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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

(2007-04-27 17:57:34)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  仪姜悄悄笑道:“嘻嘻,瑶姑娘还是太疼你了,连再折腾你一下都舍不得,白白便宜了你。”众少女都是轻轻一笑。琴儿微微笑道:“瑶姑娘舍不得,你还可以折腾他啊。怎么,莫非他才一声姊姊,就叫得你也舍不得了?”仪姜脸儿通红,却道:“琴姑娘,我们可是好姐妹,你别欺负我,不然……不然……我们就难为你……的魏颉,看你怎么办。”  琴儿顿时脸上一红,轻轻啐道:“你……”但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仪姜轻轻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另一名少女轻轻叹道:“说实在话,先前没见过这个小姑娘时,还不明白瑶姑娘为什么那么喜欢她。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只要还是人,就实在是没有什么能不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众人都是情不自禁地点头,觉这话确实贴切。  众人本来都是希望冰灵快醒过来的,可现在她真要醒时,却都情不自禁地连呼吸都缓了下来,似乎都无法忍心惊醒她那美好梦幻的哪怕是最后一丝余韵。冰灵娇俏的樱唇微微颤动,便象一颗美丽之极、散发着柔柔金红色祥光的夜明珠,轻拂着也舒泰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昭元象往常一样,慢慢将手臂伸到她怀里,让她轻轻抱住,静静期待着她的醒来。  冰灵终于慢慢睁开双眼,发现眼前许多人都在看着自己,那尚自带着些许睡意的美丽眼睛中顿时不自觉地现出迷惘之色。她忽然羞意大起,急忙闭上眼睛,抱紧昭元的手臂急道:“哥哥,哥哥!”昭元忙柔声道:“灵儿别怕,哥哥在这里。”说着轻轻将她柔软的身躯半抱了起来,依着锦被坐好。但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急忙放手,却又实在舍不得,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仪姜忽然抿嘴笑道:“唉呀呀,这声灵儿好深情哦。”  众少女再也忍不住,立刻嘻嘻哈哈起来。冰灵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脸儿红得跟初熟的苹果一般,拼命就要往昭元怀里钻去。夏瑶琴轻轻一笑,纤手已轻轻抚在了冰灵肩上,柔声道:“不要哥哥,要姐姐好不好?这个哥哥很坏的。”她这话才一出,众少女已都是笑得前俯后仰。但冰灵居然也不那么惊慌了,似乎夏瑶琴的这句话就和她那轻抚自己肩头的纤手一样,有着神奇的亲和力,令自己的那羞涩躲藏之意刹那间烟消云散。  冰灵慢慢又睁开眼睛,转过身体,怔怔地看着夏瑶琴,忽然脸上再次升起了羞涩的笑容,轻轻道:“姐姐,你好美好美啊。你喜欢我吗?”夏瑶琴虽然明知她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如此,却还是禁不住心头欢喜无限,面纱掩映下的脸儿更是红霞飞舞。她微微笑道:“小妹妹,大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不喜欢你的人都是最傻的大傻瓜。”  冰灵大喜,一下子扑入她的怀里,格格笑道:“大姐姐喜欢我,我也喜欢大姐姐,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夏瑶琴轻轻搂着她,就如和自己儿时的无忧无虑再次深情拥抱似的,心下疼爱之极。她忽然眼珠一转,笑道:“灵妹妹真乖。那大姐姐问你,你是最喜欢你哥哥呢,还是最喜欢大姐姐呢?”冰灵的小脸顿时飞红,呐呐道:“我……都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的。”耳际听到众少女之笑,立刻将头扎入夏瑶琴怀里。  范姜嘻嘻道:“喂,死泥鳅,你可要放明白些。人家说都喜欢,那可实在是好心,要关照一下你那一文不值的面子。你看看,人家现在钻进去的是我们少主的怀抱,可不是你的。你后悔让少主见到你的灵妹妹吗?”冰灵一听她这么说,羞急之下急忙又想要钻回昭元的怀抱,但却听仪姜笑道:“现在才钻,就不是天生真的了,已经来不及了。”  冰灵哪边都不是,心下大羞,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众少女忙止住笑声,冰灵好受了些,慢慢又抬起头来。不料仪姜忽然又道:“喂,死泥鳅,从现在开始,好象少主最喜欢的是你的灵妹妹,你的宝贝灵妹妹好象也最喜欢我们的瑶姑娘。你多余了出来,这可怎么办?”昭元大是尴尬,却也根本无言以对,更是令仪姜得意。范姜忽然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想说,这多出来的他给你就不……?”后面却也是脸上一红,羞得说不出来。  众少女被这一话一说,都是玉脸微红,心头羞涩之下,一时间反而静了许多。冰灵终于不被她们取笑,脸上红晕慢慢退了下去。她望了望夏瑶琴,忽然伸出小手便想摘下夏瑶琴的面纱。夏瑶琴本能地想缩,冰灵很认真地道:“大姐姐,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呢?我想你不带面纱一定也很好看的。”夏瑶琴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秀发,便如在赏玩一件无比的瑰宝。她任冰灵为自己解开面纱,轻轻道:“姐姐戴面纱是为了防你这个坏哥哥,你当然可以看啦。”  冰灵很奇怪地道:“我哥哥很好很好的啊,大姐姐你为什么说他坏呢?”夏瑶琴嘻嘻笑道:“他对你这么好,你当然觉得当然很好很好了,可是……”冰灵道:“他对你很坏很坏吗?”夏瑶琴秀脸顿时通红,羞道:“他……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冰灵摸了摸她发烫的玉颊,忽然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似的,轻轻笑道:“大姐姐很喜欢我哥哥,对不对?”  夏瑶琴觉出她柔嫩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抚,居然舍不得摆脱,自然也就被她这句话逼得更加慌乱。一时间,她只是拼命低头,哪里还能答出半句话来?旁边范姜等互望一眼,忽然齐声代她答道:“当然对啦!”冰灵眉花眼笑,道:“那好极了,大姐姐也喜欢我哥哥,我哥哥也喜欢大姐姐……”仪姜忽然笑吟吟道:“你怎么知道你哥哥喜欢大姐姐呢?”  冰灵一怔,看了看除下面纱的夏瑶琴,嘻嘻笑道:“我觉得就是这样嘛。大姐姐这样美,我哥哥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的。”范姜一笑,对昭元道:“听见没有?你的本性,连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都知道了,那就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冤枉你吧。”昭元尴尬道:“是,是。”  冰灵格格娇笑,忽然闭上眼睛,轻轻道:“大姐姐亲我一下。”夏瑶琴一怔,但却果然在她柔嫩的小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笑道:“灵妹妹真可爱,姐姐最喜欢你了。”冰灵大喜,也抱住夏瑶琴的玉颈,在她那美得几乎透明的秀脸上亲了一下,嘻嘻道:“大姐姐你真好。”忽然眼珠一转,又道:“大姐姐,你喜欢我哥哥,也亲他一下好不好?”  众少女顿时哄然大笑。夏瑶琴满脸飞红,啐道:“哼,姐姐亲谁也不亲他的。”忽然急忙又道:“也不让他亲。”其实她除了冰灵这样姐妹般的亲呢外,压根就是只有被昭元亲过。因此,她说这话实是大有此地无银之架势,越到后面声音便越小。  冰灵笑道:“除了我妈妈和我……我……之外,就只有……”后面却突然飞红一片,后面的话越来越轻,几乎也已是完全听不见。夏瑶琴松了口气,嘻嘻一笑,道:“除了你妈妈和那个坏哥哥之外,就只有我亲过你了,对不对?”冰灵脸上红意更浓,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说只有你们可以亲我的。”但说到这里心下又是一羞,无可分辨,只羞得一下又钻入被中,将头蒙得一丝缝也没有。  夏瑶琴嘻嘻一笑,望了望昭元,眼中充满了暧昧取笑之意,就象是早已洞悉了一切。昭元本来便是心中有鬼,这下更被她望得心头发虚,哪里还敢跟她对望?范姜她们见此情景,察言观色之下,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自然人人都抿嘴而笑他的贼心贼胆。  待众人笑声稍小,夏瑶琴轻轻将冰灵又翻了出来,笑道:“好妹妹,别怕,我们都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是他坏,我们笑的都是他。我灵妹妹什么都没错的,有什么可笑的?你说对不对?”冰灵虽然明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但听到此言,还是羞意退了许多,便放下被子不再抵抗躲藏,只是还不太敢看众人。夏瑶琴轻轻搂过她的娇躯,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一起来对付你这个坏哥哥。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好不好?”  冰灵嗯了一声,却又道:“我哥哥从来不欺负我的。”夏瑶琴哼道:“那可不一定。”忽然脸上又是一红,生怕别人注意到,急忙道:“反正我最疼你了,要是你要什么他不肯给,你就来找我,好不好?”冰灵嘻嘻道:“好啊好啊。”忽然又道:“我哥哥特别特别听你的话,对么?”夏瑶琴一羞,心头却也微觉得意,笑道:“当然了。总之呢,他以后只敢疼你的。”  冰灵点了点头,忽然轻轻道:“大姐姐,你嫁给我哥哥做夫人,以后总是疼我,好不好?”夏瑶琴刚刚褪下的红晕立刻翻花般涌了起来,众少女都是偷偷而笑。  