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笔由墨

不想那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能高山流水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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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妈

(2020-11-29 11:48:25) 下一个

奶妈

在我快满月时,母亲请来一位奶妈。

奶妈住在后宰门,离我家大约有一站路多些。每周周一到周六,早上八点前奶妈到我家,下午五点左右回去,中午管一顿饭。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母亲觉得奶妈人挺不错的,话不多,但善解人意,做事勤谨能干,尽心尽力,不但照看孩子很在行,而且做家务也很有两下子。最让母亲意外的是,奶妈会唱许多南国小曲,而且嗓子很好,唱起来轻柔婉转,很是动听。

六月中旬时,单位里挨家挨户登记雇用人员的情况,说是上级有文件,要求对各家雇用的保姆,奶妈等人员进行登记,以便做一次统一的体检。

奶妈体检过后不久,母亲所在部门的领导——办公室主任把母亲叫到他的办公室。

主任先是问了一些关于奶妈的情况,母亲一一作了回答。听完母亲的答话,主任把脸一板说道:小玉啊,你知道吗,你雇的这个奶妈以前当过妓女,还是国民党南京警察局长一个局长的小老婆。还有,你找的这个奶妈查出患有梅毒,别紧张,医生说了,是验血查出来的,体表还没有症状。你这个小鬼呀,真是稀娘糊涂,找了这么个人。……,主任吧啦吧啦的连批评带数落地把母亲训了好一阵,剋得母亲两眼泪汪汪。主任喝了几口茶水,出了口气,接着说道:好啦,别哭了。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带着孩子,经常加班加点的,也不容易。这段时间你就把你那胖小子带到办公室来吧。

奶妈走了,之后也没有来往,时间一长,母亲连她的姓名也忘记了,只留下这段记忆。

母亲说,那个警察局长在南京解放前就跑了,走时给奶妈一些钱,说是安下身后,再派人来接她。去年奶妈生了个男孩,警察局长得信后,派人来只把男孩带走,把奶妈撂下了。

母亲对奶妈的遭遇很是同情,因为母亲有一位闺蜜的母亲与奶妈有着相同的身世。这位闺蜜名义上是高官的女儿,生活上却是很清苦,直到抗战胜利后,才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之后,她们母女两便被打发走了,那些有儿子的女人都留了下来。

文革前,奶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文革时就很难说了,特别是在闹红卫兵的那段时间里,十之八九是在劫难逃的。

过了有一个多星期,母亲托人找的第二位奶妈来到我家。

这位奶妈娘家姓张,有五个孩子,丈夫是晨光机械厂的工人。

张奶妈的家在水西门大街,天后宫附近。到我家,张奶妈要先走两里多路到汉中门,然后乘五路车到位于军区总院,即原国民政府的陆军总院,大门对面的解放路站下来,再沿解放路往北走两百米左右,才能到,一路上要花不少时间,而且那时的班车多是私营的,班次也少,来回很不方便,所以,张奶妈就住在我家,周六下午回去,周一早上赶过来。

张奶妈是个非常喜欢孩子的好母亲,自己有五个孩子,二男三女。到我家后,她就把我当作第六个孩子,整天抱在怀里,还把自家孩子穿不下的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什么的拿来,自己动手,改吧改吧给我穿上,而且从没为此向母亲提出什么要求。

时间稍长,张奶妈知道母亲的工作很忙,有时周日也要加班。于是张奶妈对母亲说,如果周日要加班,就说一声,她可以把我带到她家,周一再带回来。张奶妈还告诉母亲,不要担心,她家里的几个孩子就是大的带小的,这么一个一个拉扯大的。

在我断奶后,张奶妈在我家又干了一段时间,直到晨光厂招人,她丈夫把她介绍进厂当了工人以后才离开。此后,张奶妈在工休时还来过几趟。

母亲对张奶妈颇为佩服。一是张奶妈带孩子有方,五个孩子都很懂事,学习认真,成绩都不错。孩子们的衣着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再就是张奶妈理家的能力,两口子挣的工钱在市井人家不算低,但是七口人平摊下来,再加上几个大孩子上学的费用,开支上就有些紧张了。但是张奶妈把几个孩子养的健康结实,皮起来一个个精力十足。一家人的穿着也是张奶妈一手张罗的。张奶妈的女工手艺很漂亮,没有奶妈,女佣,或是保姆的活做时,就在裁缝店里打零工,或是包些缝缝补补的活来贴布家用。张奶妈还会衲鞋底,做布鞋。

古训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两位奶妈哺乳我的日子不长,如今不知她们是否健在,仅以短短数语以纪念她们对我的抚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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