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一个美丽的名字,一帧唯美的画面。
暖暖的阳光下,花丛间翩翩蝶儿飞舞其中,灵动、娇媚……一派春光明媚景象。
蝶儿对花的痴缠,与生俱来,她做不到像山林和四季,荣枯随缘,也学不会海浪与沙滩,遇合尽兴。蝶儿总是用自己短暂的生命追逐着年年绽放又岁岁凋零的花,用自己的轻歌慢舞装点起整个春夏,却在秋冬来临之际悄然离去。
在我看来,这种凄然的美正如词人柳永的一生。
柳永在文学史有很大的贡献,他填写了大量的慢词长调,开创了新的词风。他的词有感情的铺垫与抒发,有情节的娓娓道来,且浅近易懂朗朗上口,使得词作在市井间广为流传。然而填惯了小令的文士们却不以为然,他们觉得词一定是隽雅、深邃、有意境的,因此送柳永“腻柳”的雅号,意思是他的词是押妓行乐之词,登不得大雅之堂。
然而柳永却不管不顾,常年在烟花柳地留恋,混迹于歌妓之中,为她们写歌,为她们填词,与蝶儿恋花的忘情别无二至。
柳永的父亲是归顺宋朝的前朝旧臣,柳永的青少年时期也算得上一郑千金的纨绔子弟,也许是少时的阔绰,使得他养成了流连于享乐之地的习惯,待家道中落后,仍不能改。好在,他很小就非常喜欢婉约词,而且极有天赋。范仲淹很欣赏他的才华,劝他考个功名,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然而他的仕途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的两次应试都以失败告终,年少轻狂的他写下了《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姿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没想到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惹恼了宋仁宗。他的第三次应试,试卷已经到了御批这一关,没想到宋仁宗一看到了柳永的名字,便直接勾掉,并旁批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这个旁批使得柳永潦倒一生,却也成就了柳永的浅斟低唱。
自此,柳永便自诩为布衣卿相,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杭州倚红偎翠,奉旨填词。每每留恋于秦楼楚馆,与歌妓们朝夕相处,高兴着她们的高兴,忧伤着她们的忧伤,替她们填词为她们写诗,将她们的幽怨情思合着自己的忧伤无奈,化作清丽婉转的歌,久久飘荡于纸醉金迷的市井街巷。
他成为了宋最红的词人,凡有井水处,便能歌柳词。
他爱着这些风尘女子,正如蝴蝶爱着红的牡丹、粉的勺药、黄的杜娟、白的海棠……花儿们也爱他,并亲昵的唤他作柳七郎。
一天,柳七郎路过万花楼,一女子正合着琵琶在吟唱他的《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他上楼一看,原来是万花楼新来了一个擅弹琵琶,容颜绝美的女子,只见她明眸皓齿,绿鬓如云,柳眉弯弯,淡雅清丽,声音也如山谷里飞出的夜莺,婉转动人……两人相见恨晚,顿生情愫。当夜,柳永便挥毫写下了著名的《蝶恋花》:
独伫危楼风细细,望及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
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有那么多红颜知己,然而他的感情之路却异常坎坷。由于门第不符,他早年爱过的一个女子得不到家庭的认可,还是在范仲淹的帮助下才结为夫妻。然而,好景不长,在有人暗算柳永时,那女子为了救柳永牺牲了自己。
柳永本打算再也不娶。然而多年后,范仲淹的一位义女十分仰慕柳永的才华,经不起范仲淹的极力撮合,柳永才与这位女子欣然结合。可是,这位妻子又因早产而死!
真是命运弄人!这样一位尊重女子,爱慕女子,怜惜女子,理解女子的柳七郎,最终却没有得到爱的温暖和爱的避风港,他如蝴蝶一般最终没能找到可以停留,可以驻足的那朵花。
当秋雨绵绵,花木凋零时,他飞不起也舞不动了,他死在了牡丹花下。
柳永死在名妓赵香香的家里。他的亲朋好友都不去为他收尸,还是那些风尘女子集资安葬了他,出殡的时候也只有她们为他披麻戴孝。
瑟瑟秋风中,没有了翩翩起舞的蝶儿,只有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她们在风中挣扎,在风中找寻,希望又能见到她们的柳七郎。
柳永的一生就如同一首悲歌,短暂的春色哀婉的秋声,汇成悲壮之音。他用自己叛逆的人生打破了所谓社会主流认可的循规蹈矩,并且以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了成功,流芳百世。
虽流芳百世,但他当时的落魄与无奈,有谁能体会?
《蝶恋花》由晏殊自敦煌曲子词《鹊踏枝》改名而成,曲调用韵很密,流畅柔婉,精致旖旎沉郁低回,唱尽了人世间惜春悲秋的凄怆怨慕。
晏殊的一曲《蝶恋花》也堪称绝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还有苏轼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欧阳修的: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李煜的: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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