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奇谈

出国奇谈

妞爸妞妈一个博士即将毕业一个高校教师在2002年北京的小资生活还是过的么么哒滴。一高兴，就惹出了事端，妞儿就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候怀上了。那时妞爸正雄心壮志地申请出国作生物薄厚，想想7，8月份出去的话妞在妈肚子里也就2，3个月大，能量还没大到能颠覆妞爸苦心经营的事业轨道，要就要了吧。后来的事实证明，妞是上帝派来的催命鬼。

 

妞爸薄厚申请顺利，斯坦福一大牛老板普利斯教授也投来橄榄枝，不过有条件：我出机票差旅，你要来斯坦福一星期我要亲自面试。呃，这个比较难，妞爸回答。其实是妞爸英语巨烂，怕露馅。妞妈那时已在米国的弟就打电话给普利斯教授，说我是妞爸小舅子啊，为面试出趟国不符合中国国情啊云云。结果是俩人相谈甚欢至普利斯教授想收了学经济的小舅子作研究生，对妞爸嘛，对不起，薄厚面试是我实验室的规矩，必须滴。

 

妞爸只好办了护照，约了签证。彼时签证费只有400元出头，谁曾想在接下来不到一年时间里签证费连涨三回，达到700多元。看官说了，涨就涨呗，有啥子关系？唉，提起来都是泪啊，这签证费差点就要了妞爸的小命！

 

回来说普利斯教授的面试。妞爸一般不会去看博士生信箱，离预约的签证日子还有三天，妞爸鬼使神差地去开了自己的信报箱，结果发现一封来自研究生院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躺了多久。上云：由于学校基建需要，经院党委讨论决定，今年的博士生毕业答辩统一提前一个半月，5月中旬必须完成答辩。请毕业班博士生们酌情准备。妞爸的鼻血立刻喷了满脸。彼时他的博士论文刚开了个头儿，而斯坦福之旅安排在了4月中旬。回家妞爸妞妈发挥数学运算技能算时间。把妞爸写论文按光速来算，答辩委员审论文的速度都按水果忍者切瓜速度来算，最后还是短了2天。妞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斯坦福啊，圣殿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因为犯懒不查信报箱，妞爸最后只好眼睁睁放弃了签证面试，斯坦福的梦就如滔滔江水一去不返了。那阵子妞妈天天埋汰扎刺儿，妞爸都快变刺猬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签证费因为普利斯教授的面试插曲是按400多交的。后来每次上涨妞妈都不辞劳苦地打电话去问，要不要补交啊？大使馆一如既往地回答，不要啊。妞爸最后签证面试从年初一直拖到了年底的12月2号 （原因容我后表啊，呃，不过妞在妈肚里可不容我后表啊，哎哎都是泪）。那是个星期一。美利坚大使馆太绝了，最后一次涨价是在12月1号周日晚在大使馆网站上宣布滴，而且欠费须要一次性补齐。大哥，我又不是二郎神，您能写个大字报快递我家行不！？！

 

斯坦福的黄粱大梦破灭寮，妞爸只好稳扎稳打低调摘桃子。最后B校龚教授给了offer，而且给办H-1B。那时J-1是流行色，又赶上911第二年，H-1B稀缺啊。还有妞在妈肚子里急惶惶地长，妞爸打定主意要带妞妈跟妞一起走以免后患，所以毫不犹豫就从了。

 

龚教授复旦博士，斯坦福薄厚刚结束，自己出来建实验室，人品一流，最重要是相当乐观。妞爸的材料交到劳工部去审，龚教授乐观估计最迟7月底应该能拿到工作许可。这边妞爸按部就班地毕了业，然后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工作许可，其间痛打古墓丽影。

 

这天妞爸住在妞妈家，一大早起来查email，收到一封B校生物系秘书来信，措辞相当严厉，说妞爸少填了一张表，现已将该表传真至某号码，请务必在24小时内填好传真回去，否则赶不上deadline，薄厚申请将前功尽弃。妞爸当场就惊出一身冷汗。信中只给了传真号码，可这传真机在哪呢？妞妈也急了，黄页上一通乱找，毫无线索。妞妈一个电话打到市电话局，要求查号。人家电话局说，对你们这情况是相当滴同情，可是我们有制度，传真号码属个人信息，我们知道机器在哪，就是不能告诉你。额滴个娘啊！妞妈使出浑身解数，软磨硬泡，人家终于给了个地理范围，在北太平庄附近。什么是“附近”，多“附近”？

