了话。

事不宜迟,侦缉小组当即向领导报告了情况,请求增派人手连夜缉拿“幽灵”,领导立刻批准。鉴于“幽灵”在阿城拒捕时有“不凡表现”,所以这回自然得配以重量级对象的“待遇”,不但出动了刑警,还从公安总队调了两个班。

当天午夜,缉拿行动开始。先把铁匠铺团团包围,然后由一干刑警押着关春花上前去叫门。她那铁匠小叔子把门打开后,众人一拥而入。屋里,和衣睡觉已被惊起的“幽灵”听着动静不对,手持打铁大锤躲在门后,对准率先进去的贾学友迎头砸下,被贾学友闪过。贾学友有着一副好身手,憋了多日此刻正好发挥,没等来第二下就扑上去扭住了对方。这对功夫好手扭打一团时,其他刑警插手了,于是胜负就没有悬念了。

“幽灵”被捕后,对其累累血债供认不讳,还供出了其在东北七地类似赵翠娥、崔大鹏那样的不知情的朋友处藏下的金银财宝,总共折合黄金230两。

1949年9月26日,“幽灵”在原关东军司令部驻地沈阳市被依法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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