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前开始写这些文字的时间是2014年6月3日晚11时。
早就知道这将是个无眠之夜——在这个夜晚能够安然入睡的人,要末有非人的铁石心肠,要末有不可救药的遗忘症,或者昏昏噩噩,对自己生活的时代和国度一无所知。
一天来的遭遇使我更加不能走向卧榻。
这几天的情况就有点异常,小区的物业管理员一连几天来敲门,说是接到电话,说我家的电灯坏了。我告诉他,电灯没坏,我家也没人打过电话。他看了看我,说声对不起就走了。今天中午是我女儿开的门,他向屋里张望着,干脆问:“你父亲在家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才走了。
我明白,这大概是打前站的。
下午三点多钟,门又被敲响了,一开门涌进了十几个人,有派出所的警察,便衣的公安,还有挂着文化市场执法胸章的官员,其中有人端着相机进门就开始拍照。他们说:“接到举报,说你这里有非法出版物,我们奉命来执法检查。”
他们直奔我的书房,有人翻检书架,有人打开电脑。他们发现电脑的页面上有一篇文章《二十五周年了》,如获至宝,问我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他们是从网上下载的。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从我的书架上他们挑出了十几本书,说这是我拥有非法出版物的证据,然后填写了一张《证据先行登记保存清单》,说这些物证他们要带走 去检查。列入清单的共十三本书,其中《刘宾雁时代》三本,《刘宾雁纪念文集》两本,《人权年鉴》一本,《告别阳光》一本,《藏土出中国》一本,《我不是罪 人》一本,《中国没有明天》一本,《微风巨浪》一本,《陈毅是个好同志吗》一本,《六四事件中的戒严部队》一本,共十三本。他们说这些都是境外出版物,我 拥有这些书是违法的。
检查完毕,他们抱走了“物证”,还要求我跟他们走,说是要录取口供。我问:“是什么法律程序?是传讯、逮捕、行政拘留,还是刑事拘留?”他们说都不是,就 是找个地方做个调查。于是我就穿好外出的服装,告别了妻子女儿——她们很平静,只是问带走我的人:如果我不回来了,她们可以到哪里去了解我的下落。
我上了他们的车。车子一直开到当地派出所,他们在那里就开始了“调查”。
我先问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文化市场稽查有权对非法出版物的销售、流通环节进行稽查,但是,你们有权进入每个居民的家中进行搜查吗?一个人如果没有经营、贩卖非法出版物和境外出版物,仅仅是个读者,难道就涉嫌违法吗?”
此次行动的执法人陈亚军回答:“我们是无权入户到居民家中搜查非法出版物的。但是此次行动是配合公安局的,他们是有权入户搜查的。而公安局是得到了举报的。”
“调查”的重点集中到《刘宾雁时代》。他们问:“你是此书的作者吗?”我回答说:“是的。作为一个公民,我有写作的自由。我写的作品也应当有出版的自由——鉴于这里有严格的出版审查制度,我有权到可以自由出版的地方去出版,这难道是违法的吗?”
他们问:“你是从什么渠道得到这三本书的?”
我回答:“根据出版合同,出版社在出书后要免费赠送作者三本样书。这是出版社寄来的样书。”
他们问我写作这本书的动机。
我回答:刘宾雁是当代中国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一个伟大的作家和记者,为他写传记是历史的责任;同时,因为我也是个记者,还是刘宾雁的亲戚,更有责任来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问起其他十本书的来源。我回答:“《刘宾雁纪念文集》是刘公的家属送给我作为写作的参考资料,其他几本书是朋友赠送的读物。这里完全没有经营行为。至于这些境外出版的书是如何进来的,我无从知道,也无法回答。”
有个人问我:“你不知道这些书是违禁的吗?”
我回答:“对我来说,读书没有禁区。我什么书都读,当然,这不意味着读什么书就同意什么书的观点。例如,我读过毛选,但并不是毛泽东主义者;《我的奋斗》 我也读过,但并没有成为希特勒的门徒。作为一个作者,我当然有自己的思想观点,但我不会要求别人一定赞同我的思想。比如《刘宾雁时代》,你们可以拿去看 看,至于你们同意不同意书中的思想,你们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愿意听听你们的不同意见。”
问询、笔录、签字、按指印……一套程序完成,天已经黑了。当我回到家中时,家中的小狗热烈的欢迎我,好像我已经多日没有回来一样。而妻子和女儿平静地让我自己去吃晚饭,关于这件事她们一句也没有问。
是的,无需解释,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从河南传来消息,于世文、陈卫、邵晟东等九位朋友都进到铁窗下了,妻子和女儿都知道我也该做好准备了。
当我又回到书房中,整理着凌乱的书架时,晚风起了,天边亮起了几个闪电。
写完这几行字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今年的六月四日已经来临了。
噢,我记得,二十五年前,此时北京城里枪声正紧……
作者简介:60年代的北大中文系高材生、“北大第一名嘴”,70年代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死牢囚徒,80年代“黄河漂流”发起人、主持人;90年代河南 大河报系元老、在河南报业集团享有巨大声誉,被官方主流媒体称为“怪人”、“狂人”,被同仁们尊为“马老爷子”;本世纪前十年,因报导真相被撤职或变相撤 职四次,成为体制外的异议知识分子、中国社会边缘人。前几年成为《南方人物周刊》人物。曾受邀演讲中国新闻状况话题时,首次将纪念宾雁的长诗录影《中国的 大雁、中国的十字架》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公开播放,并开讲刘宾雁其人。2013年出版的《刘宾雁时代》一书的作者。
马云龙,纵览中国
学生头如柴玲等认为学生们的血该流,流血会让土共下台.这是柴玲刚逃到香港时对香港媒体说的.柴玲们自己逃亡,却要学生们流血.学生头们并不把学生们的生命当回事.
而学生却认为自己只是抗议而看不出学生头们已在考虑掌权的可能性.学生们看不到自己的抗争已威胁到土共的政权.89年6月1日我在武汉遇到一位因家事刚从天安门广场退出的武汉学生头(干部子弟).他磨拳擦掌地对我说他们就要掌权了.我说不可能.他父辈死人流血打下的江山,你学生闹闹事就能推翻一个用枪打出来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