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窦初开
五言·春归
雀悦雨中飞,春心沐早晖。遍看三月绿,使叫百花归。
洁再见到于时,自然而然多出几分莫名的亲近感。这种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微妙心理变化,却让她不像从前那样自信和从容了。一次,她见于远远走来,便鼓起勇气,想迎着他的目光微笑一下。洁给自己找了个牵强的理由,就算为于上次替她担事的一种回报吧。如此一来,自尊心方面的挫折感便可忽略不计。可他却视而不见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她并不存在似的。她受了这点打击,只好下意识地把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定格在稍纵即逝的勉强上。她低下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他伟岸的身形就好像一面墙,而她则是被其羁绊住的一缕微风,怎么也无法畅顺飘过。她觉得脸有点发烧,偏偏那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心跳声,又鼓一样咚咚响起,让她愈加心虚起来。更不巧的是,她的鞋跟忽然一崴,只听“啊呀”一声,方才还透着希望的内心像被断开了电闸的地下掩体,立即变得漆黑一团。突然脚腕处一阵阵刺痛,直钻到她心里去了。
“没事吧?”于看到她被痛苦扭曲的脸和向下委顿的身子,立即回身轻轻扶住她的手臂,皱着眉关切地问她。
“没事儿,没事儿,崴了一下而已。”说也奇怪,洁忽然觉得脚上的疼减轻了些许。她调整一下自己的重心,勉强站直了身子,然后倔强地抬起头,对于大大方方地说:“谢谢!”
于微笑着说:“小心点。”
洁突然记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于对她笑,这笑容竟有如寒冬里的阳光一样让她感到无比温暖,于那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更平添了许多魅力的光环,而这因偶然却又自然产生的情愫,在对过往的百感交集中瞬间孕育出爱的火种,在洁荒芜的心田里借得东风般开始星火燎原。
有一天下班后,洁对叫她一块儿走的同事说,我图纸没画完,你先走吧。
洁的房门虚掩着,灯光从走廊墙上的窗口透出来,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又像是一盏路灯,在昏暗的楼道里分外鲜明。主任办公室在楼道的最里面,只要于走出他的房间,就一定会发现这里的光亮。他会不会猜想是有人粗心忘记关灯了?然后过来察看究竟呢?洁手里拿着笔,眼睛盯着图纸,脑子里七上八下,心却全飞到于那边了。
时间过得真慢。不知什么时候,洁听到楼道里有开门的声音——是于,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她定了定神,有些自嘲地对自己说,明明在等他出来,又为何如此心慌意乱呢?理智虽如此,洁仍是不由自主地调动起全身的细胞,屏息静听,翘首以待。
走廊里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门前了!果然停下来了!洁的心跳又骤然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大约一分钟,门突然被推开。
“啊!”洁惊叫着跳起身来,于也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大概于没有想到办公室里有人,而洁则是有些做贼心虚,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你怎么还没走? 我还以为……”于显然很意外。
洁为方才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又生怕于看出她刻意等他的初衷,于是忙不迭抢着答道:“我在改图纸。对了,我正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呢。”
于是大男人,当然对洁急中生智的应答丝毫不疑,也没察觉出洁还在极力掩饰的慌乱眼神。他热心地走到洁的面前说:“什么问题?”
“这套新CAD软件我还不太熟,怎么才能把做好的子模块先存储起来,好随时调用?”
“上周我讲课你没听吧?”
“嗯,王总找我们去谈新课题的事,一直到下班时才结束,所以……”
于熟练地打开电脑,调出软件,边操作边讲解起来。洁在他身旁,心却像长了草,乱蓬蓬的一片。她根本无法用心听讲——本来也就是托词,可还在没懂装懂,频频点头,附和着于。于讲完后起身说:“我得回去了,你也别待得太晚,一个女孩不安全的。”
“天已经黑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然后你送送我?” 洁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提议,但说出来后心情格外轻松。
“我妈刚才还来电话催我早点回去呢……不过,我可以先送你,饭就改日再吃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你母亲,一个老革命,肯定会懂的。”洁不知道哪里来的机智,还有一点孤注一掷的勇敢。
“呃……”于犹豫了一下,笑了,说:“好吧,但先说好,我请客!”
