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光灿烂》
喜马拉雅山南坡
从喜马拉雅山回来后,我为自己的登山画上了句号。因为有太多的理由,有些理由只有相同价值观的人才能理解,所以就没有了理由。后来,某天某人在山中走不动了,喘着大气说:“我现在理解‘沙也布诗’不爬山的决定了。”我听了后,忍俊不禁。人们帮我找出他们需要的种种理由。我把心静下来,在其它领域寻找兴趣。把心静下来就是一种挑战。
我的“To Do List” 中也有重操吉它这项。为了一张吉它曲谱,国内同学们热情地参与,最终竞找到了40多年前我的吉它老师,也是我称为大哥的。 失联40年的吉它兄弟,开始了平信的来往。我们选择古老的邮路,是为了体验旧时的韵味。
……
就这样,有一天收到周君的微信,要带我去沙漠拍照,实现2年前的大峡谷之约。承诺就是债务,这是个有担当的人。我是基本不看微信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微信联系人,他是其中一个。
去那沙漠有2小时多车程。2年不见,一路又是聊个不停。我们聊了工作,聊了子女,聊了分别后的事,我们享受着友人别后重聚的美感。
因着我不参与微信群,我们之间是有许多空白的。一位哲人艺术家说过:“空白是产生美的条件”。微信正填充着各种空白,等把产生美的空白填满了,剩下的只是产生平庸的浮躁了。试想,连对方今天吃了几粒米都清楚的人相遇了,他们除了漠然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也许只是习惯地回身,摸出手机,在对方的名下按几个“赞”,让各自的饥渴感得到些许的缓解罢了。哈!我大概是与10亿华人为敌了!我是一匹孤独的狼。
交谈中发现,我们竞同是恢复高考后第二年(1978年)的考生。.....我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轰轰烈烈的高考恢复年代。那时没有书,各种讲义,习题是油印在黄草纸上的,...。我们虽然在不同的城市,却在同一个时间点听铃声进考场,做着同样的考题。记得物理试卷中有一个光学题,我硬没有做出来,想起来还耿耿于怀的,他一定答出来了。我的考场有30个考生,听说只有5-6%的录取率,每次进去,我都会扫全场一眼,想看出那1.8个有大学相的人来,但总是感到个个都比我厉害。他说,他还记得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想他一定哭了;我收到通知书时,眼睛也是红了的。高考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我们又谈起登山摄影的一些事。他几次独自去死亡谷和其它我不知道的荒野,在那里过夜摄影,历经艰难。我瞟了他一眼,这是“一匹聪明帅气又孤独的狼!”他没有跟我一起上全美最高峰,在成行的前几天,他说心情不好,退出了。二年后,他登上了最高峰。他当时为什么心情不好,一定是有很大的伤痛,我没有问。生活中,少不了受伤的,狼是不需要抚慰的。每次爬山,他总是最早登顶的,我称他为“快枪手”。对我的喜马拉雅山之行,他说:要是我当初通知了他,他一定会同行的。这,我相信。
进了沙漠,先到各处踩点,记下位置特征。天黑后,在漆黑的沙漠里找地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要拍银河,拍星迹,拍日落,拍荒漠。
别后重聚的美感(由周君拍摄)
残阳给大漠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薄布,巨石嶙峋,蓝天碧空。爬上巨石,向上苍欢呼…。呼声尚未出口,一阵疾风过来,身体摇晃了几下,帽子被吹飞了…, 看着飘落远去的帽子,30年前“人性证明”的悲伧旋律在耳边即时响起:
向上苍欢呼
妈妈你可曾记得,送给我那草帽 ,很久以前失落了, 它飘向浓雾的山岙 。
妈妈那顶草帽,你可知道它在何方,掉落在那山间,就像你的心儿,我再也得不到。
忽然间狂风呼啸,夺去我的草帽,高高卷起, 飘向那天外云霄。
妈妈只有那草帽,是我珍爱的无价之宝,但我们已经失去,没有人再能找到,…
(我认为,歌中的“妈妈”是我们社会)
当年唱它时,猜想着前方会有多少个磨难;现今唱它时,无数个磨难已被经历,遍身伤痕...。
夜黑了,北极星很快找到了, 但这个月份的银河会在什么方位,呈什么形状出现?我们忘记准备天文方面的信息了,最后发现在这个日子,在这个地点,银河是看不到的,于是我们拍了几张星轨。离城市(人类)的光太近,海拔不够高,气温不够低,自然的景色也就不十分苍凉壮丽了。狼们对此很有些不满。
星轨
沙漠的夜,温度下降的很快,在长曝等待的时间中,我们躲在背风的巨石隙缝里,不时变换身体的重心,以保持体温。同时继续聊,聊人性,聊宗教,聊生命起源。他是比我虔诚的基督徒,看着满天的繁星,我想,在他的眼中,星星会比我更亮,天色会比我更透,宇宙会比我更广。
星光灿烂(由周君拍摄)
第二天我们各自都还有事,我们没准备在那里过夜,“沙漠日出”的拍摄就留给下次了。我们结束了短短的沙漠之旅,完成了长长的两年之约。
我们分手了,不知下次的见面会在何时何地。我们会保持着联系,也会保持着空白,我们必不至缺乏!…一匹孤独的…,…孤独一匹的…。
多年后,我们会忘记那晚所聊的,但不会忘记那晚星光灿烂。
2015年3月26日
于加州。
如今的社会,被各种科技手段无孔不入百般侵入,每个人的生活已经变得浮躁破碎百孔千疮。能像您这样自清“自绝”甘心幽居一方的,真是少见。
好友若相惜,何必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