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国《金融时报》 约翰•桑约儿 2014-09-25 (www.ftchinese.com)
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预示了现代都市人会着迷于打探街坊邻居的生活状况,也预示了好管闲事者会热衷于偷窥别人的隐私。他还特别擅长描写城市街景,引导读者沿着伦敦的大街小巷与楼梯通道一步步深入到作品人物的生活中去。
时光飞逝,一下子就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新的都市小说层出不穷,而且多数故事的发生地就在伦敦,房子成了紧张不安的生活的组成部分,羡慕有房者的想法相当普遍。毕竟,在如今的伦敦,房价一直高居不下,与房主人的生计与自我价值息息相关,所以嘛,为啥不让小说中的房子扮演“真正的关键角色”?约翰•兰彻斯特(John Lanchester)的小说《资本》(Capital)活生生地体现了这一点。
这部反映都市生活的名著与伦敦作家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的《NW》,是近年来描写伦敦的上乘佳作。这两部作品虚构了众多观察力敏锐的人物,他们深处当代伦敦不同的社会阶层,他们生活在一连串紧张故事中互相碰撞与冲突。然而,至少对本人而言,两本书最令人难忘的角色并非人物,而是小说主人公成长环境中的公寓楼、豪宅以及街道。
这两部作品的背景都设在各色人种混居的伦敦郊区,这儿贫富两极分化。《NW》讲述了两个好朋友的故事,她们从4岁就结识,但长大后关系渐渐疏远。“丽娅(Leah)每天步行去街拐角的商店都要经过那幢老房子,纳特(Nat)则住得不近不远,刚好避开了那幢老房子。不管怎么,她俩一直在纳特住的房子碰面,为啥不呢?瞧她住的这幢房子多漂亮!”
小说《资本》则基本聚焦于佩皮斯路(Pepys Road)所发生的事,那些以房为荣的房主不断收到住户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我们希望和你拥有同样的东西”的字样。
最显而易见的是:2008年次贷危机后,近几年出版的小说中出现了重新评估住房所扮演角色的趋势,表明量化宽松的时代不仅仅重挫了贪婪的楼市投资者,而且重创了靠房子增值的整个社会。
大约三年前,我搬到伦敦东南部居住。有时我在街道散步时,发现自己总是揣测那些住家户的性格特点与人生追求,我通常都是在绿树成荫的坎伯维尔格罗夫(Camberwell Grove,富人区)一边散步,一边欣赏英王乔治时代(Georgian)与摄政时期(Regency)的房屋建筑风格,它们距我居住的公寓只有几街之隔。
街道两边的房屋布局非常合理(售价高达200万欧元),街道显得很奇特————在人满为患的市中心,道路却非常宽阔,两边树木郁郁葱葱。这儿的房屋不是巧妙建成摇摇欲坠的模样,就是优雅的现代风格————它们或许都是为特定目的而建造,旨在勾起我们这些十分向往拥有房子的过路人。
本人当然对此有深切体会。对于内德•博曼(Ned Beauman)以及佐伊•皮尔杰(Zoe Pilger)这些20出头的“租房一代”(由于房价居高不下而买不起住房)作家来说,拥有房产标志着背负罪过;在他们的著作中,有房一族都是新坏蛋。
坎伯维尔格罗夫也出现在博曼2014年出版的小说《Glow》中,主人公拉夫(Raf)就生活在牙医诊所楼上的一间狭小公寓房里,在坎伯维尔格罗夫生活的场景只能出现在梦境里。然而,本书中最大的坏蛋却住在这条街上,他是一家营私舞弊矿业公司的CEO,参与了大肆买卖新型消遣性毒品的犯罪活动。
“弯曲的无花果树遮蔽着狭窄的路基,两户相连的豪宅则建在远离人行道的地方,显得‘自命不凡’,”讲述者这样述说道,“无法想象这儿会发生吵闹或是慌乱之事,却让拉夫注意到了自相矛盾之处————街道越静谧越隐秘,建筑师就越可能把道路两边与房屋之间的区域规划成如此迂腐、完全匀称的大门(纯属琐碎不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您或许会猜想这些大门就在期盼每天两次的汹涌人流、牲畜、滚珠、姜糖浆或是其它一些奔涌物质。”
皮尔杰的小说《Eat My Heart Out》同样出版于2014年,主人公是位23岁的女孩,与人合住在脏乱不堪的公寓房。她后来搬进了肯顿广场(Camden Square)一幢带有室内泳池以及现代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的豪宅里。尽管曾显赫一时,但后来与房主人关系闹崩,并被对方投入了监狱。(潜台词就是:瞧,他们都是猪猡!)。
当然,作者对此表示出了淡淡的讽刺,甚至不认可,但读到《Glow》与《Eat My Heart Out》中的豪宅介绍后,没有一丝嫉妒心与激动感是不可能的。也许我们这代人都像《Eat My Heart Out》中的“西洋镜偷窥狂”, “在房屋经纪人橱窗里看到两户相连豪宅的华丽图片”后、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抑或说,也许我们所有人有时都会情不自禁地自我感觉就是《Glow》中的某个人物,该人物曾诧异地问:“您看到坎伯维尔格罗夫最南端那些英王乔治时代风格的豪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