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是一个新来找工作的汗滴男,自称啥都能做。我看他脚上穿着工地上必须的靴子,手上拿着钢盔和一只有简单工具的布袋子, 身上穿的旧衣服干净没气味,吐字清晰,语法正确,个子高大,胳膊上的肌肉表示他搬八九十磅的东西没有问题,就答应让他试试。在带他去工地的路上,我问了一下他的经历。
约翰生于杰市,在襁褓之中就随着父母搬到底特律。他的父亲在福特公司工作到退休,母亲帮一个建筑商做接电话的工作。他说,他的父母实现了美国人的梦想,在郊区有独立的带着白栅栏的房子, 养大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因为他妈妈的关系,从小学会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他妹妹因为他爸爸的关系,高中起就在一家汽车配件工厂打工,大学毕业后嫁给老板的儿子。后来小夫妻倆开了自己的工厂,做刹车的皮带。虽然是很小的厂,妹妹和妹夫都要亲自和工人一起干活,但是也把六个孩子送进大学。
约翰的生活并没有像他妹妹一样按照他父母的设计发展。他刚上高中的时候,暑假在他的英语老师家刷栅栏。某天目睹英语老师的丈夫对她动手,约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把英语老师的丈夫打走。半年之后,约翰退学,和英语老师结婚。结婚时约翰16岁,老师31岁, 老师和前夫有一个孩子。约翰的妈妈一开始反对因为新娘比约翰大15岁,但是媳妇的性格赢得了婆婆的心。约翰的爸爸觉得儿子很能干,能够娶一个白人,而且是有稳定工作的白人。新娘的父亲对这个高中没毕业的黑人女婿深恶痛绝,在当时底特律颇有影响的某某牧师劝说下勉强出席了教堂的婚礼,婚礼不出钱,不送礼,并且借着酒精在婚礼后的家宴上诅咒他们一年内离婚。约翰的岳母一直对他们很好,岳父的希望也没有成为现实。他们的婚姻持续了近四十年,生了五个黑白混血的孩子。在最后一个孩子长大离开家以后,他们离婚了。约翰没有细讲他们离婚的原因,只说他们之间没有了共同点, 孩子们都理解。他和他的孩子们都有联系,而且老大,就是前妻和第一个丈夫生的孩子,跟他比跟生物父亲关系还好些。他和前妻仍然是朋友。
离婚后约翰来到杰市,在一个建筑商手下干活, 去年这位建筑商破产。约翰一边打零工,一边在社区大学上GED课,希望通过考试拿高中毕业证书。上学期在社区大学教GED英语的老师刚从州大拿到硕士学位,正在考教中学英语的执照, 和约翰一见钟情。约翰上个月和这位英语老师在市政厅结婚。这次夫妻年龄差是25岁。他再次被他的白人岳父母反对, 他的新岳父没有诅咒他们一年离婚,直接诅咒自己32岁的女儿一年内做寡妇。结婚后,约翰决定他没有时间继续在社区大学上GED课,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就要有第七个孩子了,他说不论男女他都很高兴。他的妻子因为需要待产,没有和社区大学续签下学期的合同。他需要尽可能多的工作,一再表示不论什么工作他都能做,他在几位建筑商手下做过木工活,水管工活,电工活,会装地板,上过房顶,他自己有剪草的工具,周六周日的活也可以。我替他算了一下,孩子到18岁的时候,他该有75 岁。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打算妻子考到教师执照,有了政府工之后他就在家带孩子。他表示不能靠女人养,对自己能工作到75充满信心,还很得意的说,他马上就要比他妹妹多一个孩子。接着他又说如果妻子要继续生,他会支持,不论生多少他都能养。他等孩子能上托儿所后要继续去社区大学上课,考完GED后要争取靠建筑商执照。他一定能养他的孩子。他的老大已经寄给他不少他孙子的旧衣服,别的孩子也表示要给他寄婴儿用品,所以现在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将来要用的东西都差不多齐了。
约翰虽然很能说,但是并没有说服工头长期雇用他。工头受不了约翰每隔半小时接一次电话,每次电话至少十分钟。内容没有说,但是从工头的语气我听出通话人是约翰的妻子。工头还说别的工人抱怨约翰不停炫耀,把收音机开到最大声也没用。工头继续说工人们还有别的抱怨但他不能重复给女士听到。总之约翰不能在他那里干活。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工头告诉我他已经给约翰开了一天的工资,叫约翰不用再来了。 我当然不可能为一个刚见过一次的工人和信任了好几年的工头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