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生涯

每一个人的出生就是一个奇迹。小人物是小奇迹,大人物是大奇迹。不要让任何一个出现的奇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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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梦(五)

(2023-01-06 19:39:54) 下一个

 

                                             美国梦(5)

 

 

                                         第5章        人生第三次夺命危机

 

 

 

小安妮是我们来美第二年的四月六号出生的。

淑文那肚子好像比寻常的孕妇大多了,年龄有四十岁半了。公司那些台湾人心意良善地劝不要上班了,她们说高龄产妇要格外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我觉得也有道理,淑文就回家了。

于是一家的生活重担就落在我一个人肩上。

像我们这样一家四口,全靠我一个人的低收入,应该是完全符合领取联邦政府的“食品券”和一些救济。

我们初来美国,根本就不懂得这些。而身边周家那来美先驱们似乎没有一丝帮助的意愿。不仅如此,甚至好像生怕我们能领到救济似的。

究竟为什么是这样一种心态,我真的很难理解他们。

后来的交往中我了解到,实际上他们对政府救济方面的政策很熟悉。

特别是大堂兄三个小孩那时都靠吃救济长大的,大堂兄吃失业救济都好几年。

他家从台湾移民来美国的岳父岳母没在美国工作一天,几十年来全是政府养着。

他那岳父母住着政府补助的老人公寓,拿着政府的救济金在美国生活了四十多年,活到了九九岁。

老天有眼,临终前几年,公寓一场意外火灾,把他们的一个保险箱烧了。据说里面有十万美金的现金。

火灾过后几天大堂兄来到我家,长嘘短叹地伤心了好一阵子。

他们曾谋划夜里潜进失火的现场去找那保险柜。

过几天来到我家说,美国这类失火现场警察守卫很严,要等调查清楚失火的真相才能让人进入现场。

他们到底没有这胆子,于是也总算对美国无偿地交纳了一笔的税款。

 

也好,来到美国没有去领救济我们也熬过来了。

二十几年后的日子在这一点上让我感到自豪,我们没有吃过政府的补助。

活到了人生岁末,我发现自己一辈子活过来,总还是觉得欠缺点什么。

自己在细嚼人生意义,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活的一辈子只是为了自己活着。

其实人要活得真正有价值,还应该为他人,为社会做点什么。

晚矣,七老八十的,一切都只能留在遗憾中。

自己曾十次躺上了手术台,别人问我为什么不搞个残废老人的牌照挂了?

我不能对社会作贡献了,但也尽量不要成为社会额外的负担。

这是我的想法。

不过还是得老实地承认,我的安妮是在达拉斯贫民医院出生的。

 

临到淑文的预产期的那段时日,白天去上班心里七上八下的。

每天工作我到处跑,没有一个固定工作地点。那时又没手机,心里不知有多担心。

下班急急忙忙赶回家,汽车没熄火就冲进房间。

一看平安无事,就走出房间来到汽车傍将引擎盖打开,检查看是否有什么地方松动,生怕淑文发作时车子开不动。

要知道我买的那辆本田是十多年日本老车,那时汽车也没有现在的质量好。

引擎的点火系统是机电线圈点火,一个机械的混合化油器,这类老套的引擎设计系统毛病频繁。何况已经是跑过了十几年的车,毛病总是不断。

原先在国内小医院搞柴油发电机组时,看过一些书,摸柴油机摸过几年。

尽管柴油机和汽油机不同。柴油机靠压缩点火,简单一点。汽油机靠电子线圈点火,稍微复杂些。其余都差不多。

这部车在我手里跑了一年的时间,汽车的里程又被我跑起来了。

因为做汽车旅馆的维修,每天都是跑达福地区高速公路旁的汽车旅馆,每天起码都是四五十英里距离。

车子出过几次小毛病,都被我七摸八摸搞好了。

现在临近淑文的产期,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开着车出门,也担心受吓开着它回家。

预产期前一天我待在家里没去上班。

刚过预产期那天,天刚蒙蒙亮,她就开始发作了。

早上五、六点钟,我开着车把她送进了达拉斯医院。

又如生我大女儿一样的情况,淑文生产得很艰难。

生产时第一产程短,第二产程长,这种情况令产妇很痛苦。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医院不剖腹产。

