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罕见的黄羊眼

    皓月当空，夜色依依。
    “砰——”一声枪响，陆天山浑身一颤，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披上衣服，悄悄走出了营房。
    作为队长，陆天山带领第二批中国维和部队刚一来到苏丹就碰到了“钉子”。
    前天他刚下飞机，根据当地习俗和惯例，苏丹分区负责人杰克逊少将邀请他去荒漠狩猎，以示友好。陆天山本不想去，可对方盛情难却，他不得不从。
    坐在军用吉普车上，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眨眼间便没了，陆天山的心像刀子剜了一样。刚才睡觉时，他又梦到了那血腥的场面。
    望着天上的圆月，陆天山打了个冷噤。他想起明天的事情，内心充满了矛盾：明天到底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起床的哨声响了起来。陆天山回到营房，扎紧皮带，别上佩枪，步履沉重地走向操场。
    “早安！陆队长！今天你可不要再让我们失望哦！”“是呀！上次没看到你的表演，我们这两天都没睡好觉。”杰克逊一说完，其他几个将官也跟着敲起了边鼓。
    看着这位桀骜不逊的少将，陆天山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算为了切磋技艺，也犯不着拿黄羊做靶子，再说和谐自然还不是一样要维护。
    杰克逊似乎看出了陆天山的心思，走上前，诡笑着告诉他今天的射击目标不是黄羊。不是黄羊？陆天山有些不相信。只见杰克逊神秘一笑，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两个士兵应声而出，将一只铁笼子抬到众人面前。
    陆天山一阵惊讶。铁笼子里关着一只上次捕获的黄羊。再仔细一瞧，黄羊背上居然绑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盒子，盒子的表面涂着荒漠迷彩。只听杰克逊高声说道：“今天的目标不是黄羊，而是黄羊背上的迷彩盒。让我们一起来领略一下中国军官的风采。”许多人跟着欢呼起来。
    陆天山摸出佩枪。这比直接射击黄羊还要残酷。只要有一点儿偏差，黄羊就可能死在自己的枪下，这完全是对中国的维和形象……“放！”只听杰克逊一声令下。铁笼打开。黄羊一窜而出，夺命而逃。陆天山来不及多想，一抬枪口，三点一线，迷彩盒被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
    “快开枪！快开枪！……”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着急。杰克逊又是跺脚，又是大声叫喊。陆天山屏着呼吸，只是移动着枪口。眨眼之间，黄羊跑出五十米开外，逃离了手枪的射程。众人一片叹息，摇摇头走了。杰克逊哈哈一笑，也摔手而去。
    看着黄羊消失的身影，陆天山笑了。黄羊是无辜的。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你应该开枪的。”这时，一个女人在身后说话了。陆天山转过身。原来是机要员美娅。陆天山笑了笑，说：“我是军人！我没权利把枪口对准一个无辜的生命。”“可你必须开枪。你现在犯了一个大错误。”美娅有些生气，说完也摔头而去。
    陆天山一头雾水。他想起杰克逊脸上的那丝诡笑。难道真如美娅所说，自己放掉那只黄羊是在犯错误？
    这天，陆天山正在机要室阅读电文。侦查兵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苏哈尔被恐怖分子杀了。
    苏哈尔是个老牧人，当地人称他为“动物之主”。因为他对当地的动物习性和群居规律非常熟悉。恐怖分子一直在找他，目的就是想通过他找到黄羊群的下落。
    听完美娅的介绍，陆天山冒出一个问题：恐怖分子为什么死活要找到黄羊群？美娅又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陆天山恍然大悟。
    原来几十年前，有十多个家族的黄羊群为了生存，在这片荒漠上展开过长达六年的种族厮杀，最后只有一支黄羊群留存下来。在这支黄羊群中有一只黄羊王，而黄羊王身上有一样无价之宝。它就是黄羊王的眼睛。恐怖分子赖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得到这双罕见的眼睛。
    为了找到黄羊群，恐怖分子劫持了许多老牧人，可最后一个也没有回来。 苏哈尔的死让当地人再次陷入了惊慌之中。没想到，两天后，陆天山发现异常，杰克逊竟然擅自集结部队。一看这架势，陆天山狐疑道：难道恐怖分子露头呢？他不敢确信，径直走上去问杰克逊，没想到杰克逊说了句有行动，便钻进吉普车，一溜烟儿跑了。