只听冰灵又轻轻道:“大姐姐,我曾经想让伊丝卡姐姐当我哥哥的夫人的,因为她也好喜欢好喜欢我,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她,我想永远这样在一起。可是后来……可是后来……”说着已是说不下去了。  夏瑶琴见她居然也会伤感,勉强镇住心神,轻轻道:“后来怎么了?”冰灵美丽的眼睛中忽然珠泪滚滚,便如一碰就会盈盈而落,慢慢道:“后来我发现,伊丝卡姐姐好象不喜欢我喜欢哥哥。她走了,不要我了,我……真的好难过。”说着,眼泪终于悄悄滚了下来。  夏瑶琴轻轻叹了口气,狠狠瞪了昭元一眼,似乎是在说:“都是你这混蛋惹出的祸。”昭元极是惭愧,根本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受训,竟连叹气都不敢。冰灵喃喃道:“我想去找伊丝卡姐姐,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哥哥也很伤心。我真的好想她做我的嫂子啊,因为我真的好害怕有一天我哥哥的夫人不喜欢我,说我哥哥是她的,不要我跟哥哥在一起。”  夏瑶琴轻轻叹道:“你……唉……”冰灵轻轻道:“伊丝卡姐姐虽然跟我说笑,逗我开心,可是我知道她心情不好。她总是说哥哥害了她,她很恨哥哥,但是我知道她也很喜欢哥哥的。我生日的时候伊丝卡姐姐送给我一条天琏,我也回送给她一条,她好象也开心了许多。可是后来……后来她还是永远地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虽然她很喜欢很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哥哥,可是连她也不愿意我跟哥哥在一起。我真的好害怕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这样,那样我和哥哥就真的不能再有快乐了。”夏瑶琴叹了口气,道:“你为了哥哥,就想放弃了,对么?”  冰灵轻轻点了点头,道:“哥哥和我怎么也找不到伊丝卡姐姐,很多人还说她是故意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很可能永远永远找不到的。哥哥没有了妻子,变得很伤心很伤心,我……看见哥哥伤心,也很难过很难过。后来……后来我发现我也可以当哥哥的妻子的,可是那样就不能当妹妹了。我不知道当哥哥的妻子好不好,我很害怕失去当妹妹的快乐,可是……我……我当时想我可能还是不得不放弃了。”她这一回答甚是出乎夏瑶琴和昭元的预料,却令昭元刹那间明白了,为什么在冰宫的时候她好象忽然长大了一些,心下更是感慨无限。  冰灵怔怔地望着夏瑶琴,忽然很认真地道:“大姐姐,你说,当哥哥的妻子究竟好不好呢?”夏瑶琴玉脸陡然飞红,羞道:“不好,一点也不好。他……简直都坏死了……”但立刻又觉此话不能乱说,几乎窘得想要反钻入冰灵怀抱。范姜等都是偷偷抿嘴而笑。  良久,夏瑶琴才又勉强恢复过来。冰灵本来很奇怪的,但似也明白了一点什么,小脸也红了起来,道:“不管怎么样,今天……今天我一看见大姐姐,就觉得你一定会当哥哥的妻子的,而且也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永远也不失去当妹妹的快乐了。大姐姐,你现在就答应我好吗?”夏瑶琴见她满脸真诚渴望,轻轻道:“你不但可以这样,还可以既不失去当妹妹的快乐,又能有当妻子的快乐的。”说到这里,脸上已是羞涩无及。  冰灵脸上也是羞红一片,良久才慢慢在她怀中轻轻动了动,低低道:“谢谢大姐姐疼我。”夏瑶琴勉强定了定神,狠狠瞪着昭元,忽然恨恨地道:“你……你看看你有多好的妹妹,你若敢对她不起,我……”昭元急忙道:“是啊,我不光有这么好的妹妹,还有这么好的妻子。我怎么敢对她们不起?”夏瑶琴噗哧一笑,哼了一声道:“算你知趣。”  但她才说这么一句话,忽然又觉这似也有威胁他来讨好自己之嫌,顿时羞悔起来。众少女自然没有放过,更是窃笑连声。冰灵却似是半点不觉,头在夏瑶琴怀中蹭了蹭,嘻嘻道:“我今天最开心最开心了,又多了个人疼我。”  范姜轻笑道:“世界上疼你的人本来就是无数,少主疼你也是从以前听到你的名字就开始了,可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冰灵眨了眨眼睛,道:“真的很多很多么?”范姜点头道:“当然,起码这里每一个人都疼你疼得不得了的。”  冰灵见她很肯定地这么说,心头大喜,道:“好啊好啊,那么你们都当我哥哥的妻子,就可以都永远在我身边疼我了,好不好?”范姜没料到她居然如此说,顿时窘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琴儿更是尴尬之极。一时间整室中都是静悄悄的,却也无人出言反驳。冰灵微感奇怪,但马上也意识到了其中尴尬,忙道:“大姐姐,我说错话了,惹你们生气了,对不起。”  夏瑶琴轻轻掐了她小脸一下,笑道:“童言无忌,她们怎么会跟你生气?没准有的人心里面还……哼。”冰灵见她们果然大都不是尴尬生气的模样,这才笑道:“那就好了。”忽然又道:“大姐姐,你本领很大很大,对吗?”夏瑶琴想了想,还未回答,仪姜已恢复过来,暗思报复,已是轻轻笑道:“很大很大的。你想想看,有谁能指挥得动你哥哥呀?可是你这位大姐姐指挥起你哥哥来,那可是半个不字也听不到的。”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二)    夏瑶琴和昭元甚是尴尬。琴儿忽然似笑非笑地对昭元道:“你说,是不是瑶姑娘说什么你都听啊?”昭元立刻道:“那是当然。”若是在以前的心性灵性,即使是夏瑶琴亲自来这么问自己,自己只怕也会支支呜呜,老想说什么“小事当然听你的了,大事我们是不是该共同决定啊?”之类的话。可自从昨夜之后,他忽然间象是明白了许多许多,这时居然已能面不改色,一口便答,极显斩钉截铁、永无后悔之意。  琴儿一笑,不再言语。范姜抿嘴笑道:“嘻嘻,看来你还真的是大彻大悟了。灵妹妹,听见了吧,你大姐姐本事很大很大,你这哥哥肯定会听话的。”  冰灵甚是欢喜,道:“那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伊丝卡姐姐了对么?那样我就又可以多一个人疼了。”范姜笑道:“你不是说,她不喜欢你跟你哥哥在一起么?”冰灵秀脸微红,脸上浮起一丝难过之色,轻轻道:“我……还是想试试,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她啊。她真的很好很好的……大姐姐,你帮我劝她回来好不好?”  夏瑶琴微笑道:“好啊好啊。能让你这么说好的人,当然是很好很好啦。她离开你哥哥,不是为了不喜欢你跟哥哥在一起,而是因为太疼你了,又误解了你,想成全你的心愿。这么善良的人,大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再说了,你亲自开口求人,除了……那个白痴之外,谁能还能说不好?”冰灵大喜,跳起来又亲了夏瑶琴一下,道:“我最喜欢大姐姐啦!”夏瑶琴猝不及防,却也心下欢喜,不觉暗想:“她是天真无邪,哪象那条色迷迷的死泥鳅。”想到这里,芳心又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红晕也已悄悄上脸。  昭元却暗暗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伊丝卡亦非寻常之人,若是真要躲自己,这找到的希望实在可说是没有。她曾经在周王宫中救过自己,可是却被那宫云兮给气走了,实在可说是压垮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逼她作出了真正的抉择。她还会让自己找到她么?  他想到这里,心头忽然又怪起宫云兮来。只有她那不在伊丝卡之下的美丽,才能够让伊丝卡真正相信自己会移情别恋,也才会使得伊丝卡真正绝望、再也不会有后悔的勇气。可这只是宫云兮的错么?自己能怪宫云兮么?难道自己不是其中最主要、最无耻的罪人?  昭元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这无疑是那深藏在心头的痛再次的勃发,如果不能及时摆脱,极可能又回让自己再次活在过去之中。他立刻悚然惊觉起来,怒骂自己:自己得近夏瑶琴,已是古今未有的福气,况且还有冰灵陪伴,还有什么资格再去贪心无耻?他慌忙一遍遍地怒骂自己,终于将那汹涌澎湃的无耻念头勉强压了下去。那念头终于重新又悄悄藏入心灵的极深之处,因为在那里,她将陪伴自己终生。  昭元极力地逼自己快乐,终于也似乎有成效起来。他望着夏瑶琴羞红的玉颊,望着冰灵秀美已极却依然还在悄悄成长的美丽,望着在自己痴视下脸儿渐红、让人心旷神怡的范姜仪姜她们,想起过去的疯狂无礼和将来的欹旎情景,也不禁心动起来,脸上也似乎很合己意地出现了沉醉的微笑。  他越来越傻傻地看,半点自制和偷偷摸摸的样子也没有,全然没有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已经被他看得恨起他来了。他仿佛觉得范姜她们好象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间她们已经同时扑了过来,这才明白过来受了暗算。  昭元吓了一跳,本能地要出手逼退一人,便可从其空隙钻出。但那被他吓唬的少女完全不闪不避,依然兰指珊珊拂来,完全不怕被他击中。昭元自己倒是吓了一大跳,要知这些可都是玉雪美丽、粉雕玉琢的绝代美人,自己若是真伤了她们,那岂是可以饶恕的罪孽?  他这时已是丝毫顾不得其它,只能急忙收回掌力。就这一回神间,他已被踢下床来,踩得扑倒在地,竟然挣扎不开。虽然范姜等人武功不能说高,但昭元本来就有些虚弱,还靠透支体力和精力力战过一场,这下又被众美女给含怒踩住,又哪里敢放肆挣扎?  范姜等本来被他看得又羞又急,才出此之策要教训他,结果九人心意相通之下,果然一击便中。但眼见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着了道,而且极是狼狈,连挣扎都不敢,却也有些没料到。众少女得意之情上来,那羞急之意居然也消了不少,有几人甚至已经笑出声来。仪姜含羞恨恨道:“这死泥鳅的眼睛太讨厌了,应该挖掉才好,大家说对不对呀?”  众人齐声道:“对极了。”范姜道:“仪姜妹妹去挖。”仪姜道:“我先提出来的,已先有功了,还该你去挖。”范姜忙道:“我们都没想到,先想到的一定最想挖。我当然不好跟你抢了,你也就不要谦让了。”仪姜笑道:“你被看成这样还不肯挖,一定是还想被他看,对不对?……疑,那天范姜姐姐不是被一大群人围着看了好久么?莫非当时也不是不情愿?”  众少女齐声而笑,范姜旧事又被提起,脸上羞红,恼羞成怒,气道:“都是这家伙干的好事,不……”仪姜眼珠一转,忽然笑道:“……不断其秽根,不能消范嬷嬷心头之恨。”