美国医院不同大陆,他们希望丈夫待在产妇身边。看着淑文痛苦的呻呤,心里十分煎熬。一直挨到中午十一点多钟,安妮终于降生到了这世界。

医生,护士都过来祝贺。

他们说,安妮是医院这个月诞生的最大的婴儿:九磅十盎斯。

在医院待了两天,淑文就回到家里。

我仍去上班,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忙。

她自己一边哺育婴儿,一边给自己做吃的,甚是艰辛。

随后的日子里,周家亲戚都来祝贺,父亲送来了一辆十几美金的婴儿简易推车。

 

那时格来克雷的公司已经欠了我一个多月工资,我已经下决心不给他继续做了。

他开了一张1785块美金的支票,并说很快他帐上就会有钱了。

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你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正在这时邱先生给我带来一个消息:他弟弟的餐馆搬到了东德州离达拉斯120几英里外的一个叫“巴黎”的小镇,给他搬店的格来克雷没有将他店里的电路完工,餐馆扔在那里,仍没找到人接手完工。

邱先生问我是否愿意接这个工程做?

他弟弟说,他愿意付我六百美金。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多少不由我决定,目前我需要的是钱。

随后连续一个星期的日子,每天早上我六点就出门,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

120多英里路程,大概合200多公里。来回一天在路上就要花去四、五个小时。

说是只有扫尾工程没有完工,实际上是几乎所有电路都没有完工。

堂室的照明,厨房插座,好多电路都得重新安装。

我根本就没想工钱给多给少问题。

因为自己没有电工执照,现在能有个人相信你,给你这活干就感激不尽了。

 

知道自己算是打黑工,还时刻担心当地的政府来检查电工执照。

每天是偷偷摸摸躲进餐馆,将自己严严实实关在餐馆里。从早忙到晚一刻都不停歇地干活。

他那餐馆的电路再加两个600都不多。后来我在外接电工工程业务,我知道了工价,一天的工价都正常是五、六百块。

连续十来天的日子,白天整整辛苦了一天,到收工回家时,人感觉非常疲倦。

汽车开在德州乡村地带的公路上,四周一片漆黑,前方的灯光领着我向家狂奔。

我不时地打着嗑睡。幸亏夜间的乡间车辆很少,只是间或有些小动物常出来忘命。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我总是不关车窗,头伸到窗外让风吹醒自己。

有几次困倦得闭着眼将车子驶出车道。

幸亏德州乡下到处是空旷的田野,崎岖的路面把我颠醒过来,我赶紧把车子稳住,开回到路上。

完工后,邱先生找他弟弟说,600太少了,希望他弟弟再加两百。

他弟弟没有同意,只是在那附近乡镇的集市买了一只活鸡送给我,说给产后的我太太补身体。

这只活鸡的命运后来让邱先生的那个十二岁的儿子入到斋戒。

那天鸡从我住的房子里跑了出去,在公寓的院子里四处躲藏。

邱先生的那位公子热心地协助我捉拿到了那鸡。

趁热打铁,我赶紧动手处理这只鸡。

手起刀落,活蹦乱跳的鸡在邱公子面前挣扎着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善良公子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杀那只活鸡的情景,从此以后再也不吃鸡肉了。

人类要生存下来,不得不残酷。

端到桌上的肉食,许多人并没思考,那是来自一个生命!

 

也就是在我到东德州的巴黎小镇去这段工作的时期,我经历了我一生中的第三次生命的救赎。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那一瞬间恐怖感觉,那毛骨耸然的0.01秒仍清晰地留存在我脑海里。

象往常,那天我九点多钟从120英里外的东德州赶回家。

吃完饭,洗漱完毕倒下就睡了。

还刚刚进入梦乡,就被淑文叫醒来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多点。

淑文说,下面痛得受不了,我得去医院才行。

我赶忙爬了起来,准备动身。

淑文说我们不能把安妮留在家里,得带着走。佳佳只好让她一个人睡在家里了。

我们还是把佳佳叫醒来。告诉她,我们要去医院。

我再三叮嘱说,我把门从外面锁上,谁来都不要开门。

其实那时佳佳才十二岁多,按照美国法律,将十三岁以下儿童留在家里无人照顾是违法的。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

