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1899年1月29日出生在常州城东南角青果巷八桂堂天香楼……”党章党史学习小组的教室里回荡着雪里红的尖锐女音。如果不是被强行抓过来学习,多多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疯狂复习准备期末考试。随手把笔别在耳朵上,多多漫不经心地翻着党史教材,翻到瞿秋白的照片反复的看,“还真是很秀气呀!”多多又多看了几眼,越看越对这位革命先烈有好感,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熟,他到底象谁呢?
象……
象……
象……
象……
象小猛!多多正为自己这个意外发现感到好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上官多!”不知道何时,雪里红停止了讲话,正森然地看着这个竟敢在党课上走神傻笑的胡闹学生,“想什么哪?!”
“我在想,瞿秋白多么的好……啊!”多多很辛苦地把“看”字咽在肚里,周围的同学全笑了起来,接下来是雪里红长达十分钟的训斥说教。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多多赶紧跑回宿舍,801室的女生们正在唧唧喳喳地准备一起出门:又到了每月一次 “公祭五脏庙”的时候了!天刚刚热起来,大家约好去“金刚山”吃朝鲜冷面和烤肉。
“金刚山”在学校西门的一条污秽拥挤的小街深处,据说是正宗鲜族人开的,附带还卖些泡菜明太鱼柳之类的,物美价廉,卫生也搞得不错,很受学生和当地居民的欢迎。大家坐下后,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这次的期末考试。
花差花差学院的英语系的期末考试每礼拜考两门,精读、泛读、口语、听力、国际经济政治和公函写作六门考下来,整整要考上三个礼拜!再加上之前一个礼拜的自习,人称苦难之月。现在离“苦难之月“还有一个礼拜了,大家全都在“PROACTIVELY PANICING”,平时的上进一族到这时越发努力,消遥一派可就比较惨了,光读书,不打球,不逛街,不散步,不拍拖,不玩儿牌,人生的意义何在呀?
七碗冷面摆上来,多多一边吃一边大讲党课的枯燥无聊,正讲着,就看见睡靠窗下铺朱秀歧总是在挠脸,左边一侧的脸颊红红肿肿,起了一串儿大包,“我说朱朱啊,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朱秀歧塞了一嘴的牛肉,含含糊糊地说:“我觉得我是过敏了,全身都痒,后背上腿上全是这种大包。”
睡她上铺的鲁平接口说道:“哎呀,我也是唉!而且神了,全是在身子底下,正面一点儿都没有……。”
吃饱了回去,刚走到学校大门就碰上了小猛,多多把这个“神秘的过敏”给他讲了。小猛钻研精神发作,要求研究一下朱秀歧脸上的大包,回到宿舍把朱秀歧按在书桌上拿台灯照着仔细看了半天,小猛摇头:“这不是过敏,你看到包上边的那个小出血点了么?这更像是昆虫叮咬!”
鲁平赶紧说,“不会吧,什么虫子光咬……后边儿啊。”
小猛没答话,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转过来问多多她们,“你们谁还有这样的过敏?”大家一齐摇头,小猛吁了一口气,“看来还好,没传到别的床上去。”
多多当时就吓了一跳:“什么呀?虫子么?”
小猛要了个手电,把鲁平的床垫儿一掀,照了一遍,把手电光照在床板和床柱接缝儿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几个好奇得快要抓狂的女生问,“你们几个谁胆儿大,过来看看吧。”
多多伸头过去一看就是一阵恶寒,只见那个不大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爬了五六只黑色的扁扁的小虫,小猛用张卫生纸一碾,上边斑斑点点全是鲜血!多多尖叫一身,窜到屋子中间连连顿足,当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801室的女生(小包子除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了“臭虫”,当下人人自危,纷纷检查自己的床铺,尽管只在鲁平和朱秀歧的床上找到了臭虫,大家仍然觉得很是不放心,商量半天决定派“舍长”多多带上林梅去找雪里红:照顾好学生的生活也该是辅导员的职责之一吧?
雪里红家门外迷漫着一股清炖鸡汤的香气,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如果把雪里红剃个板寸再压缩一圈,就是他的样子。对着两个女生,他皱着眉头,张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漏着风说:“找谁?”言语中说不出的不耐烦。
多多暗想:“这小子正处在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狗也嫌的年龄!还是少惹为妙。”勉强摆个笑脸说:“洪老师在家吗?”
“狗窦大开”一扭头冲着里屋就叫:“妈!你学生找!”
雪里红身上系着个大花围裙就出来了,把多多和林梅让进家,问明原委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们这些孩子啊!连这么一点苦都吃不得!”然后花了足足十五分钟讲述自己当年上山下乡睡在猪圈旁边,吃糠咽菜忆苦思甜,冬天没有暖气手足生疮,至于一年多不洗澡与身上炕上的虱子跳蚤臭虫们和平共处更是不在话下。
半个钟头后,多多和林梅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床固然没有换成,教训还领受了一箩筐。林梅对多多大发感慨,“Today couldn’t possibly get any worse!!!”
多多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正在宿舍楼门口等候着的女生身上,路灯掩映下,一袭浅绿长裙把莫莉苗条修长的优美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看着她,多多喃喃自语:“Yep, it cou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