“行!随你!”洁开心地说,笑靥里还有些小小的得意,看来自己这点小聪明,对于非常奏效。
两人一起来到研究所附近的福满楼,在大厅靠窗子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于大方地边说边把服务员拿过来的菜单转递给洁。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洁现在完全恢复了以往的自信,接过菜单,笑着看了于一眼,就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麻烦你记一下,毛家红烧肉、盐煎鱼、湖南臭豆腐,再来个拌凉粉,先上这四道菜吧。”
于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也许是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大厅里显得有点冷清。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看来你还真是内行。”于赞许地说。
“当然了,从父辈论,我是地道的湖南人呢。”洁故意用湖南话拉了个长调,调皮又得意扬扬地答道。似又想起什么,然后对服务员说:“再来四瓶青岛!”
“什么样的?”
“……就无醇吧。你说呢?”洁顿了一下,问于。
“别总看我,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于半开玩笑地说,眼里充满鼓励和信任。
“那就无醇吧!” 洁的心像被充了气的球,有些膨胀和自满。
两人边吃边聊起来,虽然说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气氛却越来越轻松自在了。
过了一会儿,洁忽然一反常态,静默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有心事啊? 说出来听听吧。”
洁听于问,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启齿。
“不方便说就算了,可不是我不想帮你啊。”
“我父母给我找了个对象,我不太喜欢,可他们……”
“包办婚姻? 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怎么也如此封建呢!哈哈,我是开玩笑,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不过你可以先处处看,没准就是匹千里马呢。”
“那你帮我参谋参谋?”
“这个我可外行,不过我可以让我女朋友帮你,这方面她比我有经验。”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的话让洁的心猛地一激灵,然后一沉,仿佛掉进了无底洞,连手里的筷子也差点掉在桌上。她原想故作轻松,投石问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莫名的泪水竟肆无忌惮地涌上眼眶,自然得好像呼吸一样。
“嘿,咱不兴这个,又没人拉郎配,决定权还在你手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么难过呢?”于哪里知道洁的眼泪是为他流的呢。洁的心里翻涌着难言的苦,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早有蜻蜓立上头”了?
“你有朋友? 怎么所里的人都不知道呢?”洁心存疑虑和几分侥幸。
“嘿,其实也是父母之命,我们两家是世交,而且是指腹为婚。”
“你爱她吗?”洁原想调侃一下于,家中的文化里也很封建,结果却单刀直入,脱口而出。
于喝了一口啤酒,叹了口气说:“什么爱不爱的,不就是在一起过日子嘛。我们准备下半年等她研究生一毕业就结婚。日子都定好了。”
于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有如五雷轰顶,把洁的脑袋震得嗡嗡直响。她顿时浑身冰冷,整个人有点心神恍惚起来。洁甚至记不起他们是如何吃完饭和结的账了。在回家的路上,自己和于是否还说了什么。直到车子停在她家门口两人分手时,她才猛醒过来,出于礼貌,向对她挥手的于说了声谢谢。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洁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心里不停重复的只有这句话,是无奈,是惶惑,更是绝望。
第二天吃早饭时,面无表情的洁一字一顿地对父母说:“我想好了,和康结婚。但请你们先不要把我的决定告诉康本人。”
说完了,洁在父母诧异的目光中,有些狼狈地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洁才慢慢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走到平时不知给她带来多少慰藉和温暖的床前,猛地扑在上面,又胡乱抓起个枕头,蒙住头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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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歌>
枝叶像生锈的铁
透着金属的硬
却又在阳光下
闪烁金子般的光
让恍惚中的我
应该鄙视腐朽
还是赞美纯粹
每当我目睹
那些用牺牲换来的绚丽
就仿佛在践踏
垂死的生命
席卷而来的惶恐
迷漫在风语中舞蹈
又萎靡在最后的枯黄上战栗
美好总是伴随着残忍
让我感恩的情怀
激动
且羞愧
怎能不让我看到
绽放中的霜影
听到暮鼓晨钟里的鸦噪
不必纠结
不必忧郁
不必忏悔
命运就像这秋天里的歌
充满矛盾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