众少女顿时笑将起来,范姜更是窘迫,一下便要飞足踢仪姜。仪姜急忙就要躲开,却被下面的昭元感到机会,立刻便蠢蠢欲动要翻身逃开。  众少女惊呼声中,马上便又是同仇敌忾,又要将他踩至底下蹂躏。但昭元知道她们好不容易这般得势,肯定要狠狠折磨一下自己,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又怎么可以放过?他急忙奋起所有力气,身形如游鱼一般,便要奋力自她们纤足下滑脱。  范姜等被他这么一滑一带,顿时好几人站立不稳,踩力更减。昭元正大喜过望,不料仪姜眼见他要逃脱,索性顺势一下俯压在他身上,玉指伸处,已是直卡他颈。众少女立刻会意,踩的踩压的压,他全身各处已都是玉软香温,又哪里敢出手?自然又是被压得动弹不得。众少女见他又被擒住,都是嘻嘻一笑。范姜哼道:“居然还想跑?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话未说完,昭元忽然身体平平腾升,将她们的玉体也都给抬带了起来。紧接着他身体忽然往下一沉一滑,就要从离地的空隙中逃走。原来昭元情急之下,又不能伤害她们,只好不惜强行聚发劈空之力,硬以无缝而成有缝。众少女惊叫声中,他身体已是如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窜出了大半。但正在这时,昭元却忽然又惊叫一声,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  仪姜等见机不可失,连忙顺势又擒压住了他。但众人见他手掩胸口,脸色苍白,不觉都是微微一怔,冰灵和夏瑶琴也都是吃了一惊。范姜哼道:“难道他又要装死?”说着忽然重重踢了昭元一脚。昭元身体随她纤足一震,却是全无本能运功的抵抗之势。仪姜面色一变,迟疑道:“好象不太象是假的啊……”范姜探了探昭元额头,面色微变,道:“好象是内伤?”  此言一说,顿时满室皆惊。众少女连忙将他扶到床上坐下,却见他面色苍白一片,额际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渗出,连脸上肌肉都已是微微扭曲颤抖起来,显是真的万分痛苦。冰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住他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夏瑶琴也是玉容大变,一时间手足无措,似乎也是直觉觉出这次似乎不是假的。  昭元心腹之处如同万把锯齿金钩在撕扯啮咬,那种似曾熟悉的硬生生的剧痛迅速弥漫开来,似乎已经带动了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和血脉,令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猛烈地抽搐收缩。这种痛苦似乎在几个月前遇到过,可是那个时候,那是心灵之痛和肉体之痛的混合。现在,它似乎只是单纯的肉体之痛,却依然能令自己一样无法抵挡,甚至连挣扎的气力都已没有。  昭元的脑部也迅速地痛了起来,似乎那股源自心头的剧痛有着无穷的传染力,要侵入他的灵魂,让他真正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周围众少女的惊慌竟然一丝也没有被他觉察,因为模糊之中,他脑中只觉一切都是在剧烈地轰轰而响,甚至都令他看到了久违的“死亡”二字。他猛然狠命捶了自己头一下,但那脑中的轰鸣却反而是更加剧烈起来,就象是要将他所有的思维和灵魂都全部震散,而且干脆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极度猛烈的痛苦似乎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你以为只有灵魂的疼痛,才能算大痛苦么?你的灵魂终究还是寄在你肉身之上的!”昭元身上的冷汗已如水漫一般漫出肌肤,每一下颤抖都抖落一片,不一会已是全身都湿成了一片。他脸色也已从苍白转得略显灰暗起来,甚至连颊上都现出一条条暴涨着颤抖着的青筋,就象是马上就要撑破皮肤的阻挡飞出来似的。  昭元拼命地想要忍住,可是这巨大痛苦却竟然已经征服了他的每一寸肌肉,令他全身上下除了一阵阵地抽搐颤抖之外,完全再没有任何气力。恍惚间,似乎一股清泉已被喂入了他口中。可是他已不会吞咽,那清泉居然还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但他的身体终于被托了起来,那清泉依然在一点点地滴入,胸腹部也似在被几只玉手轻轻揉着。他的神智似乎越来越恍惚,却又似乎越来越清醒。然而,恍惚的是他的抵抗意志,清醒的却是他的痛觉意识,一切都似在最大限度地令他来体尝这非人痛苦的煎熬。  不知从何时起,那股剧痛达到了顶点之后,慢慢又开始消退了。昭元只觉那剧痛来时有如山倒,去时却慢如抽丝一般,这消退的过程实在是慢如亿万之年。终于,他的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微弱了,脸上的青筋也慢慢隐了下去。那股剧痛虽然弱去,却好象又没有完全消失,而象是被藏起来了一样。难道它是要让自己永远留下对它的恐惧?  昭元的神智慢慢又恢复了些,内息已本能地奔突疗伤。显然,他连功力也已恢复了起来,而且比剧痛乍起时还要强劲一些。他慢慢睁开眼睛,见眼前许多双妙目都在望着自己,一见自己睁开眼睛,人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冰灵珠泪盈盈,扑在他肩头哭道:“哥哥,你好了,跟以前一样好了,是不是?”  昭元轻轻搂住她纤腰,又抚了抚她秀发,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道:“嗯,别怕,哥哥没事的。”说着又望了望夏瑶琴,见她满脸惊惶,关切之意尽显,心下忽感无比的得意和满足。他想向夏瑶琴一笑,但脸部肌肉尚不自然,笑容甚是古怪。  夏瑶琴见他睁开眼睛,心下已是放下了一大半,正待再问他感受,忽见他向自己诡异地一笑。她微微一怔,但迅速猜到了昭元之想,顿时玉脸羞红,啐道:“你……无耻!”  范姜等一愕,顿时也明白了他定是痛才轻得一点,便又开始色心大动,不免也是鄙夷之意复起。此念一着,少女们先前对自己等人的胡闹导致他伤势发作的愧疚之心,顿时便无影无踪,立刻便又要来掐他。  昭元一笑之后,立刻便后悔起来,这时见她们识破,急忙便又要假装剧痛未完来少些惩罚。幸亏他功力略复,刚才又经历过那钟痛苦,这一运功之下,居然又是冷汗直冒,全身颤抖,象模象样。众少女本来将信将疑,但见他如此之状,到底还是心疼之意上来,连忙放下要折腾他的驾势,复又关切地替他轻轻揉了起来。  不料冰灵却忽然缩回头来,居然已是不再流泪,反而轻轻笑道:“哥哥,你又在装痛骗我吗?”昭元吓了一跳,忙道:“没,没有。”夏瑶琴又羞又气,啪地反手脆脆打了他一个耳光,道:“灵妹妹都感觉到你是装假,那还有假……有真?简直是岂有此理!”众少女本来也是气急败坏,但见他脸上已是五指之山赫然,心头才快意了不少。一名少女嘻嘻对冰灵道:“灵妹妹,这家伙果然是在骗人。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假装的呢?”  冰灵小脸上微微一红,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感觉,但以前……以前……我哥哥曾经想骗我来服侍他……”众少女哄然而笑。范姜对昭元哼道:“无耻!无耻!明明该你服侍宝贝妹妹的嘛,居然敢如此耍赖。”仪姜笑道:“他自己也知道他该服侍我们,要反过来占便宜的话,不装假耍赖怎么行?不过好歹他也先吃了这一阵苦……呀,不好,不会他一开始就是假装的吧?”昭元大惊,忙道:“不,不,不是的,开始不是的!”  范姜等众少女却齐声道:“就是,就是!”昭元急道:“开始的时候灵儿没说是假啊!”一名少女笑道:“可也没说是真啊!你装得这么象,别人不多看看,怎么能知道是真是假?” 范姜笑道:“大喊狼来了,那是害了以后。你这大喊痛来了,却是害了以前。”众少女都是嘻嘻而笑。昭元百口莫辩,便也只好再次老起面皮来死抵。  琴儿轻轻抚了抚他额头,慢慢道:“大哥,对不起,你失血之后还大耗心神,说起来也是因我的错而起。”昭元见她低眉款款,叹了口气道:“琴儿,你不要自责,这事不能怪你。这种痛虽然也有和魏颉之战为引,但……却似乎并不全是内伤大肆发作之象。”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三)    琴儿听他说的认真,微觉奇道:“不是内伤发作之象?”昭元点了点头,慢慢道:“此痛发作时令我有如亿万年之煎熬,但毕竟还是来去甚速,而且我现在功力反而又有恢复。若真是内伤大发作,断无如此之理。天仙玉露、雪魄冰华虽都是仙品,亦只是固本培元,加速恢复,却不能完全代替真气来疗复已受重损之经脉。”  众人听他说的郑重,也渐渐不再取笑于他。冰灵担心地道:“哥哥,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昭元叹了口气,慢慢道:“我也不明白。现在想起来,这种痛苦我好象已经经历过了两次了,连这一次的话,那便是三次了,只不过开始……开始我以为是……是心痛。”说着情不自禁地朝夏瑶琴望了一眼,却见夏瑶琴脸上又是悄悄爬上了红晕。仪姜似乎也明白了他未尽之意,微微笑道:“只有良心才会觉痛,这说明你还有点良心,乃是好事。你说对不对?”  众少女都抿嘴一笑,昭元尴尬一笑,却又慢慢皱起了眉头,缓缓又道:“可是今天……今天之痛似乎并非伴随心痛,我觉得奇怪……”范姜嘻嘻一笑,道:“现在当然啦,少主都收下你准你报恩了,你正心情好着呢,又怎么会心痛?”仪姜轻笑道:“还有啊,还有范嬷嬷的玉手轻轻为你揉着肚腹,你又怎么会真心痛?”范姜脸上又是一红,却是装作没听见。  昭元尴尬一笑,忽然心头又是一动,似乎有一个念头在心灵的最深处悄悄质问着自己。他吃了一惊,急忙又道:“而且我仔细想来,这三次痛苦似乎是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钻心和震撼,就象千千万万只锉肉金钩在乱搅一样。”   华姜忽然道:“会不会是中毒?”琴儿奇道:“你也会中毒?”昭元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本来也曾微有所疑,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一来我在卧眉山曾身挺万毒之王的剧毒,任何毒物到了我身上,虽大都还能知觉,但效果都会大打折扣,最起码不会令我如此无法控制。况且我痛前都并未破皮受伤,而口服毒类大都是令人先神智迷糊,未必会让人觉得很痛很痛。