 

那时候是妞妈平生第一次听到时钟tick tick的声音。嗯，妞妈英语不错，还知道tick。除去时差，妞爸还剩几个小时？大片里限定几个小时完成任务那是大有学问滴！不对，走神儿了，北太平庄北太平庄北太平庄......一筹莫展之际，妞妈给爹妈买的联想586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妞妈心里一动，立刻上网。2002年586的网速，妞妈只有嘿嘿了，不过三查两查，居然电脑屏幕上蹦出了某人的名字。“妞爸快来看，这名字怎么眼熟啊？” 妞爸妞妈飞速对视了一眼，这是妞爸读博妞妈工作的高校校长的大名！妞爸电话打回学校，终于确认这台可爱的传真机，这台承载妞爸一家未来命运的传真机就在校长办公室里！这演的是哪出啊？唉唉！

 

妞爸立刻马不停蹄穿过大半个北京城往学校赶。妞妈在家是如坐针毡。妞爸的电话终于来了：“拿到了拿到了，不过妞妈，这表我怎么有印象啊？”“那你有没有印象填过这个表啊？””好像填了吧？””我的个爷呀，您现在还有时间好像啊？！你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填过这个表？”没有。””那还不赶紧填！”

 

过了几天，龚教授打来电话，他自己就先笑了。事情是这样子滴：真正的系秘休假去了，就找了个人临时顶替。这个新人对汉语拼音眼盲，分不清中国学生的名字。这么寸妞爸的学校另一个博士也在申请B校，忘填了这张表，于是整了这么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传真机大搜索。妞爸的申请没受影响，妞爸妞妈终于吁了口气。不过想想那另一个博士也够可怜的。眼巴巴地申请，被妞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给截胡了，deadline是肯定没赶上了。罪过啊罪过......

 

风平浪静了以后接着等工作许可。拜911所赐，这一等等过了草长莺飞，等过了夏日炎炎，等过了金风送爽。妞爸的古墓丽影日益精进，心里的荒草长得比树都高了。老丈人已经不满了，跟妞妈说要不给妞爸找个短工打打？看官们别忘了哈，妞妈肚子里还有一位呐！汗呐！

 

到了10月底，那千呼万唤的工作许可终于批了。妞爸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他立刻约了签证面试。龚教授邮寄了工作许可给妞爸。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收到工作许可就去签证，一切妥妥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丈人天天来催：“跟龚教授联系下吧，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妞爸妞妈觉得已经够麻烦人家龚教授了，咱们别象猴烧了屁股一样的吧。一个星期过去，再下个星期就要去签证了，妞爸终于鼓起勇气跟龚教授要了tracking number。上UPS上一查，立刻魂飞天外，这封信在当天一小时前刚坐上回美的飞机飞走了。

 

妞妈家住前门，不知哪位写的信封（不会又是那个糊涂系秘吧？），把Qianmen写成了Zianmen。这封特快专递静静躺在UPS北京总部一星期，因无法投递而返还寄信人。UPS你怎么那么愚呀！邮编门牌号码都是对的，你查一下不就明白了！

 

妞妈的弟在米国给UPS打电话，要求在中转新加坡机场截下这封信。要说小舅子的social skill那是相当厉害，最后电话层层上报居然打到某VP手里。不过还是不行，人说我不能为你这一封信把整飞机的信在新加坡分拣啊。好吧，都是泪呀，只能往肚里咽呐！

 

两个霜打了的蔫茄子只好跟大使馆取消签证预约。“我那信老板收到后会立刻特快专递回来，您能给重约下下星期吗？””不行，你得等到这次约的到时间作废了才能再约。””那再约您能给提前点儿吗？””不行，我们有规定，预约的时间必须在你打电话的当日两周后。” 妞爸妞妈都变泣血的杜鹃了。天底下还有比我们更惨的吗？？？

 

事儿还没完。过几天龚教授email说那封信寄回了B校，然后就失踪了。天哪，是不是真的啊？我在这儿写着就想，当初我们过的这九九八十一难是不是老天在警示我们别出国？又过了两天，这信又被找到了。原来B校有两个人重名，这封信本应当被生物系的某人签收，结果被另一系的同名某人签收了。此麦克乔丹非彼麦克乔丹也。

