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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

(2006-05-19 21:15:04)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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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回 忽蒙伺沐耻莫名
  昭元立知上当,晃眼间已见黑影条条,知那是一个有极粗铁柱的铁笼,被制住后绝难脱身。当下他身形急忙空中一转,头下脚上,要趁其还没落地时便借势脱出。不料脚下地面竟然也突然升起,迅疾无伦地和上面急速压下的铁笼合为一体。转瞬间便听咣裆一下,似是有机括从外面扣住了铁笼。昭元措手不及,险些撞到了那突然升起的地面,急忙双手一撑,整个人正过身来。只听咯刺刺几声连响,那铁笼四面的机括纷纷发动,已与下面铁板扣得越来越死。

  昭元见终于还是中了计,心头懊悔无及。这一条条的铁柱条条粗逾儿臂,还似是精钢所造,自己无论如何也扭之不弯。于是他便也不费力气,只是集中心神,镇住自己头脑中的呕吐和头晕之感,极力观察四面动静。

  只听外面脚步声甚是嘈杂,许多人都在朝这边围了过来,只是先来的都只站在自己的铁笼周围一丈之处不动,也不说话。那房间的墙壁本是木质,不一会整个都给搬开,周围都密密麻麻围上了好几十人,都是一言不发。过不多时,忽听一个声音长笑道:“爱姬何以如此?”正是那位虞公子远远到来。

  昭元知自己的一切都早已被他看穿,哼了一声,并不答话。那虞公子近到离铁笼一丈之地,看了看他情形,忽然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这位大祭师。唉,可惜啊可惜,先前我还以为真的是误会,不料现在看来,却是令有乾坤。大祭师似乎特别喜欢穿女装,那么先前本公子的下人们,还真是没冤枉了阁下。”说着仰头哈哈大笑。下面那些本来不发一言的部属也都跟着大笑,但都是偷眼望着那虞公子;他一停下,立刻便又全场鸦雀无声。

  昭元羞愤已极,冷眼四望,见其中还有十来名女子,似乎都是侍女模样,但并无伊丝卡在内。令人吃惊的是,她们一个个都是惊人的秀美,简直让人无可相信世上美女怎么会这样扎堆。而且她们都一个个手持宝剑,玉步沉稳,柔美摄魂般的眼神中隐着不易觉察的凝重,显然还均为会武之士。其中离自己较近的一人的身影,更似乎就是自己刚才所见。昭元微一沉吟,心想:“看来,她们才真正是这位虞公子的贴身之侍。”

  那位虞公子微微笑道:“大祭师何以全不说话?是不是觉得中了在下计策,脸上甚是挂不住啊?我记得就在今天白天的会上,我就提醒过大祭师,许多事只求达成目的,无论是智是力是计是谋,皆是可用。当时,大祭师可是暗中讽刺过在下的。可从今晚大祭师的举动来看,大祭师本人似是对在下的那一番话,不但是打心底里赞成,更加是身体力行啊。嘿嘿,大祭师为了一名女子,竟全然弃大祭之尊于不顾,来此冒奇险,真是令人钦佩。对了,上次大祭师曾教训在下两个不成器的下人,说是对大祭师这样的尊贵之人,要放迷药就要买得好药,大量地放,绝对不可吝啬。因此,在下等都是恭领教诲,并极力改正。不知这次之量,是否足够?”

  昭元一惊,恍然大悟,道:“你……你在茅房放了极厉害的迷药?”那虞公子哈哈大笑,道:“此乃是适得其所。那样厉害的迷药,不在茅房,又怎能让大祭师不生怀疑?说起来这茅房之大味,也是特意为大祭师加强了的呢。怎么样,那一团贵气,味道不错吧?”

  昭元又羞又恼,只觉自己不但被人所制,而且更加被人制得如此狼狈,简直就是无地自容。他忽然想道:“看来我才一进门就已被看破……不,他们当时说伊丝卡的时候,根本就是故意要引我前来,却又丝毫不露痕迹。可笑我还自以为得计。”

  他想到这里,更是颓丧:“看来一切都早已在他们布置之中。那婆子说的更衣,只怕是故意点醒我,否则她当会说梳妆二字,以免歧义。对了,那这更衣一路上走得如此蜿蜒曲折,想来也是故意走弯路,要我看清楚那些房间,好让我疑心伊丝卡在那里面。否则茅房如此偏僻难走,人若真的急拉肚子可怎么得了?我怎么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看出来?”想到这里更是后悔莫及,恨恨一掌拍在身旁的钢柱上,那铁笼顿时一阵大晃。

  那虞公子吃了一惊,正要缩身回避,但见那铁笼丝毫无损,便又立住不动,脸上也恢复了那一派轻松之色,道:“大祭师果然神功非凡。看来我处心积虑设此方法,实在也并非高估了你。不过高则高矣,却似乎终于还是没能出我的意料……”昭元冷笑道:“只怕这其中,还是有出乎你意料之外的罢?”

  那虞公子微笑道:“岂止是有,而且这意料之外简直都让在下叹为观止。在下本来是想要不先选你来稳住你、待你今天放松沐浴的时候,再在水中将你用铁笼擒住的。但到后来,还是疑你警觉过高,难以成事。所以我才又临时改变主意,故意要选你,再故意点醒你茅房脱身之计。当时我等皆想,以大祭师这般尊贵的身份,要被药倒可着实不易。普通那些无色无味的蒙汗药,对大祭师来说只怕就象喝水一样,全无作用。因此,就想到了那几种有极强麻晕作用的迷魂药物。只是那几种怪味不小,难以不露形迹,只能在茅房中用,实是让大祭师见笑了。然而令在下叹为观止的是,大祭师身处如此恶臭和烈效药物之中如此之久,居然还没有晕倒,逼得我们不得不还是用上这最后的一条计,实是令人钦佩得五体投地。不过这迷药总算还是起了点作用,我的这名姬人,终于还是能被大姬师看成是那位伊丝卡。”

  昭元听他句句暗含讽刺,却也无可反驳,只得装作没听见。他忽然想道:“看来我要喊那婆子拿厕纸之时,那婆子本来就是要进来看我是不是已经晕倒的。她发现我没晕,才立刻惊退走开。怪不得后来她根本就不细看,连声音也有点颤抖。”可自己终是成擒,这些说将出来不但挣不回什么面子,反而会徒惹笑柄。

  昭元心头烦闷,忽然冷冷道:“废话少说。你有何目的,直接说出来罢。”那公子看着他嘻嘻不语,忽然瞪着他眼睛道:“昭公子此番失手,其实不过是为情所制,难以自拔而已。其实昭公子乃是天地豪杰,何苦为一女子而如此?若能跟随在下成事,将来荣华富贵,万世功名,都是唾手可得。要些女子,又何足为道?”

  昭元现在简直觉这人几乎无所不知,见他忽然改称自己之姓名,也丝毫不奇他怎么会得知自己姓名,只是在极力猜其身份和用意。那虞公子见他不语,道:“若是昭公子现在想要女子,我这些姬妾立刻便是奉赠,以显我之诚意。不是在下自夸,以在下的眼光,选出来的这几名姬妾,便任何一个都能配上绝色二字。不知昭公子意下如何?”

  昭元冷笑道:“虞公子果然大人大量,看来是早就不计较什么我对公子的同性之犯了。”那虞公子脸色微变,但立刻又恢复常态,笑道:“这个嘛,自然是有些误会了,但却也不用再提起。昭公子若能归于在下,当身为总卫,体受礼敬,地位在我所有这些卫士之上。日后若是成事,或许还有裂土分茅之份。若要美女,又有何难?”

  昭元笑道:“听起来,似乎不象是有兔死狗烹之调。”那虞公子面色不变,道:“昭公子说笑了。只要昭公子肝胆相照,共享富贵岂是难事?”昭元缓缓道:“我若现在就答应于你,你又何以能知我会与你肝胆相照?”

  那虞公子微微一笑,道:“这个不劳公子费心。本来昭公子乃是信人,只要肯答应一声,其实比什么都要管用的。只是昭公子到底神功惊人,我等实在当小心谨慎一些,不可怠慢。只要昭公子金口答应,肯先服用些东西,莫嫌其难吃,再让在下亲自调理一番,之后定然身轻体快,百事不愁,一生一世对在下忠心耿耿。以后嘛,自然是共享富贵。”

  昭元道:“我若是不答应呢?”一名卫士喝道:“那便立刻将你烤成叉烧肉干!”那虞公子摇了摇手,止住那人之言,微笑道:“公子是明白人,又何必一定要我说将出来?大家都非优柔寡断下不了手之人,又何必对彼此心存幻想?”