但即使我们知道,那时也确实别无选择。

把安妮安放在婴儿的坐椅里,她才出生才一个多星期,随你怎么盘,她总是甜甜地熟睡着。

我开着车子就上路,仍是去安妮出生的达拉斯贫民医院。

从我们住处到达拉斯医院大概有十几,二十英里路程,不到十二点时候我们就赶到了医院急诊门诊。

美国医院急诊是一个这规矩:

你自己走进医院的就像大陆挂号排队等候。只有急救车送进来的,就马上接诊。

更何况这是美国的贫民医院呢!

象我们家这种情况,我们完全可以打911叫救护车。没人引导,那时你新来美国哪里知道这些内子咯!

淑文她完全是婴儿太大,又是高龄产妇,强行实施自然生产。在生产过程中将下面耻骨撕裂开引起的疼痛。

一般年轻的产妇,几天就自然愈合。

淑文已是四十一岁的年龄,一个多星期了她一直没有愈合。

回到家里几天后,医院的止痛药物效用消失了,疼痛就开始了。

但她一直忍着,看我每天是这样辛苦,她没有吭声。

直到今天她实在痛得难受,才想到去医院。

一个多小时医院接诊后,打针开了药,疼痛止住了。

 

出医院大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盖上了黑夜被子的达拉斯,静静地安睡着。

无人无车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怀中的小安妮一直很安静。

我将她仍放在汽车的后排座,她睡在那婴儿车椅里一动也不动。

打了止痛针的淑文昏昏冥冥,斜靠后背傍边倒了过去。

凌晨两点多钟,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车辆。

经过几个交通讯号灯,很快我们就上到了75号高速公路。

汽车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行驶,车灯光柱照射得远远的。

公路平直,汽车飞快地奔跑。越是路好开,越是容易打磕睡。

 

早上六点出门,晚上九点多才到家。洗漱完毕就睡也要十点多。连续是这样已经干了一个多星期了,怎么说人都是很疲劳的。

汽车孤独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车子不时地驶出了自己的车道。幸亏路上无车,方向盘打过来又扭过去。车子一扭一扭象被一个醉汉驾驶在高速公路。

我两眼皮一眨一眨的。

要命啦!我知道开始在打磕睡了。

我警醒自己,不能睡啦!不能睡啦!我企图强打起精神。

实在没办法,我眼皮说怎么也不肯张开。

怎么办?我绝对不能睡过去啦!

用疼痛来刺激神经!

我开始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对,用疼痛来控制自己。我想最大的用力咬痛自己,这样才不会打磕睡。

象平时从巴黎小镇做完工回家。

我总是把车窗打开,头伸到窗外,让飞驰的风吹着自己,保持清醒。但现在就不可能是那样做,安妮和素文坐在后面,那风会使她们受不了。

淑文打了镇痛的针,此时大概应该是睡着了。

小安妮躺在婴儿车椅里也没有一点声响,车厢里静悄悄的。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我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行了,两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难以张开。灯火明亮的前面道路在眼帘变得蒙蒙胧胧的,时隐时现。

我心里很清楚,我会睡着去。

应该咬重一点,我告诫自己。

我开始拼命地用力咬自己的嘴唇。我需要用疼痛来驱赶睡意。

咬了上唇,又换了咬下唇。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能体会得到的。

尽管你意识清楚地告诉自己,要用力,要让自己感觉得疼痛。但需要持续地用力是做不到的。

我心里在默默地喊醒自己:你不能睡啦!你决不能睡啊!