这种痛苦简直就象是专门要让人感受到它的痛苦,着实是闻所未闻。”  众人听他说得如此奇特,虽然依然对他是否在说谎半信半疑,却也还是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都寻思起究竟什么办法能有如此之效。但众人想了一气,却又实在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仪姜看了看夏瑶琴,忽然眼珠一转,对昭元道:“你这家伙当初不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抗被迷能力极强,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中了少主的招么?现在莫非你又以为是自己不怕毒,想不承认自己还是中了毒了?”  昭元一呆,忽然想道:“对呀,难道我又是自以为是不成?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能令人如此自灭自起,而且还一波波地越来越是痛苦,连自己都如此难以抗拒?难道是几种毒药的混合么?”他正苦苦思索,琴儿忽然道:“会不会是蛊毒?如桃花蛊,蛇蛊等,下蛊下得高的话,好象也能让人一波波疼痛的。”昭元摇了摇头,道:“我看应该不会。杜先生说过,我自熬过那毒王之后,便是最厉害的金蚕蛊毒、天蚕蛊毒,也无法太过伤害于我的。”  琴儿久久不语,忽然道:“会不会是心蛊?”昭元奇道:“心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琴儿幽幽道:“天下之深,莫过于心。最厉害的魔是心魔,最厉害的蛊自然也是心蛊。我好象听人说过,这世上除了你所说的那几钟蛊是最厉害的蛊以外,还有一样更为神秘、也更难操纵之蛊,乃是叫做心蛊。”昭元见她面色郑重,不象是危言耸听,不由得耸然动容。他忽然心头一动,望向琴儿,轻轻道:“是不是杜先生跟你说的?”  琴儿忽然眼中现出泪花,道:“我当初还不到十岁,就被爷爷派去了卧眉山。你以为我爷爷是为了杜先生,其实并不全是。”昭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琴儿喃喃道:“血魔之所以可怕,乃是因为他修炼的是疯狂摧残心志的心魔功。心蛊之所以可怕,亦是因为它能够将心灵涌动和肉体痛苦最大限度地联系起来。传说心蛊不但能令敌人活得无比麻木、死得无比凄惨和痛苦,如果应用得恰到好处,有时候还能有加速炼制人蛊、增进魔功之效。天蚕蛊毒等虽然厉害,但只要解药在手,掌握好分寸,旁人一样可以解毒,只是那解药极其难配而已。心蛊却更厉害,据说根本就没有单独的解药。除了施术人身心配合再加用药外,完全无旁人能解。”  昭元皱眉道:“如此说来,此心蛊其实更象一种特殊的摄魂术?”琴儿摇了摇头,道:“摄魂术要常常重复施展,才能保持或增进效力。”昭元点了点头,道:“若是真有心蛊,便极可能是一种融合蛊毒与摄魂术的邪异手段。二者互相弥补弱点,灵肉交互作用,或许便真能有如你说的那样神奇。……你是说,你爷爷怀疑卧眉山有这种蛊毒?”  琴儿痴痴凝视着远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久久才道:“这只是个传说,可是我爷爷终于还是要我来试试。大约三十余年前,曾有三大青年英雄燕行天、魏锋镝、宇木风力搏老血魔,你可还记得?”昭元道:“记得。三位英雄先后均死,那个老血魔不知所踪,但多年没有再出现作恶。”  琴儿轻轻道:“传说血魔还是出现了的,但却是被发现死了。有一次一个采药人发现,在三峽江边一个传说中的巴王悬棺洞里,似有一具干尸,后来又发现象是新死,旁边还有一些很古怪的符号文字。当时,我祖父还在那里任地方官。他开始以为这是命案,但侦缉时越来越觉不对,因为那干尸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无论是刀伤、勒伤、击伤还是毒伤。后来,他越来越疑那人其实就是传说中伤重逃走的血魔,但始终无法太确定。但无论如何,那个时候当地又确实没有人凶杀案,这无头案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在衙门存了个底。后来祖父年纪渐大,武功、阅历都大涨,忽然似乎懂了一点那些怪异文字,顿时又疑心那确实是血魔的遭遇。他这时武功已高,此念之下,便又将那些调出来,越来越疑那是血魔临死时的感言。同时,他也有些疑心那人是练魔功时牵动内伤,走火入魔,但后来又觉似象非象。”   昭元吃了一惊,道:“难道他是中了心蛊?”琴儿幽幽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天昭妹妹的奶奶那么早就死了呢?还有她的父母,为什么也去世那么早?”昭元越来越是吃惊,吃吃道:“难道……难道……”  琴儿木然道:“我祖父想了很久,才勉强把他的猜测基本上接通,算是能勉强解释那些极简短的文字。他的猜测是,老血魔被三人围攻之下,四人皆受了极重之伤。老血魔逃走后,体力不支,跌入山涧随水漂流,却被一位卧眉山中的少女所救。”  昭元慢慢道:“那少女是天昭的奶奶?”琴儿点了点头,道:“那位少女救了老血魔,日日照料之下,生出了深情。可是她当时已经被定为卧眉山族夫人,不久就要成亲了。她很徘徊,却又无力反抗。”昭元道:“于是她就给你祖父下了心蛊?”琴儿摇摇头道:“她没有。心蛊的培植极其秘密,只有其王族寥寥一人或数人知道。她未来的丈夫,也就是卧眉山世子,发现她象是有悔婚之意,便请老血魔和那位少女去赴宴。”  昭元默默不言。琴儿道:“那位少女是卧眉山第一美人,世子也是深爱着她,发觉她移情别恋,居然有悔婚之意,立刻便怒发如狂。但当时老血魔伤势已好了几成,武功已不弱。世子知道无可战胜,便以相请的办法,暗中给二人下了心蛊。然后,他又坦诚地对老血魔说,他深深喜欢这位少女,马上就要成婚了,请他多住些日子,以便观礼。”  昭元叹了口气,道:“老血魔应该不会当场大怒、翻起脸来罢?”琴儿道:“你猜得很对。老血魔自炼魔功后,成天就是杀人和被人追杀,连自己的妻室儿女亲情都完全顾不得了。可是在疗伤期间,他忽然得如此温情照顾,竟然良心有些发现,也爱上了这位小他一代的少女。只是当时二人都未明言,老血魔也还不知道她已是内定的世子之妻。后来得世子说及此事,老血魔想起这位少女若是嫁给自己,定然受己拖累,全无幸福,还真是不如嫁给世子。于是他便一面满口答应,以绝那少女之念,一面也又不待伤好,就暗中离开了卧眉山。”  昭元心头越来越疑此传说,皱眉道:“他自这一离后,竟然就真没再杀过人?”琴儿道:“他老血魔离开卧眉山时,功力尚未全复,加上外面群雄搜寻他的风声还紧,自然只能极力忍耐。后来他功力全复之后,竟然也有些良心发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借助杀人和被追杀、虐人和被虐待来培养魔性了,因为那一阵阵越来越剧烈的痛苦,已经令他饱受自虐之苦,让他穷于应付。”  她说到这里,忽然炯炯望着昭元道:“我也是很后来才隐约知道,心蛊本身之配制需两种相反的极厉害蛊毒,而且它们必须配合,才能被操纵。而要施展,必须又分开施展,所以一施展就必须男女两人同时被施。同时,施术时还要暗中辅以迷魂术,可以既加强效果,又掩盖其初始症状。心蛊之所以发作,就我现在猜测的,似乎至少有两种机理。一种是类似本来的弱性蛊毒,根据下的量和方法的不同,大致隔一段时间就发作一次。但单纯这样的发作,其痛并不十分厉害。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过一段安全时间后,若被施术者情思剧烈涌动,思念别人,或爱或恨,便可能带动深层的剧烈的心痛。而且一旦第一次发作,下一次再大动情思时,其痛就可能更加厉害。也就是说,无施术者之解,此人将难以再有所爱,而且时间太长后还会心痛而死。据说痛死之时,还会看见另外一位被施术者跟自己一样痛苦的影像。”  昭元慢慢道:“那位世子要害老血魔也就罢了,却为何也要对自己的妻子也这样?难道他就因为那少女动过一念,就再不爱她了么?”琴儿道:“他即将是万人之主,从来没有没有失败过,又是性情极度偏激,如何能忍受心上人移情别恋?他怒发如狂之下,早已由爱转恨,要先在那安全的时间里和那少女生一两个儿女,而后让她痛发而死,让她什么都得不到。”  昭元轻轻叹息,却也没有再多问。琴儿道:“不料老血魔心中挂念那少女,后来又忍不住偷去卧眉山看她婚后生活。他发觉他们夫妻间似乎情形有异,但还算幸福,便未在意什么,直接又离开了。后来他魔性复涨,思念那少女越来越强烈,也发觉自己常常心痛,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终于又忍不住去看。可这一次,他却发现那少女竟然已经死去。”  琴儿顿了顿,续道:“他似乎本能地不相信那少女之死完全正常,便拼命去逼问那世子。他本就是天魔心性,这下情人身死,魔性顿时疯狂炻烈起来,大施酷烈折磨之术。那世子熬刑不过,终于被他逼出了实情。他大怒之下,杀了世子,心性大疯之下,竟然还要去杀那世子和那少女所生的儿子。但他先前一闹,那世孙已被藏了起来,终于没有找到。于是他血魔心又起,便杀了卧眉山所有能找到的公族婴儿。”  昭元道:“后来……”琴儿道:“据老血魔自己记述,后来他将那少女尸身之棺挖出带走了。此番大开杀戒后,他杀心和情心都已彻底死去,也就不再想继续活着。他找了个山洞,埋下了那名少女,便认认真真地思念起那少女来。果然,不多时候他便心痛如狂,也终于牵动了先前的深层内伤,从此僵毙。后来也有人知道隐隐约约知道了些血魔死去、而且全身无伤的事,但却都以为是他练魔功引发的深层内伤。”   琴儿又道:“那世子之子成长起来,虽然族人知道此事的都竭力隐瞒,却还是被他探究了究竟。他年轻气盛之下,私自便去寻仇。当时我爷爷已经篡位,在此前还隐藏了身份,改变了容貌。那世孙不知怎么,还是打听到了我爷爷是经手人,以为他是其仇人传人,便冒充望帝手下,前去寻仇。但他不是对手,勉强逃回卧眉山后,内外伤困,终于还是死去。我爷爷也是从这个时候又被挑动心弦,又多想起望帝的事来的。只是当时他猜的很准,觉得这世孙不过是冒名而已,望帝肯定不在那里,没想到望帝后来居然真的来这里隐居了。”  昭元勉强按捺住心头疑念,道:“想不到天魔之不为祸人间,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琴儿声音越来越难过,轻轻道:“我祖父胸有大志,一心想去找天下无敌的办法,但又怕练魔功的结果。因此,他总是在搜寻厉害的正派武功,但效果一直不佳。他练功受阻,便思各种医术毒术以补。等他渐渐精深毒术后,便越来越疑老血魔留书中隐约暗示的那种心蛊真的存在。后来,他更对这神秘的心蛊真正起了意,想得到它的确切秘密,再后来他便派我前来这一带探听。