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锅《多伦多有条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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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阳了

(2023-01-17 08:48:45) 下一个

老妈阳了。

 

阳过二十多天,只剩些微咳嗽,才告诉与她隔山望水的我。

 

口气里是劫后余生的满满庆幸,当然,还有成功瞒过我的小小嘚瑟。

 

我一时震惊,不知该喜该恼。

 

要知道,她年过六十,有心脏病和一些妇科病,这二年,大小手术,做了三个;最近的一个,是把胆拿掉了。也因为健康原因,她一针疫苗也没打过。

 

所以,当我得知国内的一切疫情管控彻底结束,我又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回家不用隔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不用担心年假不够用(仅仅几周后的现在,新政策出来,入境不用再被隔离);担心的,自然是一家老少的健康,杀伤力再减弱,也毕竟不是普通感冒。

 

因而,这几周,我见天往家里打电话,叮嘱爸妈不要出门,等高峰期过了再出去,能不阳,尽量别阳。爸虽然打过疫苗,也无基础病,到底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他们再三保证,坚决不出门。

 

战“疫”三年,妈早已养成了大量囤粮的习惯,就像老舍《四世同堂》里的祁老太爷一样,家里总是囤着够吃几个月的粮。

 

不用买粮,也就没有跟外界接触的必要,于是,我相信了他们!可是不出门,怎么会感染?

 

”是你爸先得了,传染给我的。在家待着太无聊了,他就出去打了个扑克,回来后嗓子就疼。“ 见我没抓狂,老妈才嘻嘻笑着,告诉我。

 

我猛然触动往事:”就是上回,前几周。我跟他打电话,他声音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就那时候——你们还说是咽炎。“

 

”是,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好多了。刚感染的时候,他嗓子难受的连话都不想说……我最难受的时候是有天夜里,我烧得都迷糊了,那晚我真以为我过不去了…….“

 

等介绍完他们的“大难不死”,她又“体贴”地告诉我:“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跟他们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不要告诉你,怕你一个人在外头,担心…….”

 

这话听着多么耳熟。

 

想起来了。

 

去年,她的一个妇科病手术,做完后,一切安然,才告诉我。当时,她虚弱地躺在医院病床上,在视频里,跟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模一样!

 

我的心情凝重起来。

 

这会儿,她还挺委屈:”所以有一天,你跟我打电话,我浑身难受,实在不想讲话,你还跟我吵,怪我不耐烦,注意力不集中。“

 

我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天,心情不畅,打电话跟她倾诉,结果绘声绘色地说完一整桩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很恼火,说:”早知道,我真还不如对着墙说!“ 然后挂断电话,好几天没理她。

 

原来如此。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告诉她:“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这次没扛过去,我就永远地失去了和你说最后一次话的机会,我们俩之间最后的记忆就是这次不愉快的通话,我的余生都将走不出这个心灵创伤和阴影。”

 

“哦。”老妈一愣,不笑了,“你说的是,说的是。”

 

我们的思想和行为都局限在自己的认知里,年过六旬的父母也不例外,包括他们字典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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