 

从达拉斯医院回家,75号高速是我要驾驶通过的最长的一段高速公路。转到635高速公路就离家不远了。

那时的75与635高架桥很原始。南北向的75到与东西向的6351交合处,象一个山岭从中劈开组成的立交桥。上面是南北向的75号公路,而东西向的635号公路则从劈开的山下穿过。沿着75号公路就慢慢上一个爬坡,然后就一高架桥通过,高架桥下面是东西向的635高速公路。从75高速转向635高速,你就在75准备爬坡前从右边的出口拐进635号公路。

汽车行驶在75号高速公路,远远看见前面的高架桥,可眼前的景象却又要命地开始模胡起来。

两眼皮一张一合地打起架来,渐渐地合了起来却如千斤重再也不想张开来。

心里朦朦笼笼闪过一个念头:我应当停在路边打个盹。

还没等念头实施一切就发生了

、、、、、、

我醒过来了,那一刹那间我仿佛被一种神奇意识惊醒过来!

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那一刹那间我会醒过来?

 

醒过来的我,发现汽车已经驶过了南北向的75和东西向的635的出口。

车子正沿着南北向的75号公路向前行驶,车身却不知不觉中已经驶离了75高速公路路面,行驶在高架桥傍的土坡面上。

前面没有任何遮拦,六-七米降度的下面就是东西横向的635高速公路。

瞬时间,我心蹦到了口里!

刹时身体像触电一般,全身顿时一麻,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只有那么0.01秒的时间,就那神使鬼差的0.01秒!

我这辈子都把那瞬间的感觉都銘刻到骨子里去了。

只要过了这0.01秒,我的车就冲向前栽到六七米深635高速公路上面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

我一脚猛踩紧刹车,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车子几乎是横着滑下去的。

人们常描述紧急的刹那间时说,身上紧张得冒冷汗。实话说吧,我连冷汗都来不及冒,这是真的,冒冷汗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

二十多年来,这一事件不时地出现在我脑子里。

我一直思考着。

我不懂,我为什么会在那生命尤关的一瞬间会醒过来?

这也就是我在我博客里写上的那句话: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一个奇迹!”

对于神奇的出现,人们普遍,直接地解释是上帝。

这个世界造物主,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神做出的选择:

让你活下去!让你的这一生命线延续下去!

 

早些年在回美国时,在北京机场买了一本书“少有人走过的路”,是一位美国心理学家写的。

作为一名心理学者,你和谈上帝也许是件不容易通融的事。

但读过他这本书后给我一个感觉,他是我认为最有说服能力的一位劝教者。

我认为他在那本书中写的几段话,最完美地注释了我的这件惊心动魄事件:

“在这世界上存在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它们凭借着我们感到陌生的一整套机制,在冥冥中影响大多数人,使之安然度过难关、、、、、、”

“你会意识到,你具备有某种特有的求生模式,对意外事件有特殊的抵抗力,这并不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

“大量意外事件更是提醒我们,我们生存至今是得益于一种比本能更奇异的力量

、、、、、、”

“陌生的一整套机制”

“对意外事件特殊的抵抗力”

“我们生存至今是得益于一种比本能更奇异的力量”

这一系列的推测不就是向我们暗示:

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在掌握我们的命运吗?

这位大作家也只是猜想,也没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同样的我找不到更为洽当地解释。我还保持着思考,灵魂的探索。

我坚信有一个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在主宰着这世界。

他给予人类的生命不仅只是动物似的生存,同时也是人的灵魂延伸。

他赋予每个生命以使命!

也许与你有关。

也许并不是今天的你,而是你延续下去生命线中某一尚未到来的生命使命的存在!

他需要你活下去!

这也只能作为一个猜想而存在!

我这一辈子曾有过不少的“逃生”的经历,它们一直储存在我记忆里,是我对人生思考的一个思想重要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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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zhouqi1949 回复 悄悄话 这是我记忆中人生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幕,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突然惊醒。这就是我在博客的那段话,每一个来到这世界多人都是一个奇迹、、、、、你想,今天你能来到这世界,你基因来源是经过多少劫难才幸以留存下来。
格利 回复 悄悄话 疲倦确实是杀死一个人车祸的主要来源。我经历过那种昏昏欲睡的场面,我没有咬嘴唇但我掐大腿,开始有用但如果太困了掐大腿也没用,很容易出事故。

杀生最好不要在孩子面前进行。

这可能也是“君子远离雹厨”的原意吧。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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