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诗章: 结局
(1993年10月)
英说:
我在离开海岛的时候曾经担心,
他会死在那个寒冬。
他太脆弱,又太疯狂,
一个简单的念头都可能会要他的命。
约翰却说,他不会死,
“他的妻子是他生活的土壤。”
是的,她是他赖以生存的温厚的土壤,
有那片土地,他会活得开心,活得清静。
他的心总放在她那儿保管,
她的保护比保险箱还坚巩。
只有在她的保护之下,
他才可以放心地连续地做他的梦。
他的生活和生命都依赖着她,
他对她的依赖比什么都重。
她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他获得了受母亲保护的安宁。
他曾经是我的宗教,
我和他在精神上一脉相通。
他是我灵魂中的对话者,
他和我经常做同样的梦。
我曾经设想过和他一起逃跑,
比如说去南岛建立一个新城。
然而一旦在生活中失去了她,
这样的计划便只好落空。
她是那么典雅美丽,
而且她还是一个出色的才女。
他爱她像爱一个女神,
他乐于活在她的光芒之中。
他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了她,
便被她的光芒刺疼了眼睛。
她是他的“恩”,
他是她一直伺候着的祖宗。
她对他的痴傻逆来顺受,
像照顾孩子那样照顾他的心境。
他在外面会装做一本正经,
回到家却无端地发号施令。
他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对什么都可以不负责任。
可她对什么都要负责,
她有多么累,
我心里像镜子一样明。
我曾经设想取代她做他的妻子,
但我发现她的地位无法摇动。
要在我和她之间进行选择,
他必定还是会向她靠拢。
他们的婚姻如磐石般牢固,
虽然在生活中免不了磕磕碰碰。
没有他,她依然能生活得很好,
但没有她,他便必定要发疯。
我也许可庆幸没做他的妻子,
真要和他过日子我可能也会被逼疯。
我不否认那段日子像梦一样美好,
但那是因为一切军需都有她提供。
倘若我要承担妻子的义务,
我可没法忍受他下令时的威风。
我全身而退也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且让过去的一切留在彼此的回忆之中。
城说:
木耳,我今天去看了你。
我当马给你骑,
我们都笑开了颜。
可是我哭了,
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与你相见。
儿子,我是爱你的。
木耳,好孩子,
愿你别像你爸一般。
别怪你爸爸,
他爱你和你妈妈,
没有这个家,
他再活下去就是在受难。
这几天我和你妈正在写一本书,
告诉你我如何从心硬变到心软。
在开始的时候我怕你,
要你离开我,
现在又爱你,
要你回到我身边。
写到你妈妈要和别人走要拆了这个家,
她便不答应,
书也就只写了一半。
在我悔过回头的时候,
她要跟别人走。
正是她自己,
要把这个家拆散。
人间的事情总是多变,
关键是要心地坦然。
你妈妈做的一切原来看都是好心,
但现在看是在有计划地把我引向深渊。
我承认我做过的一些事情伤了她的心,
但我已经有悔过之意她却不对我从宽。
我说要离婚她又不答应,
我说要回北京她又不与我为伴。
她一直用英文写信通电话我觉得有隐情,
如今是真相大白已被我发现。
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就绪,
就等着和那个大鱼人月团圆。
我成了她的眼中钉就盼望我死,
我所有的活路都被堵死我已看不到天。
大鱼那种俗人她都能爱上,
我就是去了阴间也会带着哀叹。
儿子,我连你也得不到,
便只剩下一条路摆在我前面。
路的两边是粉花碧木,
路的尽头便是黄泉。
我今天就要走完这条路,
到了黄泉底下我才能够休眠。
老妈,我没法忍了,
我的心成干末末了。
老爸,我不能再活下去,
我马上就要归天。
你们好好地活着,
就权当我还在远方写诗和种田。
老爸老妈,好好的,
好好地活着,
为了我的思念,
为了我最后的思念。
烨说:
大鱼到这里来关你什么紧?
又不要用你的一厘一分。
他有足够的积蓄供他自己享用,
不像她赤手空拳在这里一日三顿。
你和她朝朝暮暮六百多天,
整日里打情骂俏我都能容忍。
我现在把大鱼接上岛来,
你如何便酸透了不让他进门?
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
这一砖一瓦一木一钉也有我的一份。
我承认你付出了不少的汗水,
但我付出的心血你不能否认。
何况大鱼只是来这里旅游,
不是像她那样长期在这里瞎混。
以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不过你别指望我还能和你心贴着心。
你以为你和她鬼混我不在意?
我只是为了儿子一忍再忍。
你以为我愿意听她的叫床?
你怎么不想想我心中的愤恨?
告诉你,我已经厌恶了你的一切,
继续和你过日子无异于烈火焚身。
我不否认你有天才,
但此时天才对我已不值一文。
你现在才想起了你需要木耳,
我告诉你一切都太晚,你还就必须相信。
我们几年来所遇到的所有的问题,
根源都是你把木耳当成外人。
木耳是我心头上的肉,
你却逼着我割了下来。
那期间我的痛苦你不想理解,
你今天也就休想做他的父亲。
若不是你对木耳构成威胁,
我如何会同意让她和你鬼混?
我只是想让她把你的心缠住,
我好腾出手来把木耳拉扯成人。
可是你仍逼着木耳去了毛利人家,
不容我有分辨的余地。
那期间你让我的心流了血,
我今天也要对你狠一狠心。
本来可以把木耳带去德国,
一家人可在一起共享天伦,
你却用你的权力威胁着我,
“若带着木耳就烧掉邀请信。”
在你的威胁之下我被迫就范,
只好和小小的儿子骨肉两分。
那期间我的确需要求你,
但今天你求我也是白费劲。
自从木耳来到这世界,
你就没承担过做父亲的责任。
什么时候你想起过儿子的温饱?
什么时候你给过儿子一个亲吻?
你现在想和木耳一起过日子,
谁知哪一天你又会将他抛弃?
我找来大鱼来做他的继父,
是因为大鱼能勇于担当责任。
你哪一点能跟大鱼相比?
你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没有我你还能写诗作画?
你就只配做一个乞丐到处去乞求怜悯。
人家大鱼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做事情敢做敢当又有分寸。
他是一棵大树让我有依靠,
你只是一株蜡烛快化成灰烬。
你手里拿着斧头你想干什么?
你砍树、劈柴,你还想砸人?
你要是敢砸,我就让你砸,
就怕你手没那么硬心没那么狠。
你如果胆敢举起那斧头,
血斑必将污染你所有的诗文。
苍天和大海将会出来作证,
所谓的天才
原本是一个禽兽不如的混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