  昭元看了看他眼神,却见那虞公子也在看着他。一触那虞公子的眼神,昭元忽然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颇觉这虞公子虽然是在微笑,但其心地手段却必定会狠辣无比,令人恐惧。昭元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无可回答,脚却不由自主地慢慢移到了那铁笼的另外一侧,似乎想跟这位虞公子离得远些才觉安全。

  那虞公子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紧逼一步道:“昭兄弟,你且也想清楚。恕在下妄言,你本不是只为女人而活的雌性男人,若非你对她极度忠情,甚至还觉得欠了那位姑娘什么债难还,你是绝不会如此的。你若是现在身死,那么你便永远也无法再了结此事了。可你若是答应了在下,日后在下定可帮你寻找,得遂心愿。在下的力量,实可说是遍行天下,非止一国。只要在下帮忙,谅来她只要是在中土,没有找不出来的。”

  昭元摇了摇头,缓缓道:“兹事体大,我需要想上一想。还请虞公子宽限一下,不要紧紧相逼。”

  那虞公子微微一笑,知他如此说,其实心中已有投降之意,忽然摸出一样东西上前一扬,道:“昭公子何必定要远离我,又何必要多费时日作无益之思考?其实我非洪水猛兽,实是爱才如命,极有诚意。与我合作,绝不致屈了公子。这令牌乃是我亲自号令手下之用,见它便如见我,威权极高,足可帮你寻找那位姑娘。你若是现在答应,明日此时,你便可以用这幅令牌了。你也知道早一日拿到这样东西,便可早一天找到那位姑娘,少一天相思之苦。”

  昭元微微转过身来,见他手中一块美玉之牌灿灿生光,周围众人都现出由衷的羡慕和嫉妒之色。昭元知道这令牌之威倒确实不假,心中不免有些微动,但立刻又醒悟过来,急忙转过头去,极力不看。

  那虞公子眼神何等厉害,自然看出昭元不愿自己知道其内心其实已是有些心动,可说是最宜趁热打铁事半功倍的时机。当下他更是步步紧逼,道:“此事其实利害分明,昭公子大智大慧,又何必如此固执?你只要为我所用,必能……”

  话未说完,昭元忽然从铁笼那头朝这边猛扑了过来,立刻已与那虞公子不足三尺,伸手朝那虞公子虚空一抓。那虞公子顿觉身体似被一股极大吸力所制,整个身体已不听使唤,直吓得魂飞魄散。众人还没来得及回神来,虞公子的身体已是被吸得紧贴铁笼。一只铁钳般的手立刻便叉住了虞公子之喉咙,几乎令他就要窒息。

  这一下极是突然,周围那些卫士都是应变不急;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主人已在昭元掌握之中,更加不敢乱动。昭元见行险终于得逞,扫了众人一眼,忽然哈哈一笑。他冷冷看着那虞公子之眼,与他相隔不到半尺,冷笑道:“只可惜我一生只会用人,却不会为人所用。虞公子虽是人中龙凤,却也没法让在下屈身而侍。”

  那虞公子回过神来,虽是呼吸甚为困难,脸上却依然恢复了镇定的神情。他似是丝毫也无慌乱,竟然在喘息之余还微微一笑,道:“看来昭公子确实是对在下戒心太重,结果又有了误会。”昭元笑道:“现在不是同性之误了么?”

  那虞公子觉昭元手上渐渐加劲,自己呼吸越发困难,却是咬着牙面色不变,道:“本来便都是误会,又何必再行提起?”昭元见他居然甚是硬朗,心头微起敬佩之意,便手上微松,让他喘了几口气,道:“正如你所说的,你我都是明白人,你也当知道,怎么样你才能从我手中捡回这条性命。想多说这些客套话拖延时间,那是没有用的。”

  那虞公子道:“正是,正是。在下今天有所误会,自然该当陪礼道歉,化敌为友。”心下却大悔大骂昭元奸滑。要知他虽然一直都密切注意,始终本能地和昭元离开一丈距离,防昭元偷袭,可得意之下,却终于还是没有看出他乃是故意退后朝向铁笼那边,引自己离笼越来越近。结果他突然冲近发难时,自己已回避无及。

  昭元微微一笑,道:“只怕那还未必够。”忽然朝四面喝道:“你们还不开了铁笼?”那些手下却是丝毫不动,都看着那位虞公子。那虞公子勉强点了点头,那些人立刻便围过来要开铁门。昭元冷声道:“一个个过来,不能这么一大群同时过来。”虞公子冷笑道:“昭公子果然好眼力,真是滴水不漏。”昭元道:“面对你虞公子,实在是不得不小心为上。”

  那些人见被喝破,不敢再行异志,只好一个个过来,每一个动作都慢慢地给昭元看清楚。那铁笼确实制作精良,扣上可说极为容易,要打开却困难费力得多。显然,其是专门用来擒人的,因为即使一时来了外援,也难救走笼中之人。昭元暗中观察,只见那外围搭口竟然有十二道之多,显然实是对自己忌惮之极,简直就象是把一个巨大钢块挖空来做笼子。

  昭元见他们每打开一道搭扣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忽然笑道:“虞公子的铁笼实在复杂,连打开也是如此费力。只是这所费时间越长,虞公子自己受在下叉颈之苦便也越长。”

  那虞公子冷笑道:“你疑我属下故意拖延时间么?告诉你,象你这等奸滑小人,本公子一刻也不想多见。现在我居然还为你所趁,遂你同性之志,那简直是真正的奇耻大辱。”昭元哈哈笑道:“你再怎么说也是没有用。你也知道我是绝不会放手的,而且也根本不准备挪开方位,只觉得这样就是甚好。”

  那虞公子鄙夷道:“那我问你:你我武功相差悬殊,只要我在你三尺以内,我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你为何定要如此让我尽失体面?不是你心头有龌龊之念,还能是什么?”昭元心中一动,觉他所说似乎甚有道理;再一看他眼神,更觉是充满了既愤怒又鄙视又恳求的神色。昭元几乎就要缩手答应,忽觉不对,连忙怔了怔神,避开他目光,那种感觉才消失。昭元大怒,几乎就要发作,但终于还是冷声道:“话虽如此,但我实在是不敢对公子有任何掉以轻心之想。虞公子无论怎么骂,在下问心无愧便是。”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二)

  
  那虞公子怒极,却又毫无办法,道:“从来没有见过如你这般不要脸之小人!”昭元根本不理,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觉得看着这样一个一直极度镇静的人,忽然开始如此无力地喝骂,实在是一件极有趣之事。但与此同时,昭元心头却又暗暗在想,此人究竟在中原可能是何等身份,自己当如何处置于他。

  那公子又骂了几句,见昭元全不以为意,心下更是恼怒。但他自己也觉这样骂有失体面,想了想,忽然一笑道:“其实昭公子与在下本不过是一场误会,却无端端闹到了这般田地,岂不好笑?想来昭公子前来,不过是为一女子。昭公子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怎么会为一女子而动如此干戈?”

  他说完,看了看昭元神色,见昭元似乎根本便没听见,也不跟自己眼神相对,续道:“昭兄弟当知红颜祸水之理。大家都说,这世上多少大祸都是由女子而起,因此是为红颜祸水。但依在下所观,这些祸害其实又并非真正是由女子而起,实是因男子有过于好色之心,视该女子过重,以致无可自拔才引起。因此错当在男人,而非女子。”

  昭元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引起特洛伊之战的帕里斯和海伦,又想起了自己和伊丝卡,不禁若有所思。那虞公子看了看他脸上神色,喘了几口气,笑道:“是以若是男子都无太过好色之心,自然便无这许多大祸。比如在下,风流好色自也不需隐瞒。我蓄有姬妾无数,许多倒也未必是开始便自愿,但后来却都是爱上了在下,甘心受在下驱使。然而在下却从来不留真心于任何一人,视女子不过为草芥,自然也就绝不会犯下大错。而她们既不为我所重,本无权柄,便想错也错不了。这样一来,既免了自己挨骂,又免了那些美女挨骂,乃是真正利己利人的处世之道。昭兄弟乃是明理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利害,肯定更知道对女人‘认真’二字,根本就是万恶之源。可是公子却怎么自己陷入其中,为了一名女子而无可自拔,还对在下加以如此之刑?其实你我本当一见如故,结拜……”

  昭元心神激荡,忽然大怒道:“闭嘴!你这之思,其实与禽兽何异?人人皆生有父母家庭,父为男子,母为何人?姐妹为何人?女儿为何人?你却视其皆为草芥?”

  那虞公子面色不变,道:“既成母子姐妹父女,自然全然不同。在下所说乃是要提醒兄台,身为大丈夫,对于男女之情意,绝不可太过在意。需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我本可结为兄弟,相互扶持,共同风流天下女子,让万世嫉羡,又何必为一连衣服都还不是的人,就对本可成为手足之人发如此大脾气?依我看,不如兄台放手,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他侃侃而谈,忽觉有些不对,再一看时,却觉昭元已在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他自己本来一直希望昭元目光能与自己相接的,可现在居然也被他瞪得心存怯意,竟然不自觉地避了开来,道:“在下实在无意冒犯。这位姑娘莫非是公子的夫人?”