 

龚教授于是又寄了FedEx来。信刚到北京，妞妈的电话就追到了FedEx北京总部：我今晚自己去取，千万不要投递。11月的北京夜晚华灯初放，清冷刺骨，妞妈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农展馆后面的FedEx，终于把这封被体温捂暖的工作许可带回了家。

 

这样子签证面试最终被约在了周一12月2号。妞爸妞妈在头天晚间大使馆公布再次调价的当口正刻苦背诵面试问题和回答，哪里想得到前面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他们。

 

周一签证处的面试到12点半结束，妞爸妞妈的面试被约在10点半。两人早早在签证处外排队。冬日的阳光居然温暖如煦。妞妈自然是精心捣持过一番，知性风采配妞爸学者风度也相当登对。妞也很配合，前6个月没太长大，妞妈穿上冬天的衣服还真不显。过了门外警卫第一岗，感觉美利坚的大门正缓缓向我们打开。然后到警卫第二岗两人就灰头土脸地被撵了出来。

 

气急败坏，风度尽失。涨钱，有你们这么搞得吗？！那时已是早10点。今天签不上，妞还给我们时间吗？这什么事儿啊！？

 

两人把身上的零钱全翻出来，居然凑够了300多，立刻打的奔两条街外的中信银行补交签证费。那种情况真是分秒必争啊！

 

进得大堂，原来得到消息来补钱的人早已排起了长龙。妞爸妞妈直接就奔大堂经理去也。申明理由，大堂经理相当通融，立刻指示一窗口里正狂点钞票点得入神的小伙子停手，来办理我们的交款事宜。未己办理完毕，我们拿起收据就往门外冲。“呃，妞妈，我刚才太紧张了，内急，我得去上趟厕所。”妞爸说。妞妈眉毛都给气歪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还不快去！”

 

妞妈只好站在个小台子旁，再次清点所有材料，心中一万个草泥马走过。这时妞妈的注意力就集中到新旧两张银票（收据）上。比如说哈，二月份开的银票是408元，我们刚交了336元凑齐涨价后要求的744元，可是这第二张银票上写的却是259元。妞妈当场就蒙圈了，看着两张银票的个位数，心里问：8加9为什么不等于4？然后就把多年所学数学技能一股脑儿都还给了小学一年级数学老师了：8加9等于几？8加9必须等于4。8加9不可能不等于4，8加9为什么不等于4？然后就是根号，二元一次方程乱飞了。世界坍塌了......

 

这时候上完厕所的那位火急火燎的冲出来了。妞妈已是彻彻底底呆若木鸡了。妞爸接过两张银票一看，立刻大叫错了错了，掉头就往大堂里冲。原来那个点钱的小伙子收了我们336元却随手写了个259元，因为跟先交的408元加在一起正好是第二次调价后的667元。关键时刻你为甚做减法？？？大概他点钱点得太辛苦了……

 

事实证明，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上厕所别憋着！

 

改好了银票妞爸妞妈又是风风火火打的回到签证处，终于赶在关门前通过了两道警卫岗，进入签证大厅。妞爸说，“我有预感，我们今天一定能签过。我的事儿一向如此，不折腾不会成功。今天我们折腾够了。” 额滴个娘耶，有这么折腾的吗？俺滴小心脏都给你折腾碎了！以此后15年的人生经历证明，妞爸此话不假，妞妈的心脏早就碎成渣儿了。

 

终于站到了签证官的面前。你为什么要去米国？好！背过！妞爸竹筒倒豆子一般开了闸。以妞妈跟妞爸同学三年同床三年的经验，还从没听妞爸说过如此流利的英语。太流利了，妞妈的手心儿都捏出了汗，生怕他哪里打个磕呗儿，就歇菜了。签证官微微笑着，然后对我来了一句：你滴英语也象他一样好吗？（Come on，are you kidding，他那是俺调教出来滴）俺报以礼貌而自信滴微笑。签过。那一天，签过率不到十分之一。最后俩人喜滋滋地坐公交车回家了。12月14号，被急着出世的妞妞逼得屁滚尿流的妞爸妞妈踏上了赴美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