    一听说有行动，陆天山的火就冒了出来，他冲着身后的美娅吼道：“你作为机要员，既然有行动，为什么不通知我。中国维和部队到这里来是打击恐怖的，不是来赏花观月的。”陆天山历来反对擅自行动，此时对这套作法更是愤恨，这简直是无视中国维和部队的存在，完全是对中国尊严的挑衅。
    被陆天山一阵猛吼，美娅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陆队长，你去了也是白搭。”一听这话，陆天山剑眉倒竖、目光如炬。难道自己是个草包？难道中国维和部队是乱泥巴糊成的？看到陆天山脸色铁青，美娅反倒笑了起来，说：“你还记得上次被你放跑的那只黄羊吧！其实，那黄羊背上的迷彩盒不是普通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枚信号发报器。一般离群的黄羊最终都会找到自己的羊群，所以有了那玩意儿，就可能找到黄羊群的位置了……”陆天山大吃一惊，连忙打断她的话：“这次又是猎羊行动？”美娅点了点头。
    陆天山不再说话了。他在心里一边骂着杰克逊残暴狡猾，一边深深自责着，如果那天他一枪打掉迷彩盒，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至少这个墨点不会抹在中国军人的脸上。突然，机要室警铃大作。“有情况！”美娅惊叫起来。两人连忙冲进机要室。
    雷达屏上一个红点在剧烈闪烁着。美娅拿起传话器，杰克逊的呼救声传了过来：快！快通知陆队长，我们与恐怖分子遭遇了。兵贵神速！陆天山扫了一眼雷达屏上的坐标，闪电般冲了出去。
    无巧不成书！杰克逊做梦都没想到，他和恐怖分子会因为黄羊群而碰面。由于是来狩猎的，事先没做什么准备，一交手杰克逊就吃了闷亏。对方的装甲车左冲右突，肆无忌惮，杰克逊看得双眼只喷火，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一辆装甲车发现了他，轰隆隆地压了过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只听一声闷响，装甲车冒起一股青烟，瘫在了那里。紧接着，其它的装甲车也都一一成了废铁。原来是中国维和分队从背后杀了过来。
    局势一下子翻了过来。恐怖分子成了瓮中之鳖，三下五除二就被解决了。“陆队长，我不该对中国军人存在偏见。你们提出的和谐思想值得我认真思考。我为自己的愚蠢做法向你道歉！”杰克逊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陆天山看到他的狼狈样儿，正想安慰他两句，一个士兵跑来报告：恐怖头子卡莱不见了。杰克逊顿时暴跳如雷，用手枪顶着一个俘虏的脑门。那家伙当即尿了裤子，哆嗦着指了指后面的柳树丛，说：“他、他、他、他追黄羊王去了。”
    陆天山大叫一声‘不好’。如果黄羊王一死，羊群可能会发生内斗。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陆天山手一挥，钻进军用吉普，直朝柳树丛扑去。
    穿过柳树丛，陆天山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的影子，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透过望远镜一看，那个人正是恐怖头子卡莱。
    等围上去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只黄羊躺在卡莱身边的草丛里。它已经死了。鲜血正顺着黑洞洞的枪口往外流着。陆天山的心在剧烈颤抖着，没想到这正是老牧人所说的黄羊王，也是恐怖分子做梦都想得到的。
    看到陆天山，卡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凄惨。笑完之后，他像王八一样，朝人群外爬去，嘴里念着：这不是真的！嘻嘻！不是真的……
    他已经疯了。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杀人如麻的恐怖头子怎么会这样？“你们看！”突然，一个队员叫了起来。陆天山定睛一看，天啦！这只黄羊王居然双眼没有眼球。经过军医检查，凹陷的眼眶里没有血痕和伤疤，显然是先天性的残疾。
    一只生活在黑暗中的黄羊是如何与命运抗争？又是如何维护羊群的？陆天山被深深地震撼了：也许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自强不息！站在黄羊王面前，陆天山庄重地抬起右手，其他人也纷纷把手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