  昭元冷冷道:“我要找的这位姑娘,或许已不会归属于我。我与她非亲非故,但她在我心中,却终是无可替代。我负她太多,一生难以原谅。我宁可草芥我自己,也绝不会将她于草芥类同。你要草芥天下女子,那是你的事,你便要做禽兽,那也是你的事。但我警告你,你若是聪明的话,就莫来侮辱我找的这位姑娘。”

  那虞公子目光闪动,却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忽道:“我实在并非故意想冒犯那位姑娘。我也说过了,女子其实无罪,罪在男子。我先前所说,实在是因为这世间男子其实只有两种,一种是为女子所迷无可自拔,终生颓废,无有大志,或是有狂志而不能冷静实现。另外一种,则是宁愿轻视女子,但却也因此能不为其所迷,时时保持冷静,事事都自为主动,最终能建功立业,为万事景仰。身为男儿,自然是宁愿身为第二种,也不愿为第一种。”

  昭元冷笑道:“很不幸,阁下见识太浅,以为为人处世要么乱情,要么乱业,却不知这情与业之间虽有矛盾,却也并非全不相容。无情未必真英雄,爱恋并非定致沉溺,创业亦非定要无情。世上终于还有第三种男人,能够从整体上掌控,既能不乱情,循《关雎》雅化,又能不乱业,成不世之功。”

  那虞公子摇头笑道:“非我眼界之窄,实在是从无此类之人。君不见古往今来的大仗,凡是拥有美女、迷恋美女的一方,都是惨败么?”昭元冷笑道:“你便睁大眼睛看清楚,纵然前面从无此类中人,你眼前之人也能做此道中第一人。”

  那虞公子鄙夷道:“你说这话不觉惭愧么?面面俱到,固然是每一个人的幻想;但既无人能做到,还不是等于没有?你想做到便成了能做到?你可敢看着我的眼睛,问心无愧地再好好地说上一遍?”昭元心头怒气和豪气澎湃上涌,无可抑制,将叉住他颈的手朝回狠狠收了收,让他离自己更近,瞪着他那闪着妖异之光、似能看穿心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昭元,便是能做这第一人。”

  那虞公子瞪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大笑了起来,似乎是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一般:“这世上还真是有如此自我感觉良好之人,真是佩服啊佩服。”昭元再不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周围之人继续板开搭扣。过了一气,周围之人终于已将最后一个搭扣扳开,但却依然作尚未扳开一般,不肯起身。

  昭元冷笑道:“不用再想寻机会翻盘了。你们还是老实一点的好,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说着空着的那手抓起那钢条朝上猛的一提,那铁笼应声而起,那些人都被抖开老远。昭元换手叉住那虞公子之颈,将那铁笼一推,周围之人都轰地一下四散而开,惟恐被那歪倒的铁笼砸着压着。

  一名黑衣侍卫喝道:“拘禁已开,你还不放开我家主人么?”昭元冷笑一声道:“我答应过拘禁一开就放过他的么?”那虞公子大怒,道:“你竟然如此无耻?当真是岂有此理!”他手下众人也都脸上变色,各各挺起兵刃,就要扑将上来。

  昭元哈哈笑道:“现在要救,却只怕已来不及了。我一只手便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低头对那虞公子冷笑道:“多谢阁下方才对我的一番开导,也让在下真真切切地明白了,阁下究竟是什么人。”那虞公子面色大变,叫道:“你知我是什么人?”昭元冷冷道:“绝非正人,但却正是我要为世间除害之人。”

  那虞公子惊恐地叫道:“你要干什么?”昭元看着他,忽然微笑道:“你如此好色,狂妄已极,居然还敢直认掳掠妇女。依我猜测,你只怕已不知残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我今却也不杀你,但却要废掉你的武功,断你秽根,让你永远不能再残害妇女。”说着忽然右手一紧,将那虞公子身体举得几乎离开了地面,左手微一掐指,便要运指风朝他身上和下阴要穴袭去。那虞公子面色剧变,厉声叫道:“你这样对我,我便让你永远找不到你要找的伊丝卡!”

  昭元微微一怔,但立觉他不过是讹诈恫吓,当下丝毫不以为意,冷冷道:“没有你们相助,我照样能找。便是你们的余孽阻拦,也未必阻拦得了我。”那虞公子喘着气冷笑道:“不能阻拦你,却能杀了她!我发誓你只要敢对我如此,你就在人世间绝对找不到她了!”

  昭元见他神气,心头忽然一动,厉声喝道:“她当真已在你手中?”那虞公子冷笑道:“若无缚蛟索,怎敢捕神龙?你若如此对我,我生已无快意,自然自杀,你的那位姑娘自然也要为我陪葬。我将她藏在极隐秘之处,只要我不亲自去看她,她便得饿死。你便是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也是无用。你若想自己去撞运气找她,那便只管动手。”

  昭元见他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恨极,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不断地提醒自己,此人十成中起码有九成九可能不过是故意恐吓,伊丝卡其实不在他手中,自己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伊丝卡的身影是那样地令他爱恋、苦痛和愧疚,无论如何,他都狠不下心来抛却那所剩下的一点可能。

  昭元心潮起伏,眼前又浮现起伊丝卡被困盼救的影子,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是清晰,竟然完全压倒了那九成九的可能。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那好,我今天便放过你。你交出她,以后不要让我再碰见你,也更加不要让我听到你又掳掠妇女的消息。”说着手上微微而松,让那虞公子站实在地上。

  那虞公子终于解了眼前之危,显然也是极为心悸,但头上却是并无冷汗落下。他拼命喘了几口气,忽然冷笑道:“现在你知我手上有大牌,却居然还对我如此咄咄逼人?”昭元道:“你莫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中,识相的话就赶快将她交出来。”

  那虞公子冷冷道:“我抓的人在你心中远比我要重要得多,不是么?你怎么敢对我无礼?”昭元冷笑道:“你敢试试?”那虞公子嘿嘿笑道:“我是一万个敢试,你却一个也不敢试,你不信就试试看。你该当好好求我,我一时高兴,或许就……”

  昭元忽然一言不发,一手抓提起他腰际就直朝前奔。那虞公子尖叫起来,后面从人也是大惊失色,都是拼命追赶,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昭元身形如飞,直奔到那一排茅房旁边,冷冷道:“这个茅房承你关照,已是一团贵气,可说是专门迎接贵人的了。想来那一团贵气还远未消散,你何不进去体验体验?”那虞公子怒道:“你敢放手让我进去么?”昭元嘿嘿笑道:“本来我还准备陪你进去的,你这一说还提醒了我。你以为我不敢放手让你进去么?只是你一定要进去便是。只不知你是否还有命出来?”说着便要将他朝里面猛推。

  那虞公子面色如土,急忙叫道:“我投降,我投降!”昭元微微一笑,将他拉回,却依然叉住他脖颈丝毫不放松。那虞公子气急败坏,怒道:“你如此对我,以后会有报应的!”昭元冷冷道:“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却由不得你。你放不放她?”那虞公子怒视了他一会,忽然怒道:“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也使得出来。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觉得羞愧么?”昭元冷笑道:“再羞愧也是你先设下的套,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快走!”

  那虞公子无法,只得随他之意走了一会,但却甚是蜿蜒随意,似乎根本就是六神无主、乱走一气。昭元心头更是怀疑,但却丝毫不动声色,也毫不放松。那虞公子又走了一气,忽然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若是她不藏在这里,那我们可就得再多找好多天了。”

  昭元大怒,厉声道:“你说什么?”那虞公子身体微一颤抖,立刻勉强笑道:“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昭元看着他脸上神色,心中之疑自然越来越盛,只觉伊丝卡在他手中的可能越来越是小,但却依然是丝毫不敢行险放他。那虞公子穿堂越屋,其行却简直如毫无目的。昭元心中也是毫无目的,但始终无丝毫放松之意,只是不住地警告他要老实些。

  那虞公子脖子被掐,半退着走了好一气,脸色越来越坏。昭元也是越来越觉伊丝卡不在他手,但依然只是冷眼相看,不发一言。那虞公子越来越是烦躁,忽然大声对那些投鼠忌器、只能跟随着的人喝道:“你们都跟着干什么?一群饭桶!要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快滚远些!”

  那些人似乎极是畏惧于他,可是看了看昭元,却又不肯离开。那虞公子喝道:“还不走,莫非是要领受家法么?”那些家人个个面上又是惭愧又是气馁,终于还是乖乖退开,但还是都在远处观望。

  昭元笑道:“反正你被我制住的失态已被他们看了这么久,便再看一会,又有何妨?”那虞公子哼了一声,却不答话,继续半退而行。二人穿厅过堂,昭元留心记忆,只觉有的地方已是穿过了不止一次,心中却并不喝破,只是一面暗记其府内布局,一面还要看这虞公子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那虞公子被他反叉着喉咙走来走去,烦燥已极,忽然在正厅坐下不走,叫道:“我饿了,我要用膳。”昭元冷冷道:“有我在这里,你若定要用膳,还请到茅房中去用……”

  那虞公子忽然一手扬起,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尖叫道:“那丫头不在我这里!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许多,竟然还微带哭腔。

  昭元压根就没想到,这虞公子在此情势下,居然还敢伸手便打自己耳光。这一下他全没防备,也未及运功相抗,居然没能避开,顿时被打了个结结实实。一时间昭元眼前全是金星乱冒,心头不觉大怒,手上猛地加劲,喝道:“看来你还没吃够苦头?”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三)

  
  不料他手上才一使劲,忽觉手下那虞公子的皮肤微微一滑,竟似与其皮下的肌肉错开了一般。昭元心下大惊,手掌微转,却忽觉那虞公子喉节之处的皮肤也被拉破。其喉结也似乎跟着移了位,被拉到了他颈的侧面,甚是滑稽,而原来喉结部位的下面,却露出了晶莹如玉的女子皮肤。刹那间昭元只觉天旋地转,心头也和眼前一样金星乱舞:“他……她的肌肤如此之美,简直比最美的美玉还要美十倍,怎么可能是男人?她难道根本是一个穿了整套皮衣,大大易容的女子??”

