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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亦称“元夕节”、“上元节”,旧时以通宵张灯、供人观赏为乐,所以又叫“灯节”、“烧灯节”。
在中国众多的传统节日中,元宵节显得有些“另类”,首先表现在元宵节的游艺项目多在夜间举行,这在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时代颇为少见。中国古代原本有宵禁之制,《周礼》载:“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到了汉代,皇帝开始特许正月十五和其前后两夜弛禁,允许百姓在街上自由行走,观灯赏玩,亦即“放夜”,因此才有了后来历代元宵张灯赏灯的活动。唐朝诗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诗中描写了元宵不禁夜,百姓倾城出动彻夜观灯的盛况。
其次,元宵节的“另类”表现在全民出动。节日中各种社火、舞队百戏竞陈街头,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走出家门,彻夜狂欢。唐朝诗人崔液一首《上元夜》淋漓尽致地描述了元宵夜人们那种耐不住寂寞的情景,“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天,妇女们也从深宅大院里走出来,她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化上自己最满意的彩妆,走出闺阁,加入到元宵狂欢中。唐代张萧远有《观灯》诗:“十万人家火独光,门门开处见红妆。歌钟喧夜更漏暗,罗琦满街尘生香。”对此宋代周密《武林旧事》有生动描绘:“至夜阑则有持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遗钿坠珥,往往得之,亦东都遗风也。”可见妇女通宵达旦涌上街头,忘情到丢失自己的首饰也浑然不觉。
在中国古代,女性恪守“三从四德”,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相夫教子成了传统女性生活的全部。然而人的天性在封闭的状态下也许会短期休眠,而一但有了外界的阳光和土壤,它便有了发芽和生长的契机。元宵节就是以其独特的节俗机制给世俗男女提供了自由接触的空间,为有情人提供了爱情的温床,伦理道德被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见钟情的快乐、旧情重叙的感叹都穿越时空的羁绊,在氤氲的灯火中升腾、迷漫。明知这番相识相知伦理不允、家法难容,可许多青年男女还是要冒险去体验一番,真可谓戴着镣铐跳舞,这就使元宵节情人约会、定情乃至私奔都成了司空见惯的事。自唐玄宗开元时起,因“放灯三夜”而升温的元宵节,至宋太祖开元年间又加两夜,新都汴京从正月十四要“闹”到十八方休,人称“五夜元宵”。时间的延续使得这些不期而遇的爱情也不断升温高涨,因此打着官方节庆的幌子,元宵节成为古代众人心照不宣而心向神往的情人节,这一天人性正常欲望被完全的宣泄出来,也有人称之为中国的“狂欢节”。
我们可以从大量文史记载中寻觅到古人曾经疯狂的踪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男男女女在灯火掩映中,寻觅着自己的意中人。在礼教还不是很开放的古代,元宵之夜,男女情人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来观灯猜谜,逗乐调情。更有甚者,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在巷陌不好驻足情爱,干脆到市桥下面“野合”寻欢,然后道别分手,类似现在的“一夜情”。宋代朱淑真《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诗句所描述的就是类似于以上的感情经历。
宋代一则轶闻兼有笑话的意思,颇能反映时人的真实心态:“司马温在洛阳闲居,时上元节,夫人欲出看灯,公曰:‘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公曰:‘某是鬼耶?’”老公其实知道老婆出去看灯是幌子,更想看的是男人,于是忍不住说,想看人可以在家看啊,难道我不是人吗?元宵节那天,女人想看男人,但更多的是猎艳的男子,即便是那些留连茶肆酒楼,徘徊于市井瓦舍,对外界的精彩司空见惯的人,也带着十二分的热忱与企盼期待元夕节的到来,刘辰翁《卜算子?元宵》一语道破天机:“不是重看灯,重见河边女”。
宋话本《张生彩鸾灯传》为我们讲述了元宵节成就姻缘的故事:太尉偏室李氏不满自己的婚姻,在元宵之夜故意遗漏香囊红帕,上写“得此物有情者,来年上元夜见车前有双鸳鸯灯可相见”字样。东西恰好被一叫做张生的秀才拾到,心生爱慕,便与第二年元宵夜在约定地点等候,果然见到挂有双鸳鸯灯的车子。张生勇敢对诗相见,最后相约私奔,去异地他乡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见,在性别地位不平等的古代,女人被禁锢在深闺中,难以有自己情感宣泄的渠道。而元宵节的狂欢,最终给了女人一个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和欲望宣泄的机会,让她们的生活有一个周期性的等待,从这点上来说,古代的元宵节更是女人的狂欢节。
元宵节还是性的狂欢节,由于元宵节的全民性,又是在夜间举行,这无疑给平日禁止的男女自由交往网开了一面。对于平日幽居闺房的少女来说,元宵节无疑是难得的欢乐自由的节日,良家男女可能在此时私定终身,青楼歌妓的冶游则更加放肆:“妓女群坐喧哗,勾引风流子弟买笑追欢。”吴自牧《梦梁录》中记:“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装,竞夸华丽。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犹未已。甚至饮酒醺醺,倩人扶着,堕翠遗簪,难以枚举……”这是公开的色情活动。还有很多半公开和隐秘的色情活动。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漾,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性的欢愉充斥着京城的大街小巷。风流才子唐伯虎也曾赋诗赞誉迷人的元宵之夜:“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看来花灯和月色还不是重点,美酒和游春女才是良辰的销魂之处,性的意味不言而喻。
元宵节这天,男女之间可以自由交往。男子可以不醉不归,女子可以无所顾忌,甚至封建伦理道德都发生了暂时性缺位的现象,这在保守封闭的中国古代社会,是极其难得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元宵节堪比情人节,古人也着实疯狂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