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见过上帝,上帝将他的旨意付托在少数被称为天才的人身上。当那些不可思议的创造最终展示于世人面前,我们在天才所承受的苦难里,在他们曾经独自跋涉的足迹中,看到了神的存在。
天才往往都是讷于言表的。上帝为他们私下开了一扇窗,朝向自己,聆听自己,解析天地之间的密语;却同时关上了一扇门,将他们和世人隔开,无法交流。于是象图灵这样的人,变成了看见鬼魂的小孩,知不能言,苦不能语,只好藏在心里,变成一种宿命的孤独。
天才最大的痛苦并不在于外界的嘲讽和追逼,大不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他们所需要的,可以少到只剩一支笔和一点氧气。漫漫长路上,失败与等待造成的自我怀疑,四下漆黑、周围冷硬,前景未卜却必须坚持下去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敌人。象荒野里迷途的旅客,终于找到夜空中那一颗冷峻而亘古的星,对真理与美的固执,对超越凡俗的向往,最终成为图灵们的信仰。他独自转山转水,匍匐祈祷,直到与上帝途中相遇。
世人都爱天才,怜惜他们的笨拙、木讷、敏感、不知所措,在屏幕前为他们揪一颗心捏一把汗。可是在天才得到世俗的证实之前,人们所热衷的,却是朝他们吐口水,扔石子,戴荆冠……残害任何异于自己的生命,毁掉所有自己无法理解的思想,竭尽所能去化身天才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这就是人类,他们企图慈悲,却往往残忍。
“Now I understand what you tried to say to me
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They did not listen, They did not know how
Perhaps they'll listen now …… ”
扮演图灵的Benedict Cumberbatch据说是图灵本人的远亲,一改卷福的天马行空、鬼蛊精灵,Benedict的落力表演充分体现了演员对角色巨大的忠诚。他那甚至于有一点过头的郑重,仿佛一位浪子回头,在宣读誓言时,聚集到眼角的泪花……洗尽铅华的钟爱。
音乐非常好,准确,适宜。当它从饱吸的感情下蔓延出来,扯住你的眼泪自由下坠的时候,那种自然,诚实,水到渠成,犹如最后一缕和风将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轻轻推下……而已。
被丘吉尔认为是二战中个人贡献最大的图灵,因为同性恋身份,遭到化学阉割,身心受损,永远失去了他追求科学的能力。不再是天才的图灵,将氰化钾涂抹在苹果上,咬了一口,终结了一颗星宿的红尘劫难。那颗残缺的苹果后来被乔布斯巍巍捧着,名满全球,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就象我之前从未得知我此时正在敲打的,这台曾经被叫做“图灵机器”的电脑的来历。
对天才故事的偏爱,让我一再提笔,哪怕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写下片言只字,以此向深藏功与名的科学家,向人类文明孤独的殉道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