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末月1960年,
夹边沟右派艰难,
生死存亡咬牙关,
为了取暖书本燃,
全当柴烧炉灶填。
我那笔记本也完,
扔进火堆热量变。
和李文汉一起练,
释后放羊整三年,
后来我就时运转,
成为工农兵学员,
西北师院把书念,
毕业留在兰州干,
中学教书小孩管,
再没见过李文汉。
我听回城知青言,
老李已经被平反,
省劳改局回去安,
哪个部门什么干,
都不清楚无人言。
天下啥事若有缘,
都会发生一眨眼。
1996年一天,
我去中学老师看,
兰州二中门口站,
就听有人我名喊。
我就惊呆扭脸看:
这岂不是李文汉?
从前脑门秃一点,
如今头顶全秃完,
后脑头发花白斑。
其他什么都没变,
高高身材结实显,
黑黑爽朗面孔看。
热烈握手久不见,
问他怎在这里站?
他说自己住这边,
指着二中校旁边,
省劳教局家属院。
立即拉我进家侃。
在他家里聊整天,
一瓶白酒全喝干。
平反后续对我言,
五大坪农场去干,
生产科长十多年,
然后离休兰州搬。
说起一事他突然:
“上海女人当年见,
她的故事我曾编,
记得也曾对你言。”
我答记得问深浅。
他说,“真是有机缘,
去上海时找她遍。”
我说“是吗?”他续言,
“你还记得我以前?
右派1957年,
因写文章铸案冤。
平反以后这些年,
我手痒又动笔端,
劳改工作文章编,
已经发表好几片。
没成右派似从前。
司法部里搞评选,
优秀论文有我篇,
发奖会在上海颁。
9
上海出差最后天,
大家自由活动玩,
淮海路我购物转。
淮海路上多商店,
媲美南京路好看,
一样繁华在我眼。
鳞次栉比立商店,
游人如织街上见,
摩肩接踵店里面。
我想购物给老伴,
合体衣裳买几件,——
苦命人也我老伴,
五大坪呆几十年,
两个孩子抚养完,
遇上我才成家全。
时髦衣裳没一件,
都没穿过因偏远——
跑了几家服装店,
没买成一件衣裳。
皆因时髦太扎眼,
不时髦又不入眼。
沿街继续逛商店,
看见一店门牌匾
镏金大字写上面:
伊丽莎白西装店,
老字号标志也显。
不很辉煌店铺面,
但却庄重大方看。
我心一动也突然,
伊丽莎白几字见,
好像熟悉知从前。
站住想想忆从前,
还真记已三十年,
明水山水沟里边,
一位上海女人见,
探视丈夫她来晚,
夫已饿死遗骨迁。
当时她对我曾言,
她家公私合营前,
拥有一家西装店,
伊丽莎白名品产。
她家就住店后边,
一幢小楼房里面。
她曾借我一毛毯,
包裹丈夫遗骨还。
心头突发兴奋点,
我步走进西装店。
并没念头要毛毯,
我想既然遇偶然,
何妨进去问问看,
如果这里她能见,
喝水叙旧岂非缘?
店铺不大生意满,
顾客拥挤试或看。
思考一下仔细观,
众多营业员里面,
一位年纪大一点,
三十几或四十间——
耐心等他应付完,
几个顾客我之前,
我才移步对他言,
“请问师傅,打听看,
你们这个服装店,
是否有姓顾老板?”
莫名其妙营业员,
答说,“什么顾老板?
我们店是国营点,
不是个体经营店。”
我说,“不是指当前,
是说最早——五零年,
就是刚解放那段,
那时这个西装店,
是否姓顾其老板?”
他眼神色惊讶显,
“你问这些有何干?
公私合营事久远,
我哪里晓得丁点?”
我问可有老店员,
了解历史这家店?
他思考一下就言,
你到楼上去看看,
会计他老或了然。
按着路径他指点,
店堂过道我走前,
上到二楼进小间,
年近六旬老人见。
当他明白我问题,
明确告我有错误:
公私合营那时期,
老板姓朱不姓顾。
我说怎会不姓顾,
老板女儿亲告诉,
她家西装店里住,
伊丽莎白做西服,
难道上海有另户,
同名而且做西服?
老同志听肯定言,
“不会,没有同名店,
伊丽莎白西装产,
只此一家没分店。
我在上海服装店,
不管私营国营变,
作一辈子几十年,
老字号服装店算,
有多少家很了然。”
看他回答得肯定,
我说,“记错有可能,
老同志,我再来问,
可有楼在店后边?
那女同志曾经言,
她家商店的后边,
二层小洋楼好看,
她家就住楼里面。”
老同志摇着头言,
“从来没楼我们店。”
我说是否有以前,
后来拆掉今不见?”
他还摇头否定然:
“从来就没楼兴建。
在此工作年多年,
都是大楼房后面,
且都兴建解放前,
没有过二层楼间……”
说着说着停突然,
他不摇头腔调变:
“莫非我知你要见,
南京路上那家店--
维多利亚西装店!
姓顾老板在从前,
公私合营后更换。”
我问,“是吗?顾老板?
你能肯定那家店?”
他说肯定记对全,
没有记错一点点。
我就稍稍疑惑显,
“为啥我印象里边,
伊丽莎白西装店?”
他坚定地说不然,
“维多利亚很显然,
是你记错名字乱。
维多利亚店后边,
一座小洋楼可见,
现在还有可去看。”
我迟疑地说奇怪,
亲口她说很坦率,
店名叫伊丽莎白,
英国女王名字专。
但老同志说没错,
“就是姓顾那家店,
维多利亚可找见。
是你记错记忆偏,
两名英国女王专,
你把两者搞混乱。
记忆易错长时间。”
老者说服我欣然,
承认记忆毛病显。
热情送出西装店,
他站人行道之前,
若去维多利亚店,
如何乘车指我看。
千谢万谢我向前。
熙熙攘攘人群赶,
走一截后我转念,
决定不找回旅馆。
如此决定挺突然,
我是这样想当然:
“挺费事地找去见,
顾家若不住那边,
徒劳一场岂空欢?
即使顾家住里面,
倘若顾姐已经搬,
抑或已离人世间,
不也扫兴念想断?”
(全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