当时,我还不足十岁。我初去之时,主要并不是为了杜先生的,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居然碰上了我祖父苦苦搜寻的杜先生。唉,杜先生真是……太……太凄惨了。”  昭元见她神情凄凉,心下疑念渐弱,心下暗思:“怪不得她比我小,却总是显得似乎比我要大些,原来她是早就身负重任。相比起来,她幼年所受之苦,真是一点都不比我少。”  琴儿说到这里,默默不语许久,忽然勉强一笑,道:“其实这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我说这么多真是多余。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要小心,说不定是中了心蛊。”昭元闭上双目,默默想了一会,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有可能是中了天……天昭的心蛊。”琴儿看了看他,忽然笑道:“对,也确实应该是她。不是她,你也没这么容易着道。”昭元顿时脸上一红。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四)    范姜忽然一把揪住他耳朵,哼道:“你快老实说,是不是还藏着什么老婆?”昭元忙道:“不是老婆,是妹妹,不信你问琴儿。”仪姜啐道:“胡说八道,你的妹妹从来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压根就没一个是真的。……琴姑娘,他说的是真的么?”  琴儿一笑,道:“他的这个妹妹么,应该说是半真半假吧。”昭元急道:“全真的,全真的。我跟她还常常吵架的,你不记得么?”琴儿眼珠一转,笑道:“什么吵架?我怎么不记得啊?”昭元见她故意羞自己,急得涨红了脸,道:“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夏瑶琴忽然嗔道:“你闭嘴!”昭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巴。范姜等都是抿嘴而笑。  忽听冰灵轻轻道:“哥哥,你真的还有一个妹妹吗?”昭元一呆,脱口道:“嗯……不……是的……”但总觉怎么回答都不好,一时尴尬至极。他耳边众少女们的嘲笑声阵阵传来,完全无可抵抗,只好低下头去,来个死鳅不怕开水烫。  琴儿轻轻抚了抚冰灵,笑道:“灵妹妹别怕,要说心口的宝贝妹妹,还真是没有人能跟你相比。他那个妹妹嘛,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而你呢,是……是……是……全真……嘻嘻,也全假的。”她说的虽晦涩难懂,但冰灵关心之下,还是明明白白。她顿时小脸羞红一片,低头道:“琴姐姐,你又笑话我。”  夏瑶琴一笑,将冰灵搂了搂,轻轻刮了刮她小脸,道:“灵妹妹放心,你以为人人都象你这样,一个劲想当妹妹,还生怕还有人来抢着当呢?既然他们老是吵闹,那个妹妹肯定不觉得当妹妹有什么特别好的。我看他那个妹妹,是九成想当老婆,一成想当妹妹。你却是九成想当妹妹,一……”  冰灵急道:“十成!十成想当妹妹的!”夏瑶琴微微一笑,道:“好好好,只是估计他一要流口水,你就又要可怜可怜他了。反正你要当妹妹,他不敢不把你当妹妹。你要当老婆,他也不敢不把你当老婆。”众少女都是忍俊不禁。  琴儿道:“说起来也真是的,那个天昭倒也确实真象亲妹妹。我记得当时呀,天昭老跟你哥哥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从来就没停过。可是你哥哥对你呀,简直是含在口中怕化了,睡觉捧着怕飞了,什么时候舍得跟你闹过?你说,你现在还羡慕那个妹妹吗?”   范姜怪笑道:“好奇怪啊,好象最象妹妹的不想当妹妹,很不象的却偏偏觉着当妹妹好,死活怕当不成妹妹,更怕有人来分宠。瑶姑娘,你实在把世界弄得太糊涂了。”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冰灵大羞,急忙就又要朝夏瑶琴怀里钻。夏瑶琴微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玉册只记有前因后果的大事,这些小事嘛,还不是由这死泥鳅到处瞎跑瞎窜?”  琴儿轻轻笑道:“说实在话,据说这心蛊是所有蛊中最难控制、也最危险的。人家对他要是没有情意,想来也不会费这功夫来给他下心蛊。因此呢,我看这家伙实在是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有另外一种危险。”众少女都是嘻嘻而笑。  昭元大是尴尬,正要分辩,仪姜纤手已狠狠揪住他上下唇,哼道:“你这死泥鳅从来不说实话,还是闭嘴的好。”范姜笑道:“琴姑娘,我倒想知道,这家伙当年究竟是对人家干什么了,惹得人家居然要给他下心蛊?今天正好可以对质,可一定要审问清楚。”  昭元神色紧张,生怕琴儿说出不利于他的话来,但却又不敢反抗仪姜他们,一张嘴被揪拉得老长。琴儿轻轻一笑,道:“其实他可能也没对人家做什么吧……倒是人家对他欺负了不少。”夏瑶琴笑道:“居然还有人欺负他?看来这玉册上给他留空太多,这死泥鳅偷偷干的事还真不少啊。”众少女也都大感兴趣,一齐催着琴儿不要管昭元,赶快揭他老底。  琴儿微笑道:“当时他年纪还很小,但在杜先生的精心拿捏之下,却已练有一样本事,就是身上能冬暖夏凉。因此呢,我们那洪荒居即使夏天也能显得清凉一些。那些族人不明其理,纷纷传说我们那里有什么清凉宝贝。”仪姜嘻嘻一笑,道:“这家伙一见到少主,就满心满身冒起火来,就他也还能有清凉可言?”昭元和夏瑶琴都是脸上通红。  琴儿笑道:“你现在一说我才忽然明白过来。说不定呀,当时杜先生早知是他如此货色,如此做乃是预先防备。我猜他是想起天昭虽然还小,却也已是花容月貌的美人胚子,所以才把昭元先送进冰窟折腾,让他先学会清凉降火之法,免得以后出事。”  范姜忽然抿嘴笑道:“只怕还不只是为那个天昭罢?”少女们顿时哄然大笑。琴儿满脸通红,羞道:“你们再扯我,我就不说了,让你们自己去审问他去。”范姜似乎吓了一跳,居然盈盈一礼,道:“对不起啊,琴姑娘,是我多嘴。我们的琴姑娘素来端庄之极,不肯跟人嘻笑打闹的。这小子那时候也还那么小,怎么敢起邪念?”仪姜笑道:“是极是极。今天若不趁着都在,先好好对质清楚,以后这小子要是有时间乱编些出什么圆谎,那就麻烦了。”  她说话间,玉手不免微松。昭元忽然嘴巴得空,连忙大叫:“既然是对质,那我也要能说话呀……”但后面的话立刻便又被仪姜堵住,而且还将他双唇掐得更紧。范姜看了看夏瑶琴,见她似乎低头在跟冰灵悄悄说着什么,一时还顾不上这条泥鳅,便自己对昭元道:“怎么,是不是不服?可是你既然嫁给了少主,我们这里的对质就是这样的……嘻嘻,跟女孩子对质,你居然也敢说话?”琴儿噗哧一笑,转羞为喜,续道:“说的也是。当时那个小妹妹一到夏天就睡不着,脾气烦躁,忽然听说有这么一样宝物,自然就起了羡慕和觊觎之心。”  华姜越来越感兴趣,凑过来道:“结果就来欺负他了?”琴儿笑道:“开始还不是。开始是人家自己来问,以为他是个小厮,随便说了他几句。结果他就气量狭窄,拿出蛇来把人家给吓哭了,还要占人家便宜。哼,当时他居然还挺得意的。”  仪姜笑道:“敢对女孩子动手,那可不能轻饶就算了。‘女孩子’三个字可是被‘好’字带着的‘好亥子’,那是要当宝贝来宠来爱的,岂能被他如此对待?”琴儿轻轻一笑,道:“他吓那小姑娘后,人家当然不开心啦。但那小姑娘问过我之后,知道他又臭又硬,加上还是被杜先生收养,就跑来哄了他几下,于是就把他哄得骨头都软了。于是乎,那天晚上他睡得跟死猪一样,硬被人家偷偷给五花大绑起来,抓去侍寝了。”  范姜笑道:“看来他天生就是被抓去侍寝的命……他不会又在那里放肆吧?”琴儿笑道:“开始人家当然防着他了,就还是捆得死死的,象抱着块清凉石般抱着他睡觉。后来呢,好象是他听话了不少,就不捆他了。他居然也老老实实地从了,也不知是为什么。”仪姜轻笑道:“这有什么难想的?一定是跟人家漂亮妹妹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色心大动了。我看哪,别说相从,他自己就想粘上去了。只是可惜了人家,人家小姑娘可能还不知道诶。”  范姜忽然笑道:“那你可也要小心了,不要不知道啊。”仪姜脸颊顿红,那揪住昭元双唇的玉手又是一松。但她觉出昭元好象马上又要大放噘词,连忙再又抓住,却扭过头去不敢看他,口中也急忙岔道:“既是如此,他被抓走后应该不但没有生命危险,还会有艳福送上门来。不知道那个天昭漂亮不漂亮啊?”琴儿道:“当然是很漂亮的了,不然他怎么会被下了蛊还不知道?”  华姜道:“比你如何?”琴儿想了想,道:“应该不比我差吧。”仪姜一怔,却见琴儿似乎也不象是随口乱说,便道:“真身还是假身?”琴儿道:“当然是指真身了。”范姜不信道:“琴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你不是开玩笑吧?”  琴儿道:“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跟她也相处了好几年,这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后来听说这个小子瞎了狗眼,大有恋姐心结,硬是不知道珍惜眼前的美人。当时,他居然放着眼前的漂亮妹妹不看,眼巴巴地只想去粘另外一位少女,还干脆离开了卧眉山。”众少女都是哦的一声,故意连连点头,却又忍不住偷偷而笑。  范姜轻轻笑道:“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不光彩的过去啊,怪不得人家要恨恨地想折腾他。他明明走了,后来却又自己送上门去给别人下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痛可真该是他受的。哼,白白骗了我们这么多同情心。”仪姜却嘻嘻笑道:“琴姑娘,我先还奇怪,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琴儿大羞,道:“你……”仪姜嘻嘻一笑,再不说话。  夏瑶琴微笑道:“既然是如此美人,当也是得天地之美秀,自然也当跟你们同列瑶宫。我天宫既以昭选天下灵秀为任,此等美色便不应再沦落人间。再说了,他欠人家不少,又被人家握着小命,这份情不是不行的。……只是有些便宜他了。”  范姜笑道:“可能是委屈他了罢,起码这样一来,他就又要多伺候一个人了。”夏瑶琴一笑,道:“仪姜,还舍不得放开他么?”仪姜脸上一红,松开小手,却又狡黠一笑,道:“瑶姑娘舍不得了,我当然要放手啦。”众少女轰然而笑。夏瑶琴大羞,偷偷看了一眼急急忙喘气的昭元,低下头轻轻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一趟罢。”  