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88)
說起義大利的田園風光和迷人小鎮，大家一定會想到托斯卡納，其實隱藏在旁邊低調的翁布里亞Umbria景色毫不遜色，被稱為義大利的綠色心臟，卻鮮為人知。在翁布里亞大區散佈著的眾多美麗小鎮之一，是以古羅馬風情著稱的小鎮斯佩羅Spello。斯佩羅是一個中世紀小鎮，坐落于台伯溪谷上面的蘇巴修山南側的廣闊丘陵地帶，可遠眺著名的阿西西Assisi風景區，風光秀麗而獨特。這裡不是旅行的熱門目的地，也少有人曾聽聞它的名字。可當你不經意間路過此處，偶然一瞥，你會覺得自己像個遠歸的遊子，被這滿城的燦爛鮮花攫取了全部的心神。
小鎮建城于古羅馬時期，中世紀風格的城門、城堡、教堂、碉樓等，錯落有致地佈局在半山上，風景如畫。直到現在，小鎮也只有八千名居民。但在羅馬時代，斯佩羅因為距北非、北歐、西班牙和近東都是一樣的距離，因此被叫做“世界的中心”。靜靜遊走在那些古老的城牆和街道之中，古城的脈搏仿佛觸手可及。小鎮古跡眾多，聖母大教堂是一個典雅美麗的巴羅克式建築，內部遍佈五彩斑斕的壁畫。路兩邊的彎石拱門不高，卻把無邊無際的山丘沃野襯得正好，古老的城門上的雙子塔擁有絕好的觀景視野，風化的木門背後仿佛藏有無數的故事。也許因為到處都是硬、灰、大塊的石頭，這裡的人們才格外需要鮮花的點綴——在斯佩羅，鮮花是人們生活的必需品，所有窗臺陽臺都花團錦簇，方顯清涼和豔麗。但義大利歷史悠久、風景如畫的地方太多太多，比如小鎮附近就是大學城佩魯賈Perugia，甚至周邊其他一些小城的也比它出名。所以在一年大多數時間中，斯佩羅是寧靜的，很少有遊人的腳步會觸及到這裡。只有每年復活節後的第九個星期天，小城突然湧入數以萬計的遊人，他們游走在巍峨的城堡、狹小的古巷、寬闊的廣場之間，舉著相機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年一度的宗教花節Le Infiorate Di Spello。把鮮花像馬賽克般拼成各種圖案用來裝飾宗教活動的傳統，始於17世紀巴羅克藝術流行時期的梵蒂岡。據說最早的有圖案的鮮花地毯出現在1625年6月29日的羅馬。如今，南歐許多天主教國家，尤其是義大利很多城市都有這一傳統，來慶賀宗教節日，別的城市通常是利用一條街道鋪一條連綿的長長的圖案，而斯佩羅則是全城鋪很多塊花毯。斯佩羅花節的歷史相對於別處並不長，在1831年的，該城市的大主教在宗教節日 Corpus Domini 前要求居民把各自門前的街道打掃乾淨，讓其繞城一周的聖體宗教儀式更為莊嚴。有些居民就開始在門前撒上花瓣、樹葉等以示對神的尊重，最後發展成了用鮮花拼鋪圖案的傳統，當儀式開始，身穿華服的主教舉著鎏金太陽面具在其他神職人員的陪伴下，繞城一圈。
花毯的製作過程尤為不易——鮮花弄碎之後難以保鮮，花毯的鋪設工作在宗教活動的前夜才能開始，第二天上午8點前必須完成，所以全城老少為了這個宏大而絢爛的工程一夜無眠，而相關的設計和選擇收集鮮花品種等準備工作幾乎要花掉一年的時間。團隊們首先要為他們的花毯搭起帳篷，防止外界因素的干擾，而後在細緻的分工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工作。鋪花毯不僅需要非常耐心、細心，還需要一定的想像力和繪畫基礎，及團隊協作精神。花毯的原材料也有很多規矩，比如可以使用花瓣、樹葉、漿果，但是不能使用木材，花瓣可以打碎，但不可打成粉末。花毯的規格也是有規定的，要麼長度超過12米，要麼面積超過24平方米。很多小朋友也參與到花毯的佈置中，甚至有整支隊伍都是小學生或者幼稚園的小朋友組成，在老師的帶領下認真投入地忙碌著。在這個不眠之夜，不論是老人、青年人還是孩子，都全神貫注地投入，為自己的作品傾注全部心血。
這一天，斯佩羅的所有主要街道和廣場上，都鋪滿幹花屑組成的花毯，美輪美奐。題材或取自《新約》《舊約》，或是現代主義風格、全球化議題。而這些花毯全是為儀式巡遊者踏足而用。這個舉城狂歡的盛典除了給宗教儀式增添光彩以外，還是一場盛大的比賽。節日當天的早上八點，所有花毯將進行評比，選出當天最美的那個成為冠軍。尤其令人感動的是，在古城狹窄的街道上，所有人的腳步都只離這些毫無保護的花毯一步之遙；但直到下午的儀式舉辦完成，這些美麗的花毯都不會有人去故意踩踏和破壞。更令人動容的是，這樣絢麗精緻的、鋪滿全城的花毯，竟只能留存短短一天。每當儀式完成，遊客就散去，數以噸計的五顏六色的花瓣就會被一車一車的垃圾車運走，而後花碎構成的天使、基督面容在風中浮動，留一個亢奮過後的輕飄飄的黃昏，似乎在哀歎著美好事物的易逝……
繁華之後的宴會散場，那美好的構築與消亡，和西藏的壇城沙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仿佛在警醒人們，世界上最應該珍惜的永遠是過程本身。義大利不只有Spello以鮮花而聞名，還有其他的鮮花城鎮，只是它們還有比鮮花更出名的內容，比如Lago Maggiore的美麗島Isola Bella，比如西西里島上的Noto……小鎮令人聯想起的，是柔軟的愜意時光，以及穿越時光不變的悠然與恬靜。小鎮斯佩羅，仿佛封存了歲月最美的光陰，釀成一壇醉人的陳釀，在一年一度的花期，等待著你來開封啜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