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说起打枪,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小包子的爸爸阿达。他是四族村中唯一当过兵,复员后当了镇上派出所的民警。每年春节他都要在村里表演手枪打靶,展示我军警娴熟的枪技和维稳的威武。
那一年大年初一的中午,村西聚集了一大帮村民。打抢是稀罕事,除了王家,其他三族的年轻人也来了,因为洪仔发现吴哥也来了。洪仔正想问小兰来了没有,吴哥却对旁边的小包子说:"本家妹妺怕打枪,没来。”洪仔听了,有点失望。
有好事者早已在村东的溪岸上竖起一人头标靶,约有30~40米远。阿达在几名粉丝的拥簇下从屋中走出来。三十岁左右的阿达神情轻松,叼着烟,右手提着把令人敬畏的五四式手枪,腰间缠着子弹夹。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阿达踏上几块石阶,作举枪瞄准状,众人顿时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阿达却随即放松动作,旁边马上有人端来一碗酒,阿达一饮而尽,转头,瞄准,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呯”一声巨响,子弹离膛射出,隨即一股白烟喷出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对面山上的野鸟也给吓得乱飞。没有人看到子弹飞到哪儿去了,除了洪仔。他倒看到一个黑点极快地射到对面溪岸的泥里了。他也沒在意,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抢子弹壳去了。
呯,呯,呯,伴随着枪响和轻烟,子弹壳不断掉落在石阶下,发出叮噹的脆响。这黃浧浧的冷酷的弹壳可是男孩子们的至爱阿!村里男孩子们的潜规则是:一个弹壳可以换2本连环画或3个弹弓!
抢阿,抢阿!石阶下一片混乱,阿洪仔也有幸抢得了3枚!小朋友们中唯一不动的是小包子,他的眼中有不屑的神气,因为今天早上他爸给了他一长串的子弹壳!要拼爹么?
当天晚上洪仔躺在床上,碾转反侧地睡不着觉。他摸着裤兜里的子弹壳,眼晴定定地看着房顶,嘴巴里轻轻地动着:"爸爸,爸爸,你怎么不回来看我阿?"
月光如水,从窗外洒进来,地上银光一片,映在他的泪珠上。
10 纸蝴蝶效应
1982年的初春,一只纸蝴蝶在遥远的北方扇了扇翅膀,却在南方的四族村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某个早上,小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洪仔起床后发现妈妈静靜坐在桌子前,望着天井里的屋檐下的水帘发呆。
洪仔走上前问:“怎么啦,妈妈?”,妈妈抱住他,轻轻地抚摸他的头,说:“又要变天了。“
中午时分,在村东的晒谷场,村里的大队干部天华叔宣读了最新的文件《关于开展家庭联产承包制的通知》。以前是人民公社大锅饭,现在是分田到户承包制。
一夜之间,人民公社土崩瓦解。大锅饭的苦头村民都尝够了,吃不饱还饿死人,承包制行不行没有人知道。一时间村中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几天功夫,村四周山上凡碗口以上粗的树木如松树,杉树等都在夜里给人一砍而光,只剩下那些鸡蛋粗的小树和连做家具也不成只能当柴烧的杂树。一眼望去,山上光秃禿的,露出几个坟墓,分外扎眼。
谁砍的?村干部天华气势汹汹在村里会上质问众人。村民漠然以对,抽烟的抽烟,打毛衣打毛衣。其实心中都有数,谁家没有砍些?这公共财产马上就分了,田偷不走,山搬不了,树总可以砍些吧。
说起天华家,其实村中人丁兴旺,财雄势大的非天华家莫属。他是大队干部,再小的村官也是个官。他有4个儿子,大棍二棍己成人,三棍细棍也能上山打柴,1个6岁女儿小里。老婆在生女儿小莲时难产死了,他难过都来不及,很快又娶了个小他20岁的外地女人。但这个后来的华嫂却没有给他生过娃,一直成为他的心病,华嫂在家的地位自然低,除了小莲对她还不错外,颇受白眼。难道他家就没有砍些树?村民们都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已经没有人来关心这些被砍的树木了,因为接下来更重要的事情开始了:分田
王家村总共只有十几亩好水田,剩下的是旱田或山地,产量很低。谁家都想多分些好田。天华宣布了大队早己商量好的规则:按家中成人数目来分,未成年的,男孩算,女儿不算(还未嫁出去就已经被当作泼出去的水了,可怜!)。山林也被瓜分了。至于耕牛,因为只有5头,说好了各家轮流喂养,共同使用。
洪仔家最后分得3块田地,总共有两亩多。分得最多田最好的当然是天华家,最少最差是村西的孤寡老人银婆婆,半亩不到。
洪仔不太关心这些变化,因为他很忙。每天上课那莫比斯环就在眼前晃动。他要很努力才能压制住它,才能专心听讲。
但分田到户对他还是有影响的,因为从此以后每个月有两三天他就要去放牛了。
啊,放牛,可以骑到牛背上,再吹个竹笛,岂不是很浪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