范姜笑道:“这次乖一点,说不定就又能哄个老婆回来。”昭元愁眉苦脸道:“我跟她确实是兄妹之情。我是说真的,你们却总是不信。”仪姜哼道:“明明心中有贼心,却还这么虚伪。你敢凭良心说,你对她一点也没有起过兄妹之外的念头么?”昭元道:“确实是没有……基本上没有。”仪姜见他吞吞吐吐,显然自己也有点底气不足,鄙夷道:“你这家伙根本没有良心,只有恶心。”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昭元甚是尴尬,道:“我是说真的。”琴儿轻轻笑道:“人家现在也已是长大了,肯为你放心蛊,怎么也是对你有情。”昭元呐呐道:“她是说要我不要忘了在她婚典前回去,为她……”但说到这里,想起她那些越来越觉含糊暧昧的话,自然再也说不下去。  琴儿看着他这模样,微微一笑,道:“就算你真是这样的,你难道就忍心让人家为你伤心一辈子么?人家是女孩子,你怎么也当顺着人家些,怎么能由你自己?况且人家也是大美人,你的审美标准应该也已经不再变态了。这明明是便宜了你,你还叫什么叫?”  昭元见她咄咄逼人,众少女也无一人帮自己,无奈之下只好闭嘴不言。他脑中情不自禁想起了天昭那越来越美丽的容貌,回忆起那些越想越是温情款款的话,心头居然也莫名其妙地不再想争辩了:“其实娶她有什么不好?若是她肯嫁我,怎么说也是我的福气。她……还在等我吗?”  他正想间,忽听冰灵轻轻道:“哥哥,你要去吗?我也去,好不好?”昭元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夏瑶琴笑道:“你最好还是别去的好。卧眉山中,行蛊之人,脾气只怕有些古怪,未必能象我们一样这么疼你。你要是一去,只怕你哥哥不但娶不回老婆来,还得把小命都丢在那里。”仪姜轻轻刮着她脸,嘻嘻笑道:“灵妹妹这么舍不得你这哥哥吗?有少主和你在这里,还怕他不愿回来?就算是新媳妇,也没有这样怕分离的呀。”  夏瑶琴和冰灵脸上都是飞红一片,只好又彼此相拥依偎,觉得实在只有对方才是最安全、最不会取笑自己之人。众少女却又是笑了好一阵,才慢慢停歇。过了一会,昭元忽然慢慢道:“瑶琴,你能不能把命运改一改,让天极圣母良心发现,让她不那么偏激?”  众人都没料到他竟会在这等情景之下,忽然问出这样一问,一怔之下,满室都静了下来。夏瑶琴微抬妙目,见昭元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竟然真是真诚乞求之象,全无半点先前的那种半信半疑的样子。她不禁得意之心大起,却忽然又莫名其妙地一阵羞涩和慌乱,急急又低下头去。  范姜忽道:“这乃是天机,已经定了下来,又怎么可以提前泄露?那样少主岂不又得去改?就连你自己是条泥鳅的事,也是等你已经开始报恩了,才告诉你的嘛。”她话中并未否认昭元所猜测的瑶宫冰宫之间的联系,显然是有所默认。  昭元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真的不行么?”夏瑶琴慢慢抬起头来,轻轻道:“对不起。就算是你的命运,我也不能提前说的,更不要说毁鼎之事了。”昭元缓缓道:“我可以受很多的苦,可是毁鼎一事,真的没有必要。”夏瑶琴轻轻道:“对不起。”昭元轻轻道:“我愿意承受这个劫数。”夏瑶琴低下头,轻轻又道:“对不起,命运不能作弊的。”  昭元叹了口气,看了看琴儿,见她也是低头不语,心下更是失望。但他转念一想,却又释然:自己若是坚持去,她喜欢自己,自然就会帮忙。但他才想到这里,立刻又甚是尴尬:自己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居然就认为她喜欢自己已到了那种程度?况且她即使会帮自己,若是只将自己小命救回,不管那鼎,却也是极有可能的。那样的话,自己又能如何?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五)    冰灵忽道:“哥哥,我去劝师父好不好?”昭元顿时眼睛一亮。但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那天极圣母梦游曾说过的话,也就是想将冰灵作为她死去的孩子的媳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虽说后来天极圣母似乎并没有伤害冰灵,可是他一想起天极圣母的冰魂魔功,以及她那受伤难测的心智,就还是心头恐惧万分,何况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血魔、一个君万寿?  先前自己总是安慰自己,说是无人舍得伤冰灵,可那是在自己实在没办法保护她时,用来欺骗自己、让自己坚持活下去的办法。现在自己可以避免,那可怎么敢将她送到那充满不确定的地方去?而且若世人知道冰灵是天极圣母亲传弟子的话,恐怕也会对她不利。  昭元想到这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这太危险了,而且……而且也未必有用。”冰灵微微歪头想了一想,却依然笑道:“我觉得不会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师父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她不会伤害我的。说真的,我都有些想她老人家了。”昭元见她面上满是天真的微笑,不忍心用过于残酷的可能性来击破她的美好幻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但他心头却实是确切无比,那就是绝不能将她置于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  夏瑶琴忽然轻轻道:“灵妹妹,你去是可以,可你怎样找到冰宫呢?”冰灵一怔,脸上一红,轻轻道:“我……没想过。我们等那只送信的鹰飞来,再骑上去,好不好?”夏瑶琴笑道:“傻孩子。你师父怕你自己偷偷跑掉,才特地不教你骑鹰的。你要是自己想骑,那该多危险?以她心思之慎秘,肯定会特命那鹰绝不可带重物回来的,否则她的冰宫位置早就会被暴露了。况且你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那只送信之鹰,显然是故意躲开你们。你师父明知你在这里,还不来抢你,明显是答应你留在这里,希望你置身事外。否则她早就来接你了。”  冰灵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呆了一呆,轻轻道:“我写信,说我自己想去见师父,她是不是就会派人来接我呢?”夏瑶琴一笑,道:“这个最好了。”昭元急道:“什么?不能这样的,这样太危险了。”夏瑶琴一笑,微微使了个眼色,道:“你放心,我疼她不在你之下,绝不会让她涉险的。”仪姜也笑道:“你自己是个受苦受险的命,人家跟你可是大大不同的。”  昭元虽然见她使了个眼色,但还是心头不大放心,正待再言,范姜已嗔道:“你居然敢不相信少主?你自己现在都是性命难保,若是天极圣母真想来接走灵妹妹的话,你是怎么也防不住的。你要是去卧眉山,她起码可趁你离开时动手;你要是不去,她也可等你死后动手。她就算完全硬要硬闯,你又以为你能做什么?”昭元一想也是,只得叹道:“那就全拜托阿瑶了。阿瑶心地善良,与冰宫关系又是非比寻常,想来应该不会伤害灵妹妹……和我罢。”  仪姜微微笑道:“这死泥鳅一到想求人时,就肉麻得不得了。不过我要问你啊,你说我们与冰宫关系非比寻常,究竟是什么意思?”昭元忙道:“天下气运都是阿瑶执掌,这冰宫之事自然也是归其所管,不过是现在不能说而已。这不就是非比寻常么?”  范姜嘻嘻一笑,道:“算你乖觉。”夏瑶琴忽然微笑道:“你说我们不会伤害灵妹妹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以为我们不会伤害你?”昭元甚是尴尬,随口道:“我若是死了,灵儿会很伤心的。”夏瑶琴笑道:“那可不一定。”昭元心头一凛,仔细看了看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气,却始终无法确定她究竟是只是在吓自己,还是另有深意。  昭元想了想,只好道:“说的也是。不过人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又何况是死在你的玉笔之下?我这一条泥鳅命,能得你亲自出手捏死,那才是天大的福气。”  众少女听他越说越肉麻,都已忍不住偷偷而笑。昭元却老起脸皮,居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顺当之极:“不过说起来,我真是命苦啊。我这么听话,时时不敢忘报恩之下,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该有些苦劳的。可我怎么还得被阿瑶提着尾巴耍,老是活得这么糊涂呢?”琴儿再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夏瑶琴玉颊微红,轻轻道:“什么都知道了的话,再经历还有什么意思?不过看你说的可怜巴巴的,就透露一点给你罢。”  昭元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但才一瞥眼,却见她神情依然是半真半假,心下立刻大是失望,道:“是什么?”夏瑶琴勉强忍住笑,正色道:“你此番去卧眉山,应该能再骗个老婆回来。”众少女都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昭元大失所望,面上却依然作欢喜万分的样子道:“多谢泥鳅夫人指点,我茅塞顿开,感激之至。”心头却想:“哼,今天晚上……”  不料他才这么一想,那似已隐去的痛竟然似乎又要迅速起来。昭元吓个半死,连忙压抑下邪念,痛责自己该死,那痛才慢慢又消了下去。要知先前想挣脱少女们欺负时的心痛发作,其实所对应的心情爱恨,未必能比得了前两次大发作的心灵煎熬,更比不了被抓上巫山仙宫前的心痛。其之所以被引发的真正原因,更可能是多方其他因素所导致。  先前他失血过多,本来就身体太过虚弱,被抓上天前已经昏迷欲死,导致连明确感受那种异痛的意识都太过薄弱。后来则有诸仙子无与伦比、珍贵万分的天仙玉露之助,自然也还勉强无恙。可是再后来下山后,虽然心情大好,但天仙玉露之神效毕竟渐过,同时他下来后,还冷不防就跟魏颉大战了一场。再后来他和众少女打闹时,居然还既大动色心,又大发凌空之力,这才导致灵肉之痛终于被大大引发。至于现在的心痛预兆,也许只是大发作的余韵再起,但也许确是如琴儿所说,一旦发作之后便可能越来越容易被再次引发。