  那“虞公子”见昭元呆呆看着自己之颈,显然已猜出了自己的女儿身,更是怒从心起,又伸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道:“还不快把你的臭手拿开?”眼中却已气得流下泪来。昭元心头一惊,急忙缩回了手,但在那“虞公子”的狠狠瞪视下,竟然不知道该放向哪里。

  要知昭元从来都觉得自己该当与男子争雄,想都没想过去男子能去回打女子,乃是见男如虎、见女如鼠之类,与许多窝囊之人的见男如见虎、见女如见鼠全然不同。因此,他平日跟敌人斗智都勇,绝无半点犹疑,而且出手亦从不优柔寡断。但只要一涉女子,他立刻便容易无所适从,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去和她们做敌手似的。是以在他眼中,冰灵一泪,简直比大梵天的须弥神掌还要厉害得多;一旦将她们惹得哭将起来,自己立刻便会惭愧无及,进退失据。因此,这下他虽然再次被打,却依然根本不敢看这“虞公子”,只是低着头垂手而立,便如是自己做错了一件极大的事,天经地义要等人来训斥责骂一般。

  那些从人远远见主人的女儿身终于被揭穿,全都哗拉一声围了过来,要找昭元拼命。那虞小姐气愤已极,珠泪纷飞,双手抓起几幅卷轴朝他们砸了过去,气道:“你们统统都滚,都滚!你们全是饭捅!全是饭桶!”

  昭元见那些人全都跟自己一样不知如何是好,心下更是惭愧万分。他回想起先前情景,忽然间一切都似明白了许多:“怪不得我先前一看她背影便觉得是女扮男装,原来她本来便是女子。可是后来怎么她一转身,我就又觉得她是男儿身,而且还一点都没再动过怀疑呢?”

  他想来想去,终于明白这虞小姐不但是全身下了血本易容,皮肤、喉结、声音等一样都没放过,更要命的是她那双眼似乎有奇异的魔力。不知情时,只要看过她那双眼睛,立刻便觉得她比男人还要男人。只有自己是先远远先看了后面,偏又有些眼力,才会觉得有些象女子。可是现在自己已知她是女儿身,再看之下,则无论背影还是正面,又觉她无一处不显女儿之态。那双大眼睛更是气急败坏又兼泪意盈然,甚至还有一丝未能因为女儿之身而受到尊宠从而大发脾气之意,乃是典型的女子受了委屈之神态,甚至与伊丝卡还有几分神似。

  昭元想到这里,又想起先前她不断地在自己面前显示自己是男子,蓄有大批姬妾,表现贪花好色,蔑视女子,自然都是为了让自己不疑。一开始自己“误会”她是女扮男装,自然导致她怀疑自己看出了她女儿身份,便想杀自己灭口。后来她又有种种情态,故意去参加那争妻大会,还骗自己来想杀自己或是收服自己的种种行动,现在看来都是欲盖弥彰。

  昭元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愚蠢。当时自己叉住她喉、她被逼喘气之时,那气息即已是如兰似馨,分明是女子之象,只是自己当时还只觉世上既然有象男人的女人,自然也就会有象女人的男人,以为他是姬妾众多沾染来的阴柔习气,有人妖之象,心中还曾极是厌恶。现在想起来,那不但是一种淡淡微微的芬芳,更是无限美好无限清雅的温馨,即便现在回想,也依然心旷神怡,陶然欲醉。就这样的一位姑娘,自己却居然要逼她去那臭气毒气样样熏天的茅房,这是情何以堪?也怪不得她那样害怕,立刻投降。

  自从昭元知道她是女子,立刻便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位玉小姐即使是身在男装之下,风度仪态也绝对是一位绝代美女无疑。无论如何,自己怎么能对她干出如此强迫之事?更有甚者,自己甚至还曾以为她残害良家妇女,几乎要动手阉她,现在想起来更是羞惭无地。昭元想来想去,越来越觉自己这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犯了普天之下一个最大、最可笑、最可鄙、也最无可原谅之错,本来辛苦搏来的优势局面立刻便给输得精光。

  昭元呆呆地想着,见那小姐倚在雕栏上已是哭得珠泪盈盈,忽然莫名其妙地便有一种想拔足开溜的想法。不料他才微微收身,那虞小姐已自觉察,怒道:“你们都滚下去!但是你,给我留下!”她声音极是恼怒和不客气,简直是把昭元当成了佣人一般呼喝。可是昭元却居然无可反抗,竟没敢拔腿逃跑。那些卫士们都只得乖乖地退了下去。

  未及那些卫士退远,虞小姐已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狠狠瞪视着昭元。她眼圈红红的,便如看一头待宰的羔羊一般,忽然间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搧来。这次昭元已有防备,侧头闪开,呐呐道:“虞……虞小姐,在下确实不知身份,有所冒犯,罪该万死。”

  那虞小姐一掌打了个空,心下更怒,全身都气得发抖,眼泪顿时又是满满一眶:“有所冒犯?只是有所冒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叉住我喉咙,还居然逼我去茅房,最后还软硬不吃,硬说我好色,当着我这么多属下的面,押我去找你的那个什么丫头?我怎么可能对那个丫头无礼?我怎么可能对那个丫头无礼?”说着已是眼泪串串直落,似是想伸手而擦,却又不肯在昭元面前伸手,只是狠狠瞪着他。

  昭元心中不住叫苦:“明明是你自己拼命说你好色的,还生怕我不相信,倒是我还曾心有许多疑惑。现在怎么都成了我的不是了?”可那小姐都已哭得眼圈通红,这话自是无论如何不敢出口的,只得低头乖乖受骂。

  那虞小姐朝外面尤自张望的下人们狠狠瞪了一眼,怒道:“你们是想耳朵全聋,眼睛全瞎么?”那些人都吓得纷纷躲避。虞小姐砰地一声关上了厅门,恨恨地道:“平常人就算只是多看我一眼,就是以下犯上,你居然还敢叉我喉咙?你自己说是不是罪大恶极,该当千刀万剐?那茅房就是你这种臭男人该去的地方,你怎么居然敢叫我去?你说,是不是罪大恶极?只有你这等臭男人才配在那里用膳,你说,是不是?”

  她每骂一句,昭元都只有点头称是,竟然无可反驳。那虞小姐骂了一气,见他恭顺了许多,心下稍微见平。待想起他居然对自己后面的气话也是连连点头,心下忽然一阵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扳回来不少面子。可再一看,见昭元还是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又是怒从心头起,一把扯住他耳朵,将他腰都拉得弯下,怒道:“既然是,为何不去?”昭元吓了一跳,忙道:“是,是。”可却又不动身。那虞小姐一把拉开厅门,外面许多正贴门偷听的人都吓得扑通跪倒,连叫:“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那虞小姐手一摆,恨声道:“都起来!你们几个,搬出一桌菜来,押他到茅房去吃!”那几人都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敢去押昭元。那虞小姐气愤已极,一把扯住昭元耳朵,将他拉得腰更弯,亲自扯着朝茅房拖去,怒道:“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我看清楚些,看看他怎么用膳!”后面一大群人都是面面相觑,既面色尴尬,又亦步亦趋。

  先前是昭元着女装,掐住了着男装的小姐之喉咙,就如一名流氓非礼时被女子擒住一般,本已滑稽,现在却是小姐着男装之下,大发女儿家的嗔怒,死死扯住尚着女装的昭元耳朵,情形更是奇特。满后面两旁之人看在眼中,都是既想笑又丝毫不敢笑,兼且还有极深的惧意。昭元心头更是暗暗叫苦。本来他真要脱身的话,那是易如反掌,可是一想起这位虞小姐如此气愤,再又想起自己确实是冒犯过甚,心中不自觉地便矮了十之七八,只想让她早点消消气,自己才好了事。可是现在这位小姐居然要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去茅房用膳,这却如何是好?眼见离茅房越来越近,他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一名卫士忽然呐呐道:“小……小姐,没有酒菜了。”那虞小姐大怒,道:“怎么会没有酒菜?”但立刻明白这名卫士其实是提醒自己,此事若是做得过火,怕昭元会反手相抗。要知虽然现在看起来,似是昭元被她制住,其实却还是无异于昭元挟持着她。

  那虞小姐见众人如此忌惮这个被自己揪住耳朵的人,心下更恨,根本不管什么反抗不反抗,一把将昭元耳朵拉得更低,恨道:“你是不是还想反抗啊?”昭元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名婆子道:“禀小姐,现在确实没有酒菜了。不如让他下次再来补过吧,这次让他充充仆役,任小姐打骂一番,就算便宜了他就是。小姐万金之体,尊贵非凡,何需跟他一般见识?”

  那虞小姐见手下神情,知他们都不敢惹急了昭元,心下更是恼恨。她一肚子火都发到了昭元身上,怒道:“你居然还要给我净身?简直是岂有此理!你才是真正害女子的人精,我今天就阉了你为天下女子除害!还有没有剪刀啊?”说完却是忽觉不雅,脸上一红,幸好脸上皮肤尚假,外人看不出来。她心头越发气不过,忍不住又狠狠踢了昭元一脚。那卫士面有难色,昭元自己却已急忙大叫起来:“还请下次再阉,下次再阉!请小姐放我一马,在下以后见了小姐立刻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有丝毫冒犯。”

  周围从人中一名侍女已是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虞小姐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差点笑出声来,虽是连忙忍住,也依然还是怒容满面,心底之气却已消了大半。她眼珠一转,忽然道:“你不是很骄傲么?你不是说你从来不为人所用、从不为人所驱使的么?本小姐今天就来驱使驱使你几回,算你便宜!你们这些饭桶都来看看清楚,一定要死死记住某年月日,此人给本小姐当众端沐足香汤,恭敬伺候。听着,若是忘了,那你们还有什么用?我砍你们脑袋!”

