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开赛以来,我一直在上海,球赛都在夜里,搞得球迷们日夜颠倒,神经兮兮。上海东方卫视80后脱口秀主持王自键自嘲,这是西方阴谋,用时差把中国的GDP拉下来,离婚率拉上去,因为铁杆球迷都是男白领,白天上班偷睡上网评球,晚上热捧电视冷落老婆。国内有个名词叫“足球产出”,据报道,世界杯期间,上海古北某家韩国烧烤店首推的炸鸡配啤酒卖疯了。媒体也疯狂,央视和上海台都派出史上规模最大的新闻团赴巴西采访,电视节目也患上分裂强迫症:一边狂侃世界杯(鲜有对中国足球落后现状的认真分析,却充斥足球明星的花边绯闻);一边炮轰对中国说不的安倍。
我连伪球迷都算不上,只是被周围狂热气氛传染,偶尔看看这四年一次的全球体育狂欢。乌拉圭1比0淘汰意大利的那晚,半夜里被朋友的电话吵醒,“喂,美国朋友,不要再睡了,出来看球!” 等我到了衡山路的贝尼酒吧时,乌拉圭和意大利正在罚点球。电视大屏幕下,扎啤碰杯咣当作响,烧烤摊头浓香逼人,意乌老外球迷对垒敌视,中国伪军跟着瞎起哄。朋友正端着酒杯鼓噪........他是法官,白天审案,半夜看球,居然撑了近一个月还没垮掉。朋友去洗手间方便时,一位穿着性感的女郎不请自来,“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为什么?”我故意反问,“我看你一个人,陪陪你呀。“ 一副不亢不卑的优雅作派,我正想着如何应对,朋友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女郎见状便识相地起身离去。望着她的倩影消失在夜幕里,我心里涌起一种微妙复杂的情感,在炎热的盛夏之夜里,晃悠升温。
阿根廷著名作家Jorge Luis Borges曾说过,足球是20个穿短裤的男人追一个球,丑陋的美学并充满民粹主义的法西斯蛊惑。Borges 逝于1986年,1976年前的阿根廷还在军人独裁统治下。他说这话可能更多是借题发挥,发泄对专制利用足球操控民意的不满,此外,我猜想,Borges 不是热爱体育并身体力行的人,加上天性好辩爱唱反调,有此看法不足为奇。世界杯就是不死人的世界大战,国不在大小, 有种就好,哥斯达黎加这个小国很有种, 我已将其正式纳入旅游计划。荷兰队拼劲够足,品相不佳,踢法肮脏粗野,属于死缠烂打的邋狗队(hyena), 观赏值低。德国队承袭纳粹血统,踢球象集体屠杀,个人即兴发挥的娱乐精神彻底丧失,虽赢犹耻。阿根廷,不管有多少毛病,属于有腔调的性情中人,球风带着受伤骄傲和悲剧美感,一如探戈。我的阿根廷近邻兼好友Edgar昨晚发短信,星期天的阿德决赛让他忧心,德国教练勒夫让他想起纳粹党卫军头目希姆莱。
12号回美国,决赛直播看不成了。其实,世界杯赛到这份上, 和美国“超级碗” (Super Bowl)一样,博彩公司早已赚的满满,谁赢都无所谓了。我昨晚梦见的决赛版本是这样的: 上半场 - 前锋克罗兹(Klose)头球得分,但撞到阿根廷后卫肩膀而脑袋开花被抬出场外。下半场 - 德国后卫恶意犯规铲倒梅西(Messi),被红牌罚出场外,梅西点球罚进,一比一追平。少了一人的德军开始抓狂,完全忘了盖世太保教练勒夫 (Low) 的既定战术,狂轰滥炸但毫无章法,慌乱中,纳粹敢死队长穆勒(Muller) 手球误进自家门,帮阿根廷二比一领先。终场前5秒,一个足球史上的奇迹出现了:恼羞成怒的穆勒在中场发出重磅炮弹,球击中裁判的档中要害部位,反弹后再以加速度向德军大本营飞去,守门员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球进自家门。裁判痛苦倒地不起,仍用尽最后一口气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阿根廷最终以三比一完胜德国。特意穿新娘婚纱出席决赛的德国总理默克尔见状号啕大哭不止,闭幕式结束后向国际足联(FIFA)抗议并要求重赛。这种对战败拒不承认的安倍式外交策略,在震惊变傻的全场德国球迷看来,就是明白无误的宣战命令,于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在里约马拉卡纳(Maracana Stadium) 体育场正式开打。没人再关心大力神杯了,因为全世界球迷都明白,把人打服才是硬道理。接下来,德阿球迷满场追打,直到我自然醒。
2014.7.8,上海
后记:
世界杯已尘埃落地,今早开车听NPR新闻,说决赛场上电视大频幕只要出现巴西女总统罗塞夫,全场就发出阵阵嘘声和竖中指。我想多半是巴西中上阶层球迷,劳工阶层买不起决赛票,巴西富人对罗赛夫的左倾施政很不满,因为动了他们的奶酪。而离马拉卡纳足球场不远的街上,里约的抗议示威者和警方正在混战。对穷人来说,巴西举办世界杯不是光荣是耻辱,因为在这个贫富悬殊的国家里,财富分配权的点球大战又一次宣告富人胜利,尽管几百亿世界杯经费换来的只是个寒酸的第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