不过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哪种原因,但那痛实在太过可怕,昭元自是说什么也不敢去有意识地试。  夏瑶琴见昭元陡然老实了许多,本来甚是奇怪,忽然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粉脸羞得通红,恨恨道:“你这家伙太……你就该不去卧眉山的!”  昭元知她也已猜出自己所想,也是尴尬之极。冰灵奇道:“怎么了?哥哥不能去了么?”范姜忍住笑道:“你这位大姐姐说,你哥哥真不该去卧眉山的。这是说,他如果不去的话,就不会中这个什么心蛊之毒,就可以好好在这里服侍大姐姐……和你了。”夏瑶琴听范姜如此说,又羞又急,道:“范姜,你……”仪姜凑过来道:“莫非范姜姐姐说错了?那么到底少主怎么想的啊?”夏瑶琴急道:“我明明是说他这么坏,就该疼死才好,你们……”可是话未说完,那美玉般的小脸已是红得无处可藏,只能急忙住口,心头又羞又悔。  不料那些少女却都互相问道:“为什么少主觉得他坏呀?他不是已经被驯得挺老实了么?”夏瑶琴听她们故意羞自己,简直恨不能钻入地缝。她头一低,竟然想要钻入冰灵怀中,但却钻不进,尴尬之下,已一头钻入了锦被之中。冰灵虽然还是小孩心性,但见她们如此,却也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也情不自禁地脸红了起来,忽然也钻入被中藏了起来。  范姜抿嘴笑道:“这当面造谣来冤枉人的滋味真好,怪不得华姜妹妹上次非要冤枉这条死泥鳅。”众少女都是哄然而笑。忽然外面低低传来一个声音:“大王,是否现在起身?”  这声音一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室中顿时鸦雀无声。众少女想起自己等人刚才的放肆笑谈极有可能被人听走了一些,人人都是面红耳热,羞窘万分。一时之间,所有的少女都拼命要朝琴儿身后躲去,仿佛她那跟自己等同样纤细轻柔的身体,就能挡住无穷多人的视线。忽然,不知是谁起了头,人人又都朝那并不甚大的锦被中挤着钻去。  昭元定了定神,心头恨恨:“你们也知道这羞窘的滋味不好受啊?”他拉了拉琴儿,对门外道:“寡人知道了,你先出去罢。”那人轻轻道:“是。臣是否要让宋文昌现在就去正堂等候谢恩?”昭元一听宋文昌三字,不知怎的头立刻又大了一圈,道:“也好。但不用催。”那人道:“是。”昭元忽然大声道:“还有,养由基他们也都出来参见。”  那近侍来时并不象平常那样敲门,这时的应声而去也是干净利索,显是已经知道,其中有些大王可能不愿意自己看到的欹旎情形。昭元心下更是尴尬:这内侍要是传开此事,那可怎么办?这可得好好吓唬吓唬他,命他管紧点嘴巴。但再一想,却又觉明明是自己在做坏事,这内侍替自己避免难堪,乃是该赏的,自己怎么好还去吓唬于他?  他心怀鬼胎,转过身来,却见那许多少女在床上挤成一团,都只是将头埋入便算,一动不敢动。昭元极是好笑,心下忽然又起了欹旎的念头。但他立刻惊觉起来,生怕又勾起剧痛,急忙压下邪念,轻轻道:“你们都起来吧,那人走了。”  众少女听说外人走了,开始还不敢相信,待有一两个偷偷揭开一缝看了几看,这才都又钻将出来。众人想起刚才情景,都是脸红心跳。不料她们才稍喘了口气,忽见昭元在一旁,脸上还带有没来得及藏好的取笑之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连那个突兀出现的内侍也成了这死泥鳅的罪过。  昭元见人人都已是面色不善,暗暗心惊,忙道:“早朝将至,我得去看看那个宫云兮。”说着便要转身逃走。但众少女哪里容他如此?他话未说完,眼前已是掌影乱翻,人人都要过来揪他。昭元心有所备,急忙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门边,却听范姜忽然气道:“你敢不让我们现在出气,以后折腾死你!”昭元吓了一大跳,果然不敢再逃。  就这眨眼之间,昭元已乖乖被她们揪按在床上,头上被锦被蒙住,身上便有许多人没头没脑地狠狠打踢掐扭。众少女知这时的他除了能肯定冰灵不会参加外,其余根本不知谁是谁,用起力来自然都是比平时还要狠上百倍,直待昭元痛得半死才住手。  昭元忍痛偷偷揭开被子,见众少女都已是在得意地望着自己,这才稍稍放心。范姜轻轻拦住眼中已心疼得隐有泪光的冰灵,不让她过来,轻轻笑道:“现在知道不老实的代价了吧?”昭元愁眉苦脸道:“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夏瑶琴轻轻道:“好了,你……快去吧。”仪姜抿嘴笑道:“还是瑶姑娘疼你,不但打得最少,还叫你走得最早。”  昭元冷不防地问道:“谁打的最多啊?”仪姜一怔,险些张口而出,连忙回过神来嗔道:“你是不是还想讨打啊?嘻嘻,就是不告诉你。”昭元见她并未上当,只好道:“我去了。”范姜忽然笑道:“好好睁开你那泥鳅眼睛弄清楚,不要又混淆了人。”  昭元一笑,开门出去。外面雾气已散了许多,但天色依然甚是昏暗。昭元见十几步远处,已是立了好几名内侍,显是已等自己等了一气了。他心下微觉惭愧:“以前听人说,纣王自得妲己之后从此便无早朝之事,我可不要变成那样才好。”当下他重新抖擞起精神,来到侧室梳洗换服。当然,他没敢忘了吩咐内侍们,叮嘱任何人不要进自己和琴儿的房间。  等来到成为临时朝堂的神宫正厅,群臣已是毕集于斯,专等他来。昭元心头有鬼,升座后一时竟还不大敢直视众臣。群臣拜毕,值殿官传宋文昌上殿。昭元本来已全不为宫云兮和夏瑶琴究竟谁是谁而担心的,但现在宋文昌真的就要上殿谢恩时,他却不知怎地,心头忽然剧烈又跳动起来。他那一直以为不会有错的猜测,不知为什么又岌岌可危起来,竟然已能再次令他害怕。  昭元偷偷晃了几眼,见群臣虽然面上大都还算正常,并无那种自己最为恐惧的对昏君的深恶痛绝之色。但与此同时,却也颇有几人脸上有诡异之象,不时还有人偷眼望自己,而后还互相使眼色,实是令他心头惶惶。待议了一会朝事,殿外白雾中现出衣冠楚楚、春风满面的宋文昌来。他入殿还没几步,便拜道:“臣宋文昌,蒙大王亲自赐婚主婚,得配佳偶,感佩莫名。臣谢大王圣恩。”  昭元听他语声,确实是极象志得意满的样子,但心下依然不敢放心,只是道:“平身。抬起头来答话。”宋文昌谢恩后,抬起头来,果然是从内到外都洋溢着新郎倌的欢喜之气,全无半点不满、或是存有怀疑的模样。昭元看了几眼,实在看不出来装作,便作出微笑道:“你是我楚国才子,令夫人亦是名动河洛的美人,此一婚姻,可为天下佳话。只不知你昨夜一见,其人之美,是否堪与你之才华相称?你又可有词赋为感?”  宋文昌道:“禀大王:臣知不应自夸,然而臣实在不敢过谦,以免有欺大王。夫人之貌,实在是仙姿凤仪。说实在话,臣所见美女亦有不少,然昨夜一见,依然是如获天人,几乎呆住。只是……”昭元本来听他盛赞其美,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忽然听他说到“只是……”,心中顿时咯蹬一下,沉声道:“只是什么?”宋文昌尴尬道:“只是臣实在太过沉迷,竟然没能想到要挥毫泼墨。今日一早,也是未能有时间挥笔,实在有负大王所期。”  这话一出,群臣中已是有几人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巫山之行本来便是轻松之行,连平常三拜九叩都被减为一次,是以群臣也就大胆了许多。昭元也是不禁莞尔,虽然心头依然似有疑问无法确定,但恐惧终于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想了想,道:“这也难怪。文章之事么,本来就是需率兴而为,方能成就名篇。若是有所任务,应付而作,反多鄙陋。寡人也没先说此事,不过就是今天忽然想起,才提了一下。你不必自责。”宋文昌道:“谢大王。大王深通文墨,推心待臣,实是为臣之幸。”  万王之王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六)    昭元微微一笑,道:“你少年新婚,得此天人,春宵苦短,亦不足怪。若是故意装作,反而是虚伪了。”宋文昌甚是尴尬,但还是道:“是。”昭元想了一想,实在再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便道:“寡人让你为郎官,官职虽不甚大,却能令你能多些时间,也少些责任。你得此佳人,便当善待,以传佳话,可莫要在她面前和别人面前给楚人丢脸。你下去吧。”  宋文昌道:“谢大王苦心。臣告退。”昭元见他一步步退了出去,微微闭目细想他的表现,越发觉得从一开始他进来,到最后他出去,他都简直可说无一处不洋溢着喜庆满足、少年得志的欢喜。应该说,宋文昌的情形,的确就是自己所最希望的那一种情形,自己根本就应该说是最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他极力称赞宫云兮之美时,竟然心中还是隐隐约约似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和遗憾。可是这丝不舒服却又似极其不确定,更还象是完全虚无缥缈,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去多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昭元心神缥缈难制,几乎忍不住就想要微微叹一口气。但幸亏他急忙惊觉,立刻便又正色起来,扫了群臣一眼。群臣见大王面色忽然一端,似还有事情要宣布,虽微觉意外,但还是都收敛了一些。昭元见他们有些人脸上还是挂着些不易觉察的诡笑,心下越来越奇怪,心虚之下,竟然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担心起来。他定了定神,朗声道:“寡人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要于五代王族内,正式择几位公子,排好顺序,以备大宝。”  这话一出,群臣都吃了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公子侧迟疑道:“大王春秋方盛,近来也喜庆连连,昨夜更多瑞兽呈祥。这一切都是欢喜长久之象,大王何必出此备后之言?”昭元道:“寡人曾说过,有备方能无患,无忌无讳方能无患。寡人婚娶已四年有余,却至今无子。况且寡人身体欠佳,不日恐将有远行,前途难测,不可不先为防。寡人可以驾崩,国家却不能乱。”养由基道:“大王……既身体欠佳,自当遵诸太医之瞩疗养,何必又要远行?”  昭元摇摇头道:“此伤非普通之伤,寡人自己亦通悬壶之道,你们不必多问。寡人也并非有弃世之想,所言及此,亦非就真是自觉命将不久,不过是一时之备而已。说起来,你们中有好几人,都是曾贴身随寡人于晋楚大战中历险的。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松林被围,寡人写血书的那种仓促场面?”