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热映的时候,我妹妹突然通过微信发给我这张照片。
我读读上边标有学校名称的字,再看看熟悉的照相馆、标着的照相日期。1976年,我4、5年级,有解放军叔叔的照片里应该有我的呀。
是有我,只是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照片是国内的小学同学通过微信转给我妹妹的,同学告诉我妹妹哪个是我。4、5年级的我们, 怎么看上去那么小。
那时候我们学工、学农、学军,小学的我们非常艳羡解放军叔叔。学校里偶尔请来军人,让我们近距离受训、接触一下,但是有一天老师带给来一个大好消息:从四、五年级的班级里,每个班挑五个班干部,组成军训班,由部队派来的解放军对我们军训两个月。
班里有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体育委员,还有中队长、几个小队长。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的我,虽然很受老师青睐,这回却担心被选不上。失去跟光荣的人民解放军一起军训的机会,该是多么失望的事儿。还好,被选中了。
记得两位解放军很正规、严格地按部队标准要求我们,艰苦、乏味些,但每当休息时,我们就可以跟他们聊天、问问题、掰手腕,更可以拉他们的手,同学们幸福极了。
军训结束那天,我们全体步行了近半个小时到了照相馆,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我记得照相的事儿,却从来没见过这张。76年还是物质贫乏的年代,学校不可呢发给我们人手一张。我严重怀疑这张照片当时由学校保管,因为最近的《芳华》热,照片上的红小兵辅导员把它从历史档案中翻了出来。
如此集中历时两个月的军训,在我们学校里只此一回,空前绝后,所以它真是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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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里的故事始于七十年代初,而我72年春节过后开始上小学 - 那时还不是9月份开学,眼睁睁目睹、参与了《芳华》中的运动。
我看电影《芳华》前半部分的时候,没觉得新奇,因为那些歌、舞,也正是我们当时唱的、跳的嘛。直到刘峰被下放,何小萍一人送别,我才开始跟着泪汪汪。
我的学校在文体、政治方面非常之活跃,特别是在照片里最右边这位辅导员分来之后。
一年级开学不久,班上就有几个女同学穿了朝鲜演出服,在全校什么大会的文艺汇演上跳《卖花姑娘》里的舞。就是那首让人流泪的“卖花来呦,卖花来呦......"
我自己没有半点儿舞蹈细胞,笨得要S,但从一年级下半学期当中队干部开始,以及后来历任中队长、学习委员、大队委,老师大概觉得我成绩好,舞也应该跳得好,或者不会耽误功课,每次选跳舞的,总把我挑上。
跳“批林批孔”的舞是最容易的,要把人家批倒批臭嘛,动作直板而有力、刚强。我那时候一直都不懂为什么要批几千年前的孔老二。《我爱北京天安门》和《北京的金山上》也不难跳,但有些舞是要有柔性的,那我就不见得能跳那么好了。比如说《芳华》里的《绣金匾》,我也和同学们表演过,绣的时候手仿佛穿针引线,眼睛还得跟着“针头”动,要些柔性的。
相反,我让自己加入了武术队、乒乓球队,刻苦地训练、标准的姿势,脚拇指直踢到眉毛,拍子也挥至眉毛。
在乒乓球队时,每天早上有很强的体能训练,跑步、蹲走、踢腿、俯卧撑、挥拍等等。我们在操场练这些时,舞蹈队的同学就在旁边练功,就向《芳华》里那样。有一位跟我很近的同学歌儿唱得好,也是市少年宫舞蹈队的。不久,她小小年龄就考上了北京舞蹈学校。过了几年,才改叫“学院”的。那年,北京舞蹈学校从我们省只招收了两人。《芳华》里演何小萍的苗苗,也是北京舞蹈学院毕业。
舞蹈,我跳得肯定不好,滥竽充数,能跟上节奏,凑个整齐就不错了。但我对鼓乐队羡慕极了,回家总跟着姐姐拿筷子当鼓槌,敲着练习。特别是全校红小兵开大会时,威武的仪仗队敲着大鼓、小鼓、吹着号,从台前走过,雄伟壮丽啊。作为中队长, 我要在排头,跑到前台,面对主席台上的大队长,立正、敬队礼,再高声喊:“报告大队长,51中队应到40人,实到38人,病假两人。报告完毕!”