  昭元一听要洗脚,脸立刻涨得通红,便要想法企求告免。可是那虞小姐死死揪住他耳朵,似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昭元耳朵几乎都要被扯得断掉,只好腰弯得如虾米一般,哪里还能有半点回话?那些卫士面面相觑,却都觉此事亦是不可轻为,都是口中虽唯唯,身体却站着不动。

  一名老成些的婆子忽道:“也好。反正是这犯错小子伺候小姐,不是月氏大祭师伺候小姐。”另外之人也都会意,连忙都点头称是。那虞小姐气道:“你还有脸再做月氏大祭师?”昭元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只得道:“是,是!在下马上去辞了大祭之位,回来给小姐沐足。”

  那虞小姐一反手,啪地又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怒道:“想跑?没门!本小姐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现在就不是了!”说着已将他扯进了正厅,端坐椅上,对那些仆役卫士喝道:“你们都来站好,看看清楚!”说话间,已有乖觉者将一盆清水端来,放在那小姐身边。

  那虞小姐冷笑道:“你逼我带路时都不肯松手,现在让你浴足也别想我松手!快点!”说着双足一翘,几乎踢到昭元脸上。那周围卫士忽然互使眼色,哗啦一下全都冲上来死死按住了昭元,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他全身不能动弹。

  一名卫士舒了口气,笑道:“小姐神机妙算,强敌终于再度成擒。小姐真是……”那虞小姐怒道:“甚么神机妙算?还不快逼他老老实实给我沐足!”

  那卫士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旁边几名婆子互看了一眼,一名婆子忽然过来拍开了昭元身上几处穴道,只让他两只手微能活动,逼他为虞小姐褪去鞋袜。昭元措手不及,才终于被制。这下他身体本来便已被扯得半弯成虾米,还压上了这么多人,其中有些武功还不弱,根本不好使力。他拼命挣了几挣,那些制住他的人居然都纹丝不动。一名卫士冷冷道:“你好好讨小姐高兴,让小姐平气,或许还有活路。否则纵然小姐不跟你计较,我们也饶不过你。我们身上,乃是人人有刀,只是还没拿出来而已。”

  昭元想起自己虽然被擒,但自己是何身份,这虞小姐刚才竟然几乎将足踢到了自己脸上?他想到这里,不禁怒气勃发,奋力一把抓起虞小姐一足,便想让她大吃苦头。不料一抓之下,虽是隔着菱袜丝屐,却依然能觉她足极是温馨柔美,简直比婴儿的小手还要娇弱可爱、需要呵护,居然无论如何使不上力。这时身后穴位上传来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强,几乎就是推着他整只手臂为那小姐服侍。他无奈之下,只好一手拼命反过去,想要缓解一下那小姐狠力扯住耳朵的手,另外一手则在众人推力挟持下,勉强算是为那小姐慢慢褪下鞋袜。

  昭元心下到底懊悔愤懑,手上不免甚是粗鲁。那虞小姐觉他动作笨拙粗疏,远不如平日婆子们轻柔熟练,不由得皱了皱眉,手上加劲,哼道:“怎么这么笨?”那些卫士一见小姐不满,立刻又将他压得更低。昭元耳朵简直象是快被拉掉了,只好咬牙变得温柔一些。

  那虞小姐觉出他的变化,心下得意之下,险些笑出声来,却又连忙忍住。她见昭元尚是一身姬妾之装为自己服侍,自己一身男装怡然享受,心下得意非凡,忽地一伸手去,如男子调戏女子一般,作托起昭元下颌状,嘻嘻笑道:“爱姬,服侍本公子服侍得不错嘛……”待觉不雅疏然住口时,已自不及。后面几名贴身侍女却终于禁不住,已是笑出声来。她们到底是近身内侍,现在既然已看出小姐其实已不甚生气了,便也放肆起来。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四)

  
  那虞小姐觉出他的变化,心下得意之下,险些笑出声来,却又连忙忍住。她见昭元尚是一身姬妾之装为自己服侍,自己一身男装怡然享受,心下得意非凡,忽地一伸手去,如男子调戏女子一般,作托起昭元下颌状,嘻嘻笑道:“爱姬,服侍本公子服侍得不错嘛……”待觉不雅疏然住口时,已自不及。后面几名贴身侍女却终于禁不住,已是笑出声来。她们到底是近身内侍,现在既然已看出小姐其实已不甚生气了,便也放肆起来。

  那虞小姐连忙沉下脸嗯了几声,待那几名侍女笑声止住,自己便学着昭元先前的腔调冷笑道:“多磨一刻,便多受一刻的苦。”昭元知她存心报复,但现在实在无可选择,只好不再拖拉抵赖,老老实实为她将双足都脱好,微微扫眼间,但觉她双足晶莹如玉,触手温腻柔软,极是美丽可爱。昭元忽然不自觉地想起了伊丝卡那纤美的玉足,更加面红耳赤,情不自禁地手上用力极轻极轻,便似是生怕握疼了她一般,神思也几乎无法控制:“她……到底是姓虞,还是姓玉?”

  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那些侍女的眼睛,一名侍女忽然眼珠一转,笑道:“能给小姐沐足,那是这小子天大的荣幸,怎会是苦?只怕他要多洗一会了。”

  那“玉小姐”被昭元如此一握,也是忽然脸上发烧,心中大大后悔让他为自己沐足,几乎就要缩回足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好半途而废以被他和旁人笑话,只好仗着脸上尚有假皮遮掩,勉强道:“快洗,快洗!”另一名侍女笑道:“小姐好象不肯给机会了。傻小子还不快抓点紧?”昭元更是羞惭无地,只觉她双足都温润滑腻,其美无极,心襟更是荡漾起来。他连忙苦苦定住心神,胡乱拂了拂水浇在她足上,叫道:“洗完了。放我起来!”

  那侍女递过一方丝巾,笑道:“这小子居然还算老实。不过总要擦干罢?”说着将一方丝巾硬塞在他手中。昭元无奈,只好又将那玉小姐的双足几下擦干。他擦时只觉那双玉足也在微微颤抖,极是热烫,似是那玉小姐也已后悔,又羞又恼之下,只在硬撑而已。

  昭元生怕那些侍女又说出什么话来,忙不待人说,手忙脚乱替玉小姐穿上鞋袜。那名侍女却掩口笑道:“啊喲,这小子居然变得很乖觉了,不用教就会了?这下洗得不错,小姐说不定以后都让你洗了。”昭元见无论如何她们都有话说,急忙大叫道:“洗完了,你们快放我!”那名侍女笑道:“嘻嘻,他都等不及下次了。”另外一人学着小姐的声音,故意模仿他先前说话的音调冷冷地道:“谁说我答应你洗完了就起来的?再洗!”说着自己却先笑起来了。

  昭元脸上已是红得发烫,正急得没奈何,忽然静下心来:“我被逼无奈,问心无愧,怕什么笑?伊丝卡和小妹生死未卜,我当担心她们才是。”一想到这里,立刻心静如水,而且丝毫也不说话。

  那玉小姐细细软软的声音终于传了下来:“放开他。”那些卫士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动手。一名卫士道:“小姐,此人武功太高,擒下他乃是天幸,实是纵虎容易收虎难。”昭元心中大急,正在着急自己该如何说,却忽觉自己哑穴和全身穴道又都被点。原来那卫士恐他出声辩解生变,居然先下了手。那玉小姐低垂着头不说话,满厅中一时间也都无人敢说话。

  一名婆子忽道:“老身亦觉此子尚算乖觉,或者亦可收服。但他身有秽根,尚不便亲近小姐。好在小姐先前曾有为他净身之意,不如就趁此千载难逢之机,断他情欲烦恼。这样一来,他便可从此一心永侍小姐,乃是两全之策。”那玉小姐依然低头不肯说话。

  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几名卫士唰地抽出刀来。一名侍女大急,看了看小姐神态,拦住道:“要天底下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为小姐沐足,才配得上小姐的身份呀,净身之后怎么使得?”

  那婆子冷冷道:“此人非池中之物,可杀而不可养。若不断他英雄之气,恐日后不能长久为小姐沐足,甚至还可能反叛小姐,再对小姐无礼。”那侍女道:“此等难为人下之士,往往最重恩义。小姐现在若是开恩放了他,他感恩图报还来不及,怎会有他念?你可是不信小姐能收其心,要自己代小姐决断么?”

  那婆子立刻脸色发白,连连躬身道:“老奴不敢。请小姐体谅老奴苦心。”那玉小姐终于轻轻道:“不关你事。”顿了顿,又轻轻道:“放了他,也解开他那几处穴道。”那些卫士面面相觑,都是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昭元,却又都不约而同地抽出了腰刀。

  在那些侍女们的嘻嘻笑声中,昭元站起身来,脸色却是如水般冷漠。那玉小姐虽然是双目紧闭,但却也觉出昭元已自站起。她知自己已是脸红如苹果,虽有半透明的外肤之隔,依然能看出红意来,不由得极怕被昭元起来看见。可是她却也明白,其实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看出来了自己的羞窘之态。她极力想要抑制住,可是终于还是无可抑制,忽地扭头就要朝内室跑去。

  一名侍女忽然拦住那玉小姐,笑道:“小姐,要不要将他留下来专为小姐沐足啊?”另一名侍女则从旁推着昭元,暗示他赶快先谢小姐的开恩,趁机好求小姐让自己留下来报答。待见他似尤自不觉,那侍女急道:“伺候小姐,绝非贱役之事。这可是天底下的极大荣幸,从来没有男子能享受到的,日后前程……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昭元冷冷道:“在下今天以男制女,确实有些冒犯小姐,但现已还清。从今之后,我们再不相欠。有我在此,月氏、鬼方皆不会答应试兵中原,小姐留此无用。依在下看来,小姐似乎还对此地武功有所轻视。恕在下明言,贵手下武功尚不足以保护小姐,小姐最好立刻回返中原。告辞。”说着一伸手,旁边两名卫士的刀不知怎地到了他手中。昭元双手各持一刀,随手对斫,但见左手之刀毫不费力就将右手之刀片片削断,似乎左手刀忽然变成了宝刃一样。忽然间,那如同宝刃的左手刀,又被那先如废铁般的右手断刀削得片片而断,便如掉了个个。

  这两刀都是凡品,本是质地相同;便要力斫而断,也绝非能如此轻易而断的,何况如他这般随心所欲?众人脸上都是变色。昭元面色不变,冷笑一声,抛下二柄残刀,便要走出去;一众人等都是目瞪口呆。那玉小姐听他不但不开口感谢自己放他,反而向自己示威,连语声语意也都如此冷骏,顿时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心下说不出的恼恨,冷声道:“慢着!”昭元并不回头,道:“何事?”那玉小姐冷冷道:“你还没有伺候完。把水端出去倒掉!”

