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 《最初的光影》 9

 

霍骁送花的事，我一直守口如瓶，连韩嫣都没有告诉。霍骁与我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他的花而升温，那之后的半个多月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除了他来问作业的事，别的时候我都羞于主动和他说话，只有四目相对时的微笑还保持着。

 

我内心明明是想靠近霍骁，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但见到他却又特别害羞。我不理解自己的表现，但也无法控制。以前，我可不是这样的。

 

学期末换座位，我被调去和罗旭坐，霍骁和徐倩则被调到了我们后面的一排，我表面平静实则暗自欢喜。

 

罗旭是留级到我们班的，比霍骁早来一个多月。他中等身材、微胖、看起来比较壮实。也许是比我们大一岁的原因，罗旭说话、做事都显得稳重，不太会大惊小怪。

 

他与霍骁的行为风格迥异，但俩人却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上次送花就是罗旭陪着霍骁去的。现在我们成了同桌，我就可以知道很多关于霍骁的事情。

 

罗旭告诉我上次霍骁弄坏我的伞时，当时在场的几个男生，都已说好替霍骁保密的，却没想到他会找我“自首”。还有那束花，是霍骁用卖蛇的钱买的，蛇吓到了我，正好用它来赔罪。至于，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罗旭吞吞吐吐，说他不清楚，要我自己去问霍骁。

 

每当想起霍骁就坐在我的身后，相距不到一米，我的心跳就会加速，真不知道他每天看着我的背影是什么感觉？

 

我花在梳头，穿衣上的心思和时间多了起来，我希望每一刻、每一个角度我都是漂亮的。我开始关注电视和杂志上的明星们如何搭配衣装、配件和颜色，关注她们的表情，有时还会模仿她们摆点造型。

 

上午时间紧，没法梳精致的辫子，我就前一天晚上请姐姐或者妈妈帮我梳好，然后小心翼翼的睡觉，尽量不弄乱头发。第二天，我只要稍微打理一下，再扎上丝带或者蝴蝶结就行。

 

为了弄清楚我面对霍骁时的表情，我一有空就会对着镜子回忆加演示。眨眼、闭嘴、咬嘴唇、抿着嘴笑、露齿笑、点头、摇头......我把所有会在他面前出现的表情都一一审视过很多遍。有时候，我还会把镜子想象成霍骁，然后就对着镜子说话，把平常想说不敢说的话都对着镜子说。

 

尽管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雀斑，但不得不说我真的比以前好看许多。眼睛不算很大但水灵又有神；嘴巴不大不小，不厚也不薄，刚刚好；鼻子挺而直；眼窝略深，这些使得我的脸立体感十足。

 

尽管我与霍骁说话、相处的时间很少，尽管他与很多女生也相处的不错，但我却觉得自己就是特别的那一个。

 

六年级上学期，最令我期待的秋游，定在了金殿。上次秋游时，霍骁还没有转到我们班，转眼间竟然就到了小学的最后一次郊游活动。

 

爸爸在我的多次恳求下，终于答应让我带着相机去秋游。

 

爸爸喜欢摄影，我和姐姐从小就是他的模特。从六岁起，我时不时的会要爸爸教我使用相机，学习如何拍照，逐渐从模特变成了徒弟。每次家人出游时，我就试着拍几张。在我拍的相片基本能保证清晰后，爸爸把他以前用的一台黑白照相机给了我练手，但只限于和他一起时使用。

 

这次我可以自己带着相机出去拍照，想想就特别兴奋，真希望能拍出几张像样的照片来，如果能给霍骁也拍两张就更好了。

 

第一次，自己可以全面掌控这个相机也意味着我得自己去发现美景、自己构图、还得记住所有的拍照步骤，调焦距和光线已经很费劲，偏偏我还总忘记拍之前要拨一下胶卷，就是卷片。

 

整个上午，我一直处于手慌脚乱的状态，这才意识到平常爸爸在身旁的那些提醒有多重要。那时我总说，知道、知道，不用提醒我，我能弄好，现在可倒好，本来想带出来得瑟的相机，反而成了累赘，想拍照拍不好，不拍还得随时想着要保护好相机，生怕摔了或者丢了。

 

午餐时间，老师把几个班的同学都集中在一个宽阔的草坪上，然后把准备好的凉面和调料分给大家。有的同学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吃，也有的自己独个坐在草地上。我、韩嫣、陈莉、还有另外几个女生围成一个小圈，把带来的零食放在中间的空地上，边吃边聊天。

 

看见大家都坐着，我觉得这是拍照的好机会，就想赶紧把面吃完，然后起来抓拍几张。可我才刚刚吃完，就有同学过来传话，说老师叫我去她们那边唱歌。

 

我看着就在对面不远处的霍骁，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被老师给耽误了。我把相机放进书包，交给韩嫣保管，陈莉主动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干草，陪着我一起去唱歌。

 

我们班的李老师和其他两个班的班主任，还有音乐老师，坐在一颗大树下嗑着瓜子、聊着天。

 

我们刚走近，音乐老师就指着我说，“对，就是她，她会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李老师吃惊的望着我问，“你真的会唱？”

 

我点点头。那是我从小就听的歌，没有特别喜欢，只是听的多自然就会。有一次音乐课，老师随机点同学起来，唱课外学的歌，我随口就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么小就会唱这种歌？我不信，快唱给我们听听！”另一个女老师戴上眼镜边说边从头到脚的打量我。

 

不就是唱个歌嘛，怎么还分“这种歌”和“那种歌”？我没太明白她的话，我只想赶紧唱完，也许还能来得及回去拍照。我清了清嗓，就开始唱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
 

老师说的“这种歌”，我听过很多，因为我爸妈爱听。最初我喜欢听邓丽君，后来喜欢苏芮，然后就是各种日剧、港台剧和动画片里的歌曲。诸如：《甜蜜蜜》、《我只在乎你》、《是否》、《橄榄树》、《欢颜》这些歌，都是我不用多想，张嘴就能唱的，我就知道这些歌好听，别的没多想过，和我唱《霍元甲》里的“昏睡百年......”没什么区别。

 

唱完歌，老师和围在我身边的同学都拍起手来。

 

“唱的不错！”刚才那个戴眼镜的老师说，“可是，你知道这歌里在唱什么吗？”

 

“不知道！”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没想到，老师们听了我的回答，都松了口气似的，如释重负。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李老师又开始嗑起瓜子，“去玩吧！”

 

我心里想着照相的事，拉着陈莉就往回跑。可是，刚才还热闹的草坪，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大家吃完都散了。我不甘心，把相机又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寻找机会。

 

我们几个人走过一个庭院时，我想拍院里的花和一个石碑，调好光正在卷片时，韩嫣指着我身后说，“你看，霍骁抬着什么？”

 

我转过身看见霍骁一个人，手里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饭盒，正要穿过庭院，距离我们大约五六米，我顾不上被他发现，迅速抬起相机，随便调了焦距，就按下了快门。霍骁走的很专心，他听到声音只是脸稍微往我们这边偏过来看了一眼，又继续走，好像没有发现我拍照。

 

我赶紧转回身来，像贼人偷到了宝物似的，心里又慌张又欢喜，却都不能表露出来。韩嫣问我拍到什么，我说想试试偷拍，但是技术不行，估计拍不清楚。我说的是实话，也是事实，但是心里的那些暗潮涌动却不能说。

 

确实，不是所有的感觉和心思都能与人分享。就连对韩嫣，我也有了秘密，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该如何描述？该从何说起？

 

 

 

小璇   写于法国 第戎

2019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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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