在终于轮到从我在的年级挑选鼓乐队的人手时,经过层层选拔,我欣慰地如愿以偿,成为其中一员,直到初三毕业。甚至今天,我还是觉得穿着白上衣、蓝裤子、红领巾、腰间的队鼓、手里敲着、步伐随着,那是我威武骄傲的芳华部分。
我哥哥姐姐跟我在一个学校,他们也跳舞。我哥哥的演出服大部分是学解放军的样子,绿军服,我们得想办法弄出红五星和肩章。我姐姐有一次跳”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挥着向电影里那样的银色大刀。还有一次跳什么民族舞,把家里的彩色床单拿走,裹在头上。
我参与跳的一个大型皮筋舞,很出风头。五颜六色的皮筋,双套链成大圈儿,一共至少20个圈儿,每个圈儿里8个人。皮筋上绑着皱纹纸做的蝴蝶结,有的组里是红色,有的是黄色、橘色、紫色。伴着歌曲大联唱,我们变换着阵势,跳着皮筋。歌曲除了批林批孔斩草除根的、红色的,还有电影里的。最后一曲是《闪闪的红星》里的红星闪闪放光辉,我们所有人把皮筋拉一起,由低到高,组成一个巨大的五角星闪闪红星,一手拉皮筋,一手在头上方挥呀挥的,让红星闪闪发光。
我们去这儿、那儿的表演,也到省体育馆表演,大概因为太好看了,第二年有上边领导点名还要看这个舞,老师又把大家找回来,再排练。
除了自己跳,我们总是定期排着队,全校集体去看电影、看表演,尽管看过了,还得看。我喜欢看《 白雪公主》,芭蕾舞剧,很不喜欢看那些喜剧。哼哼呀呀的,陈四美啦,王宝钏啦,秦香莲啦。
我的好朋友丽丽的爸爸,长得一表人才,大人说他戏唱得很好。他是演李玉和的,也演朝廷里的官员、皇上。第一次定下演皇上那天,丽丽兴奋地告诉我这个大好消息,作为好朋友,我也觉得跟着沾光,仿佛真皇上。
雷锋,一直在让我们学的,每天下课都排队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回家。有好一阵,班干部们组成个学雷锋小组,除了校内做好事,我们还跑到校外,走半个多小时,到电车总站,给停靠的电车打扫卫生。每次到了,就跟总站到人说我们是学雷锋小组的,然后开始扫车地,擦玻璃,洗车身。有一次下着倾盆大雨,我们本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英雄斗志般地照擦车身不误。
一直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有一天,我们擦完电车回来的路上真的捡到一分钱,光荣骄傲得,在巡视到十字路口的交警,交给了他。可是人家似乎很困惑与不知所措,并没有欣喜,更没有歌儿里的“叔叔拿到钱,对我把头点”的镜头。
学雷锋进行到一个阶段,大家的心有些疲了的时候,我上初一,不知怎么学校又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学雷锋运动。班主任老师说每人每天做了几件好事、做了什么,要记下来,每周五下午班会时报上,看谁做得多。霎时间同学们开始抢着擦黑板、搀扶路上多老人、帮人家提包、抢着打扫教室卫生,总是把能想出来的好事都做了、都算上,争先恐后的。“学雷锋标兵”的奖状,我自然是得过的。
我哥哥比我大8岁,他们读了雷锋还是王杰谁的日记,不时会诡秘、偷笑地背出那句“家里叫我回去结婚......"
哥哥喜欢鼓捣收音机、音响、风扇、洗照片先影、定影这些事儿。邓丽君的歌被批为靡靡之音、还没解禁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弄回家里两盒她的磁带。趁他不在家,我第一次偷听时,就很罪恶地被那美妙的歌儿、歌词迷住了,而且反复听,直到都会唱了。“甜蜜蜜”、“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等等,都是那时偷学会的。《芳华》里文工团的几位用红纱巾围起来营造了浪漫氛围偷听,我却不得不鬼鬼祟祟地防着大人、哥哥姐姐,以免被发现。
我们住在市区,学农时要带好水壶、午餐,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有稀少庄稼的地方。感觉每次就是挪抱些干的玉米杆儿。
在市区里,马车不多,拾粪也很不容易。我和一个同学,走啊、找啊,很不容易找到地上的粪。只要看到有人赶着马车、驴车的,我们就如获至宝,跟在后边,盼望着牲畜们拉地上。有一次天都暗黑了,我们使劲儿盯着马路中间,还是没有拾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