  昭元一言不发,回身端起那水和那团丝巾便走了出去。一些卫士侍女似乎要拦他,但却又都看着那位玉小姐。一名侍女悄悄道:“小姐,你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么?”玉小姐冷冷道:“当然。还留着他让我生气么?”那几名侍女不敢再说,都闪身让开让他离去。昭元却忽然停下身来,面色不变,缓缓道:“还请劳驾一位嬷嬷,指引倒水之处。”

  一名婆子道:“你跟老身来。”但一名侍女看了看玉小姐和昭元脸上神色,推开了那婆子,轻轻道:“你随我来。”昭元点了点头,跟她前行出了正厅。

  那侍女领他到外面放杂物旁边的一个水池旁,看着他慢慢倒水,忽然幽幽道:“你就不能求求小姐吗?小姐好象有些喜欢……好象很不讨厌……不很讨厌你……为她沐足啊。”

  昭元不答,慢慢倒完水摆放好,将那一方丝巾交还给她道:“多谢姑娘指路。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说罢大步便行。那侍女微微叹了口气,追上来一把将那丝巾塞在他手中,道:“你还是留着它吧。”说着翩然便退。昭元一回头,却是芳踪已无。

  昭元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扭头又是大步而行。其实他要追上去还是易如反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愿意追上去。他甚至想把这团丝巾就丢在这院中,可是几经伸手,却还是都缩了回来。他轻轻摸着那团尚微有暖意和湿意的洁白丝巾,指间似乎又有了如同那玉小姐柔美纤足一般的温柔,竟是无比地令人舒畅。

  昭元忽然惊觉,雷击火烫一般地撒开那手,可是却又情不自禁地立刻接住,生怕它落到地上。他不知自己会如何对待它,更加自己该如何对待它。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还是将它轻轻收入了怀中,脑中只是想:“待我清醒,自然会知如何对待。”

  可是自己会有清醒的时候吗?昭元根本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丝毫不能停步,只有赶快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才能让这一切都如同从来没有发生。他一路径直出了大门,内外诸卫士也无丝毫阻拦。行至街上,有夜游无赖见他一幅姬人盛装,却独自夜行于街上,都是朝他起哄,他也丝毫不理会。到了王宫偏殿自己所居之所,那些卫士先是甚是奇怪,但看了许久,终于还是认了出来,也就开门放他进去。

  昭元回到自己之室,不动声色卸去盛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总象是有些恍恍惚惚,直的到下人来提醒他该沐浴休息时,他才疏然惊动。不知怎的,他似乎特别怕再听到沐浴二字,可是却又似乎极想听到由某一个声音来说这两个字。他不自觉地想要摸出那丝巾,却又立刻忍住,只是挥了挥手,道:“我今天不想沐浴。你们退下。”那些人本来便是半夜被轰起,一个个都是巴不得早点再睡,闻言自然欢喜无限,立刻退得干干净净。

  昭元听到他们退去的声音,心头忽然一阵惭愧:自己向来在不是逼不得以时,睡前无论如何都要沐浴的,今天又是大斗一场,怎么会不想沐浴?难道是因为不愿意过早洗掉手上的温柔么?他想到这里,整个人立刻如机簧一般弹起,大声道:“回来!我要沐浴!”

  那些人一个个目瞪口呆,无奈之下,只好又去准备热水。昭元全身浸入水中,一遍又一遍地清洗,似乎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洗掉。可是洗掉了身上的,心中的却又如何能洗得掉?自己真正洗掉的,究竟是以前自己的经历,还是今天自己的经历?

  昭元呆呆地拨水浇水,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洗什么。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越来越警觉,也越来越恐惧。忽然他心中一动,大禹治水的教训出现了他的脑海,提示着这他如果真要彻底忘却,就应该以导为主,大肆放任和宣泄,然后才可能真正清静。如果不去好好地面对那位玉小姐的一切印记,又怎么能够真正完全刮去它们?

  可是昭元这番要仔细而想,却又偏偏似乎什么都想不清楚,甚至连那玉小姐恨自己骄傲、定要自己为她当众沐足以折辱自己的场景,也模糊了起来。他那照搬大禹治水的企图,自然也就完全落空。他只觉自己完全抓不住所要围堵或是宣泄的对象,一旦开导,便是无水可流;可是一但收紧,却立刻又会是水漫整个心海,淹得自己几乎窒息。

  也许,自己要堵的根本不是那玉小姐,而根本却是自己的心魔?而用自己之心来堵自己之心魔,那根本就无异于官贼一家,如何能制?

  伊丝卡在自己心目中的神圣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动摇的,无论是那位玉小姐,还是自己,还是伊丝卡本人。可是为什么她的地位虽然没有动摇,自己本身却迷茫了?这种只有自己和伊丝卡之间才配有的欹旎感觉,别人怎么可能夺走?

  昭元忽然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一声巨响后,他居然立刻清醒了不少,连忙苦苦地想:“我怎么以为她定是一美女?这世界极难独自偏好某一个人,声音肌肤美好、才智过人的,其实多在丑陋者中,这才为公平。如此看来,她或许是大大的麻脸,也未可知。”

  一想到这里,昭元心下顿时平静了许多,可是另外一个自己一直死活不肯承认的念头,却又起了来:“他们说我年少好色,看来可还真是不假。我怎么能纵容如此巨大的一个弱点?”可现在已是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前,除了饮鸩止渴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

  昭元坚定地这样想着,果然培养起了几丝对那玉小姐的厌恶之念,立刻便引为至宝,说什么也不再去想别的了。终于,他心头越来越是舒畅,居然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莫西干等得知他居然当夜便已回来,都是不胜奇怪。昭元既已一心咬定那玉小姐是一大麻脸,心态已大是平复,便把昨天自己的大致见闻说了。当然,他只说自己察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踪迹,又偷听了他们谈话,知他们确实没有伊丝卡在手上,也就直接回来了。至于那玉小姐其实是女扮男装之事,自然是没有说。莫西干虽连连点头,却又道:“不过此人姬妾众多,所买府邸甚是广大,你可全看清楚了?”昭元连连点头道:“都看清楚了,连暗室都没错过。”

  莫西干等见他极有把握,自然也都不得不信。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报:“那位虞公子遣人来谢了,还将殿下昨天送去的姑娘们都送回来了。”莫西干奇道:“难道你偷跑而回,他已觉出有异?”支奴干笑道:“便直接猜着了,又能如何?我们抵死不认,他也无可奈何。我们出去看看便知端的。昭元,你现在换回了装束,谅他们也认不出来,也一起去罢。”可昭元却摇头道:“我不去。”正在推拉之际,外面又一人进来禀报:“那位虞公子的管家一将姑娘们留下,便执意要走。我们实在留之不住,只好回来禀报。”

  昭元大喜,道:“那样最好了,这批人行踪诡秘,多加提防便是。至于见面嘛,还是免了最好。”那下人道:“那位管家还说,他家公子说了,这次送回时少了一名姑娘,似乎是走失了。虞公子为此非常地抱歉,以致不好意思亲来。不过他说他向殿下保证,他一定会将那名私自离开的姑娘找回来,好好地关照她。总之,是要对得起殿下的盛情。”

  昭元一听便吓了一跳,知那玉小姐显然并未释怀,只不知那玉小姐只是在吓唬自己,让自己不得安生,还是当真要来找自己麻烦。要知那玉小姐手下虽然武功平平,但毕竟人多势众,亦可说是在暗处。真要纠缠起来,自己必定要难受许多,哪还能谈什么寻找伊丝卡冰灵?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五)

  
  莫西干点了点头,示意下人们退开,见昭元脸色都变了,微微笑道:“你怎么这么担心?我知道,你虽然不惧,但毕竟能少一麻烦便少一麻烦。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次送去摆明就是去让他难堪的。他如此说,不过就是门面客套话,怎会真的追究?”

