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还满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正文

视觉语言的艺术讲座-女书的故事

(2019-10-28 11:10:13) 下一个

视觉语言的艺术讲座

女书的故事

 

        加入了探赋读书会之后,可以参加的活动就多了起来。得知在旧金山图书馆的中国中心有视觉语言的艺术讲座,昨天出发之时却已经有点晚了。地铁到了,不想盯着谷歌地图颠三倒四地走,直接冲最近的出口出来抓住一个象爱书的女子问图书馆在哪里,她抱歉地说不知道。一旁一个穿着橙色制服的清洁工人听到了,主动高声告诉我如何去图书馆,连比划带解说一连说了三遍。

        其实我何尝没有一出地铁站就看见了环卫工人。正在读的《人类学家眼里的捡垃圾的纽约环卫工人》就说了这种大众对环卫工人之熟视无睹。虽然被点出来这种偏见,我还是没有向看似挺闲的他们问路,而是去拦一位匆匆的女文青。人和人的很大的不同不是说道理点通了就能自然跨越的。

        赶到了,坐下来,邻座的秀儿说自己赶得急,给儿子准备了午饭,自己却忘了吃。我说我竟然也忘了午饭了,相视而笑。虽然错过了午饭,艺术讲座是一场盛宴,一共四道主菜,味道各异。今天只讲其中一道。

        张伟民教授是位温柔匀称的女子。她讲述了如何作为女摄影师,被选中去拍摄云南女书。

       女书是在妇女没有受教育,不会认字也不会写字的情况下,她们用自创的秘密文字记录自己的喜怒哀愁。最后一位女书书写的老人逝世于95岁的高龄。最快乐的是未出嫁前在娘家。比如说姐妹逍遥乐。“侬是同村好姐妹,姐妹结交乐逍遥。一比高山松柏树,不怕霜雪四季青。二比园中牡丹花,朵对朵开日日红。”

        可惜好景不长,一旦结婚之后,除了婚后第三天可以回娘家一趟,此后便天高水长,在丈夫死前再无一次机会回家探望父母和朋友。她们婚后都不幸福。这让我想起母亲告诉我的一个谜语:“在娘家青枝绿叶,在婆家面黄肌瘦。走遍了千山万水,提起来眼泪直流。”

         可是彼此的友谊和思恋,以及女书里的强烈道德观和价值观指引,特别是有秘密文字书写,使得她们舒缓了心中的沉郁。最后一位女书书写的老人逝世于95岁的高龄。

        我一下子想起了小脚的外婆。记得有一次,十三四岁的我,罩在一件黄色的又长又宽的夹克里满身不自在。那个年代为了省钱,一件衣服要穿好几年,买件衣服是大事。拮据的母亲每为我买一件衣服必然要带我从早转到晚,直到快天黑我发脾气她才一边怪我不懂事一边挑一件够宽大,够保守,价格也够合理的衣服回家。外婆犹指着我长的不合身的夹克衫说太短,说她那个年代,衣服都是过膝盖的。外婆有种温柔沉静的气质,所以即使她告诉我,说她如何曾经夜晚去木兰山迷路,又黑又冷走投无路,走到半夜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灯笼的光一路指引,终于找到山顶的庙,以及她如何看见了天上有好几条龙在盘旋,而当她告诉别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时,我都是不带一点质疑地接受地,因为外婆就是外婆,她是one of a kind. 她的逻辑或许和我们的不同,但她绝对有自己的逻辑,而且在她构架的世界里,那个逻辑更严密,更合理。

        外婆和母亲曾经絮絮地象春雨一样向我传输的古代价值观,大约大部分都被我用那些西方的小说给挡远了。可是,女书里的东西,读起来实在太熟悉了,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30年前,看着她们交给我发黄的小册子。摘一段女书里的训女词:

        “六月炎天憾夜短,提灯一照刀又忙。娇女拿把团圆扇,庭前厅后扑萤光。放下针线唤女来,听我一二说周详。想我在家做女时,朝夜侍奉在高堂。当时你的外祖母,教训子女有义方。朝早起来做针线,深更夜静读文章。我的记性又不好,常常读了便遗忘。不过母亲不计较,只是教我识偏旁。若是女工做不好,骂起来啦实难当。说女虽然年纪小,各样事情要思量。读书只望明义理,不望写诗做文章…….为人在德不在色,莫跟别人时势装。”

         我没有去多想为什么这些会女书的文青们当年婚姻不快乐。男女遵循的逻辑不同,不兼容,一个追求对的,好的,美的,一个追求快的,舒服的,对自己有利的,一家之内,文化的冲突也是必然的。

         女书里的价值观自有其美,奉献和谦卑。一种和谐的达成,是在变动和相互影响中达成动态平衡。奉献和谦卑的一方,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

        但我鄙视为了让弱者甘居其位而传输仅有女性遵循的价值观。 毕竟,一个家里,社会中,人和人相互影响,相互传承。

 

          昨天的讲座里,另一个艺术家专门提到理解这个词。Understanding, 你必须站在下面(under standing),才能理解。自上而下,居高临下是没有理解可言的。

           当一个平时通情达理的人感觉糟糕的时候,当他的心下沉,人也一直下沉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会偶然愿意站在下面,去伸手接住他,接住这个被悲伤,愤怒,痛苦缠绕的人,甚至是他略微带一丁点攻击性的时刻?在理解里,有一种流动的什么。接住了,这个人的危机度过去了,他也就不再下坠,可以回到原处,可以心境往上走,甚至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

 

          “为什么人要做作业呢?”爱问问题的儿子有一次问。

           “如果你的爸爸妈妈,祖父祖母,以及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不做他们那个年代该做的作业,那么,你有机会问这个问题吗?”

            “没有。”儿子回答。

             女书里,表达出来的,是一种主动履行并不清晰的义务的担当,没有表达出来的,更是一种被善待的渴望。

            愿每个人都好好做自己的作业。世界该多美好。

 

Sophie Li

Oct 27, 2019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