潘党等想起当时情景,都是感慨不已。  昭元叹息道:“设若当时已有大宝之备,又何需那样恐慌、那样安排?今日先定其备,亦是源自于那时之危。此事寡人已深思熟虑,并非一时之兴。今日一定,若是寡人忽然死去,又无亲子,则应将大宝奉于今日所定之诸公子中最优先者,不得有误。”  众臣见他已如此说,颇现诚心实意,便也不再劝谏。要知他若是说真的要掘弃自己亲生子孙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那样的话,不但群臣中难有人相信,而且众人疑他虚伪之下,更加会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阴狠试探后着。这样一来,那些有头脑的备选公子,肯定一个都不敢应承。  昭元先命三闾大夫报上年二十五以上、四十以下的王族公子,大约有数十人,绝大部分都未随行。本来其时各国大都是父为国君者才称公子,公子之子便不能称公子,而只称公孙。楚因为近几代国君即位之势都甚诡异,公族大为调零,未免被别国笑话其王枝单薄。因此,历代楚王除广收义子外,有的还偷偷改了几人的辈份,乃至有三四代的公孙也来充公子之数的。诸公子中管带兵权的并不多,其中公子侧、公子婴齐其实都是楚武王两个幼子之幼子,乃是武王之孙,论起来还是昭元的叔祖辈。公子殻臣乃是昭元叔辈。  待诸名已备,昭元便命凡在场之公子和低阶官员都暂离朝堂,只留了二十几位重臣,然后命群臣放开议论进谏。群臣议论许久,终于勉强折衷出了三位公子。由于三位执掌兵权的公子早已经被昭元明确排除,自然不在其列。  这等旁支备储之事,自然不能只选一位,否则便可能令其觉得自己即位希望过大,心欲过分膨胀。万一其人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太子,刻意经营起来,将来便可能难以废弃。昭元本来还想多选几位的,但后来想想,又觉这等之事但多看一两步也就够了。若是看得太远,那么偏得也可能更远,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可能更糟。  此事既毕,昭元便召群臣重新上殿。他命群臣当众发下誓言,按此例辅佐新君,不得有二心或是质疑。那三位公子中有一人正在朝堂,但昭元依然命他拜于群臣之列,不准他站于群臣之前,以免其挟此先见之优势,心欲膨胀。  群臣拜舞既毕,昭元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无奈之下,只得还是命本来已许退归、此次不过列席的虞丘单独出列,道:“满朝文武中年轻之辈过多,恐多冲动不测。虞爱卿,寡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为老成可靠,最让寡人放心,可以托付大事。就请虞爱卿再辛劳一回,再监此事三年如何?寡人知劳动爱卿过多,实是难以启齿。”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情。满朝之中,只有这一个老人还位高权重,无论地位、资历和辈份都是超然,又和王室诸公子都无太深之交。因此,如虞丘不监此事的话,别人确实难以服众。虞丘见大王明明口说难以启齿,却又特地在群臣面前大启特启,显是不给自己推托的机会,也就只好道:“大王有命,臣自不敢惜身。惟望大王保重身体,便是万民之福。”  昭元笑道:“实是有劳虞爱卿了。寡人……”说到这里,忽然间想到他这话似乎有几种意义,难道是暗指自己后宫之事?难道他已知道自己房里现在藏了一大群绝色美人?  昭元本来就心中有鬼,这下顿时大大心虚起来。要知虞丘确曾在此事上对自己捣过鬼,现在即使他确实是说者无心,自己也不能不听者有意。虞丘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大王又有何吩咐?”  昭元连忙回过神来,却见群臣面色又诡异起来。昭元顿时越发怀疑有人已猜到了自己心头之想,心下更是发虚,脸上却是丝毫不变,道:“寡人是说,你年尊望重,也当善保身体。这三年间,你只监此一事便可,别的就不必费神了。”虞丘道:“是。”昭元点了点头,闭目想了一想,觉似暂时也并无它事,便命散朝各自休息,明日启程回都。  群臣欠身而散,彼此间的议论却是更甚。昭元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对自己忽然要立储君之事有突兀之感。但等他暗中运起功力,竖起耳朵听了几听,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好几个“美人”、“好色”、“虚伪”之语。昭元心下疑虑更甚,几乎都要惊恐起来。但他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施施然先慢慢退至后殿,然后便急忙换上了便服易容。接着他便如花工一般,暗暗跟随三三两两要游神宫花苑的将校都尉们。  那最近的三人乃是养由基、唐狡和乐伯。三人到了花苑后,见人群稀少,议论也似乎大了起来。昭元隔墙竖耳细听。只听乐伯笑道:“大王一心想不动声色便释疑辟谣,却偏偏引发了大家更大之疑。这机关算尽的,却实在没什么效果。嘿嘿,大王处理国政清清楚楚,怎么对付此事却如此拙劣?”  养由基道:“是啊。昨夜观礼之后,小疑虽淡,但这真正天大的大疑,却更是大彰特彰了。我们虽已人人心知肚明,只怕大王还自以为得计,以为天下间无几人能怀疑到呢。现下人人都道大王虚伪,只差没喊将出来,似乎与大王所期待的大相径庭哪。”  唐狡道:“真没想到,大王名为赐婚主礼,冠冕堂皇,其实却是在暗中做那监守自盗之事。他就这么便将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收为己用,确实有些太过。我看哪,大王虽想遮掩,但这样不顾名份的事肯定遮不住,反而会让人更加觉其好色虚伪。”  乐伯忽然笑道:“大王之所以如此,或许便是因为有些担心你。”唐狡似甚尴尬,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我眼光高了许多,倒是你这家伙,依然还只知大流口水。我看这就是你做不得近卫统领的原因。是不是啊,养兄?”养由基笑道:“那是自然。”乐伯大是不忿,嚷道:“他捧你,你自然也帮他吹捧。”三人顿时骂作一团,大有要出去找别的大臣评理之势。  昭元被他们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正自苦思,忽听他们吵嚷要找人评理,怕他们发现自己,只好顾不得头昏脑涨,先自退走再说。回后殿换服之时,他脑中依然盘旋不断:这几人说的到底是指什么?前一疑是什么?后一疑又是什么?说自己监守自盗,究竟是说宫云兮,还是说冰灵,或是琴儿?  昭元似乎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自己上朝前的判断,可不知为什么,却又怎么也不敢完全下定论。他叹了口气,慢慢步出殿角,却又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笑侃:“今日无事,不如去看望宋文昌。”另一人道:“是啊,宋夫人亲自说过,婚后可能还会赐见大家的。大家怎么能不去多看几眼这等美人?”  又一人道:“那当然。大王自己都不顾名份,看了无数眼美女了,不过就是遮掩得好而已。我们做臣子的,虽然不会遮掩,但只看上两三眼,总也还不算太过分吧。”先一人道:“我看大伙还是别高兴得太早。听说刚才宋文昌已发出话来,说是夫人要做养颜之课,不能轻见外客,就连他也要到晚上才见。这是为何?难道要耍我们么?”  昭元更是头昏脑涨,许许多多似乎早已平息了的可能性又都泛了起来。一时间,那些念头简直就如走马灯一般,令他完全迷惑其中,无法判断。他头脑晕眩之下,甚至连夏瑶琴究竟是不是宫云兮这一最基本的信念和判断,也反起了水。  难道自己君臣二人,还真的是在共享一个老婆,只不过被她分时摄魂之下,两边都被迷得自以为是在独享?群臣为什么说自己虚伪,却又并不对自己深恶痛绝?他们究竟发现了没有?如果发现了,又究竟发现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究竟是怎样想的?  昭元几乎就恨不得立刻冲到宋文昌的花船上,亲眼看一看那个宫云兮究竟是何人。如果那样都还不能判断的话,那就或明或暗,或者干脆亲自施展讹诈等术。可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就真能判断得出,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真是这样做了,结果就一定会是自己希望的么?会不会自己在判断的时候触怒夏瑶琴,认为自己还不甘心被耍,导致她又耍起手段来,那可如何是好?那时候只怕即使她本来不是的,也要让自己被骗得以为是共享老婆。如果万一自己真以为是在共享,那自己又将如何去面对?杀了宋文昌?自己去自杀?  昭元本来一直在想,那些不和谐的可能性,只要一见宋文昌,就能够完全不攻自破、消失于无形。可事实不但没有按他预想的那样变得一清二楚,反而还出现了更多的不确定和恐惧。一时间,他简直觉得自己就象处于一处混沌初开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清楚”“明确”的概念,更加没有任何是非黑白。想到深处,甚至连他这个想把事情弄清楚的思维本身,也变得胆怯、模糊和不清晰了。  那雾气竟似也再次浓了起来,更加模糊地包围着昭元。他只觉眼前这一步步回去面对那些美人的路,竟出人意料地显得极其漫长难走,全无要见佳人时身心俱翔的感觉。  昭元终于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宁愿忍受这九成的模糊,也决不去冒那一成可能性的险。”他不愿意回答这是为什么,更不愿意猜想,这是不是因为一向坚强的自己,现在已经沦落得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可能性。无论如何,只有夏瑶琴的解释,才是最令自己开心的解释;自己不但别无选择地必须去努力相信它,更加应该主动去全心全意地努力相信它。  昭元终于还是走回了自己和冰灵之室,坦然地打开了门又带得关上。可他扫眼间,却忽然发觉,里面竟然已空无一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地看着,可却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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