  昭元勉强镇定了一下,心想:“对呀,要是真想整我,就该秘而不宣,暗下狠手,又哪里会这么打草惊蛇?看来是恐吓居多。”当下便道:“说的也是。今天有没有消息?”依维干见他终于还是又提起了伊丝卡和冰灵的事,只得摇了摇头。

  昭元心头黯然,道:“月氏势力西至大漠以西,东近周庭,二十天之内,飞鸽传书当能来回许多遍。我在此再待十天,若是还没有音信,便当回乡再想法找。”莫西干知道劝他无用,便道:“也好。但你也需知但尽人力,无愧于心便是。”昭元道:“我晓得。我会谨记的。”四人各自散去。

  昭元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定这个时间。其实他自己刚来的时候,虽然也觉不会在此呆久,但从来也没明确到具体时间。现在说得这么清楚,当也是有一点怕被那“麻婆”纠缠之心。他平心静气,细细而思自己所做所行,极力去想自己日后复位之后当如何而做,如何而行。果然,平心静气之下,万民苍生之念便渐渐占了上风,整个人也从内而外地再也不为那些事而烦恼了。

  昭元微微一笑,却又忍不住微感苦涩。难道自己这三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本来就应该完全被忘掉,自己才能真正自由、真的再成为自己么?这将近三年的经历,究竟是一次无可避免的浴火重生,还是根本就是一个从头错到尾的错误?

  他知莫西干说的实是一点没错:天地茫茫,自己要找到伊丝卡和冰灵的希望,虽然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最多也只是安慰自己而已。可要自己忘却她们,那却又怎么可能?

  这几日里,昭元努力地将对冰灵和伊丝卡的思念深深放在怀中,只是每天去问一番。同时,他近乎偏执地回想自己的武功漏洞,清理月氏祭务政务,回想塞内诸国形势。时间果然是最好的淡忘之因,几天的时间里,他渐渐又平静了下来。而且最让人欣慰的是,那“麻脸玉小姐”居然也丝毫没有来找麻烦的意思,其影子终于已完全淡去,剩下的只是些微的提防。

  四天过后,一切如常,日子似乎还有些单调,但昭元却丝毫不觉其倦。这一天晚上,他正考察城边不远处一处地方,看看适不适合选为备用祭台或是典兵之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定睛看时,只见前面小丘上升起两个纯黑人影,直朝自己缓缓过来。深夜中望去,那两人几乎都有些不似真人,其身形之黑之秘,简直就象是能随时凭空融化于黑暗之中。昭元丝毫不惧,却故意作没看见那二人模样,直到那二人已近到离自己不足三尺,也依然不做防备。

  那二人停在他身边,黑色的眼睛盯着他许久,昭元也依然不理。那二人忽然身形一分,手中忽然各自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兵刃,朝他袭来。昭元虽未看清那是何物,但已知其其实无锋,伸手便夺。但那二人动作快至极点,那二物寒芒闪烁中已自闪开了方位,分别袭他上下二路。昭元身体猛然一侧,身体游鱼般地转了半圈,那二物立刻便又落空,但却都是立借余势反手过来,又要伤他。

  昭元双掌齐伸,贯注内力,要突用吸力来令这二人身势不稳,好夺其兵刃。但那二人似乎是看透了他之意,每当他要发力之时便立刻惊鸿般退开,以昭元身法之快,居然还追之不上。而一旦他劲力微泄,那二人立刻便又如影随行地并排而攻。最难对付的是,那二人始终不和他有实际之碰,只是与他比拼招式,而且总能将他内力引至将发未发之境,却又始终无可击实。

  就这样一言不发斗了许久,昭元竟是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碰到。他越斗越是心惊:这二人内力显然还很不及自己浑厚,但却极其不好对付。他们总是将自己逼至运足全力、但却又无可发掌的地步,这一策略实在可说是极对。要知虽然不真发掌,但要随时集中全力,却也耗费内力不小。若能久而久之,自己是绝然耗之不起。

  以昭元现在的武功,竟然仍不能逼他们跟自己拳掌接实哪怕一次,那实是从来未有之骇异之事。他知这二人内力可能还不如梵天胁侍,可是要论这身法,却当真是如同神仙鬼魅,自己、大梵天、宝相夫人之师、孔雀明王、十殿追魂使者,简直一个也比不上。自己现在已是何等身份,这二人的轻功,竟然连自己都无法望其项背?若非自己亲眼所见,自己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世上还能有如此奇幻的身法。这二人不急不慢,可说是全用轻功便将自己逼入了这等境地,自己简直就可以说已被他们完全调动起来。这样下去,实是无丝毫取胜之机,那么该当如何是好?

  昭元心头虽然越来越惊,却也并不惊慌,因为此地其实离城并不远。自己虽然比不过敌人身法,无法胜敌,但如果只想将他们逼离自己,却是容易。因此,自己如要脱身,只需边打边退而近城墙,让守城之人看见即可。这两名诡秘身份之人肯定不肯在众人面前打架,自然便会退走。因此,他觉出自己精力尚甚充沛,便也只留心拆解,要尽量多看看敌人来路。

  那二人见他如此,却也并不进逼,只是疏进疏退;每一出手缩身,都是矫如游龙。至于内力,却是所用极稀,似乎舍不得用一般。昭元心下越来越是奇怪:无论轻功本身多么高妙,施行者本身功力若实在太差,那也只能是平平无奇。论起内力来,这二人纵然确实比拉玛和哈奴曼稍逊,也绝然不会差很多。可是他们却为什么要如此惜力如金?难道是看不起自己,要来戏耍自己么?

  昭元想到这里,又觉自己看了这么许久,死活也学不到一招半式,心头便渐渐断了要看其来路之心,不耐烦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将脚下沙土踢得漫天激射,人便要借机朝后退远,好脱离接触。不料那沙土竟然只被他踢出不甚多,而且一旦飞近那二人身边,便如碰上了什么无可觉察的禁制一般,悄无声息地掉落地上。如此数次,那二人依然是如影随行,和他的距离一分也没被拉开。

  昭元大是心惊:难道世上当真有传说中的护体神功?那这二人岂非根本就是无敌?要说自己现在的功力,在世人眼中几乎已可说是已近通神,但即使自己传于天竺的金身不坏伏魔神通,其虽名为不坏,其实也还是要视自己和对手的修为而定。若是用的得当,受击时便能少受甚至不受内伤,但绝非真是什么能够让别的东西都近不了身的不坏神功。可是眼前这二人不但让自己接触不到他们,而且连这漫天的飞沙都无一粒能真正飞到他们身上,这却如何对付?他们难道就象是传说中的神仙鬼魅一般,凡间的东西根本无法接触到他们?

  昭元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再踢沙土,头脑却是越发的冷静。又斗了几招,他忽然想道:“他们身法厉害,我追及不上,那何不以手而长?不知孔雀明王的指风是否有用?”

  昭元知这内力一但出体,立刻便会威力暴减,是以各种凌空掌力、劈空掌力,从来都极其费力。即使是自己的狮子吼奇功,一但用得过度,也能让自己大耗真力。而孔雀明王的凌风指,其实只是因为懒得一一动手,乃是用于同时对付比自己弱得多的敌人。自己等高手对这种指法,要么本来就会一些,要么即使不会,也是一看就会。这么容易的武功,对这等高强敌人,自然很可能无效。但现在自己实在无可碰触对方,踢发沙土也无效,便也只能聚气于指,去试试敌人到底怕不怕这等内力之攻。

  昭元是《易筋经》集大成者和亲自撰改人,更是其中《洗髓》篇始祖。虽然他尚年轻,功力毕竟还需日积月累才能深厚,也不敢说就已穷尽极理,但对那顺应天理、开拓本来经脉的潜力,却毕竟是比当世无数人都要精通许多。他想了想,决定将孔雀明王一挥便出的五缕指风减为一股,只顺一路最为分明、最顺天理经脉,直取敌人。

  昭元气随心动,果觉那一路功力比普通的指风要强一些。他正自心中暗喜,脑中却忽然升起了望帝昔日的教诲,那曾经稀里糊涂的大祭师神舞突然间在脑中疯狂跃动,简直就象是真的邀到了神灵附体。但现在情势诡异,他已根本无暇多想,只能竭力去催功蓄力。他身上真气迅速游走,不再依一穴穴固定运行的周天之法,而是迅速体念真气自行游走时的最大可能之路,终于摸出一路来,乃是主要经由少阳之脉,最后从指间透出奔涌之意。

  昭元知自己初行此道,其力尚弱,这一下并不发出,只是一面以后退之法消敌人进击之势,一面不断地重复和修正这一导气之法。渐渐的,他觉出指间奔涌之势似乎越来越强,较那种对付普通武人的指风已有极大之别。突然他大喝一声,一指发出,便如手中有剑一般,直刺一名黑衣人之肩头大穴。

  那黑衣人一听他大喝,立觉不对,却见他只是伸指作势,以为他是在诈自己,便不拟回招相护。只听嘶的一声,肩头已然劲风及体,其力之强与高手虚空掌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竟如实打实的利剑及身一般。那黑衣人大骇,间不容发之际,身体忽然软如稀泥,那一指力已从其穴上滑扫而过,但却依然几乎令其全身酸麻,脸色大变。

  昭元大喜,知此法确实有效,心头顿时放下了一大半心:无论如何,这人毕竟也不是什么神仙鬼怪,到底还是怕我这指力。那二人互望一眼,忽然身法比先前更显灵活,又即扑上来激斗,显是开始时还未尽全力。

  昭元吃了一惊,立刻便觉有些左支右拙。他此法毕竟是第一遭,尚未加以纯熟,慌乱之下,已根本不能如自己先前的掌力一样收发随心。他心头一急,急忙不待那内力达于指间,便不住地伸指作势。那二人心有忌掸,自然立刻闪身而避;待觉出其实是虚招、再行逼上时,昭元指力已然真到了指间,碰上的却又是真正实招。

  那二人越斗越怒,虽然明知他轻功与自己相比甚是苯拙,招数也不及自己精妙,可是却怎么也擒不住他。二人显然本来是以为只要耗他一阵,再用些手段便可制伏昭元。可是现在他却虚实相间,让人无可捉摸,虽还是主取守势,却令人始终无法不忌惮其击。那二人无奈,只好略略缓攻,极力观察昭元出指虚实规律。可昭元明白他们的心意,便偏偏特意让其没有规律。那二人苦察了许久,依然只能对其任意一指都猜个虚实各半,什么也看不出来。

  昭元却是心下放松了下来。他现在激斗之下连番运指,已然快了许多,要发实指其实已可大大加快,几近于收发随心了。但这二人乃是绝好的对手,要让这功夫能真正具备极高威力,非绝顶高手全力对拆不可。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又岂能轻轻放过?因此,他便故意只是慢慢地加快,要逼这二人在不自觉中陪自己练习。那二人越来越急,无暇再观察,手法已渐渐加快,而且招式间内力也越来越重。昭元大喜,也就一面顺他们来势微退,一面随他们力道加重而加重抵抗,总只保持一线之差,间或还出指相攻。

  又过百余招,昭元忽然觉得地面微实,不象是先前沙土那样纯然浮飘。他心下一动,却见脚下已踩到了微紧一些的地面。忽然间那二人猛然退后,双手都是非常奇怪地一扬。昭元立觉眼前似乎升起了什么东西,而且还似要将自己包围住。

  昭元大惊之下,急忙掌如利刃,拼力划下。可是他掌上却似碰上了什么极轻软、但却又极有韧性的网一般,掌力根本无法加实。待他急忙回掌,那网却又弹回收紧,而且竟似还微有粘意,若非收掌得快,那手几乎已被缠住。

  昭元知他们定然是在用一种肉眼极难看见的奇物织成的一张网,随时可能令自己出手被滞,心头立刻大急起来。那边二人一边斗,一边还似不断地在朝他抛落什么东西。每抛一次,昭元便感到那种粘着力加强一次,同时那网的质感也不断加强。而且无论昭元怎么拉扯划撕,那东西只是尽力延伸,始终无法被撕破。

  昭元起先还安慰自己,觉这网虽然网住自己,但既然其力极微,便也不会影响自己出招,自己还可支撑。可是才几下不到,这网便已越来越有了普通网的感觉,对他的招式行动越来越显现出明显的阻滞,而且竟然无可摆脱。

  昭元大惊,急忙不再挣扎,纵身便要朝城墙边跑。那二人身法自然更快,但却也并不阻拦,只是继续朝他身上一层层盖网。昭元奔了几步,忽然一个踉跄,竟险些为那网绊倒。这一下顿时将他急出了一身冷汗,知自己已无可再象先前自己所想的那样飞身急奔。而从他们盖网之速来看,若无救急之法,自己只怕马上就要被他们擒住。

万王之王  第五十七回 低眉伺沐耻莫名(六)

  
  昭元心头大急,便要施展狮子吼奇功来吸引那城头人注意。不料他一声喊去,却居然觉得嘴边丝丝抖颤,那城头上隐隐约约的士兵人头却是连动也没动。原来这么多层厚厚透明之网竟然还似有消音之用,虽然自己耳朵震天响,声音却很难外传太远。

  昭元大急,正待拼尽全身之力大嚷,忽然又想起这守夜城的规矩,顿时更是绝望。要知守城士兵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城墙的,只能召唤其他的兵来查看远处之异常。可是照现在这样来看,兵来少了的话,肯定会为他们所制。可要待城内觉得不对,大兵齐出时,自己肯定早已不知被捉到哪里去了,哪里还能期盼这个?

  昭元想到这里,忽然不再挣扎,身上功力齐集指尖朝那丝网戳去。他倒不是想用剑气透过伤人,而是想用昊阳真力将其烤得烧将起来。不料那丝不知是何物,居然并不起火。可是若是再运力,一方面自己内力耗费过巨,另外一方面只怕自己身上衣物都会被烧成灰烬,那便只有大出其丑。难道自己真要不顾一切么?

  昭元心下越来越急,忽然想起水火互为极端,世界之物难有二者都不惧的。想到这里,他连忙一口就近舔去。那丝果然微有软化,但却只是略略延长,并没快速融化之势。昭元不死心,运功于口。唾液急剧变热之下,那丝果然软化的快了许多,再一坚持之下,甚至已开始融化起来。昭元一口口直咬,如蛾破茧而出那样,甚至都不及吐融化之丝,而是直接吞下。他已根本顾不得那丝是不是有毒,也根本不管若是有毒的话,自己究竟能不能抵受得住。

  那二人撒丝虽快,昭元速度毕竟更快。过不一会,那厚厚的丝网已然硬被他咬开一个大洞。昭元双手使力猛拉,那洞口立刻扩大了许多,整个身体已有一面脱将出来。但那一大团丝网,却还是粘在他身后腿后。

  那二人见他居然如此脱出,都是丝毫也没想到。本来这丝不惧通常水火,只怕综合二者的高温热水,而人激斗之间,哪里还能去烧热水长时间烹煮?因此平常尽可大胆采用,效果总是极佳。可是却没想到在这旷野之处,昭元却偏偏就是能用这办法来获得高温热水。

  昭元见那二人心神惊悚,知道机不可失,突然大喝一声,出指就要朝二人同时点去。那二人大骇,以为他忽然又变成了二手都能发指,连忙本能地侧身闪避。

  他们深知厉害,急忙一人飞身跃退,避之有如蛇蝎,另外一人则飞身来袭昭元后路。昭元忽然反手一记劈空掌,陡然一股大风飙起来,身后那一大团丝网飞速朝后卷去。那来救之人身在半空之中,不及回避,立刻便觉出有丝网缠绕之感。那人顿时大急,急忙便想摆脱。昭元冷笑一声,如影随形,极力扬手挥丝,主动和他纠缠。这丝网纠缠之下,自然是越缠越紧。那人气力不如昭元,才不几下,便全身上下都被紧紧缠住,但手却还似在急急忙地搜寻着什么。

  昭元见自己和他同时都已被缠住,冷笑一声,回转身来又扑向那先前一人。那人似乎极为愤怒,忽地摸出一个极小玉瓶,迅速朝被擒同伴身上一洒。那被擒者立刻便有滑脱之势。

  昭元吃了一惊,眼看那人已是抓之不住,猛然一掌全力劈空击出。这一下全力击出,虽然威势甚大,其实却不过就是要那人双手回来对敌,以免他能快速脱出。那人虽然明知他意,但也无奈,只能回身对掌。那旁边之人一见同伴不得不对掌,忽然双掌一错,也是飞身跃来,变成了二人同时要接他这一掌,

  昭元大惊,知道自己若是同时对他们,那么吃亏的反而是自己。但现在已是后悔不及,他也只能咬牙硬上。只听砰的一声大响,昭元已是身形滚落,一腕微微颤抖,似乎受了暗算。那新来袭之人见已暗算得手,立刻便是和身扑上,要再补一指。不料昭元突然冷笑一声,那腕已是不那么颤抖得厉害,反过来擒那人之腕脉。原来他眼见躲避不开,危急时便以普通脉穴换大穴之法,将穴位略移。因此,那人虽然还是点中了他麻穴,但比想象中的程度还是差了一线。高手相搏,就这么一丝程度估计之差,已是足以让昭元挣回主动。

  那人果然大惧,凌空就要反跃脱身;但昭元却已双手连扬,反将他裹入了这团丝中。昭元双手双脚连挥,那丝网将二人缠得越发紧了。那人已是绕得全身都活动困难,而且也被他拉得越来越近了。那人待要再垂死挣扎,已听昭元冷笑道:“不要再动,否则我不客气了。”

  那人估量形势,见自己已被缠得跟他极近,身法无从施展。若是昭元全力出掌,自己只能跟他硬拼,那是绝然要受重伤。因此,他也只得不动。那先前被救之人已脱开了丝网束缚,但见昭元已是离同伴太近,只怕自己抛撒过去的救命润滑露反会被昭元给抢先承受,急得半死,却也没有办法。他既不敢冒险靠近,又不肯远离,自然也是只能僵在那里。

  昭元嘿嘿笑道:“二位武功极高,自然是极有身份之人物,为何定要黑衣蒙面,前来为难在下?”那二人都是一言不发。昭元缓缓道:“我这人不是迂腐之人。你们对我如此,自然是想谋害于我。我若是不能知道你们的身份,那么为了示以惩罚和免除后患,就不得不下辣手废你们武功。你们考虑清楚,自己选择。”

  那二人互望一眼,神情都似是极是激动,但却终于还是不肯说话。昭元冷笑一声,骈上二指,便作势要朝那名和自己一同被缠的人戳去。那人双木紧闭,根本不做抵抗,只是闭目待死。远处那人大急之下,突然猛扑过来,要跟昭元拼命。

  昭元见这人情急失措,忽然变掌为抓,另外一手悄悄凌空发指,已点了他穴道。等那先前不抵抗那人觉出同伴来救,连忙又出手要合攻昭元时,但却已是不及。结果是两人都已被紧紧裹在了其中,他自己更被昭元又多戳中了好几处穴道。

  昭元冷冷道:“你们什么都不用想,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知道么?”说着慢条斯理地舔开自己的束缚,就要凑过去再舔开一人面巾外面的丝层,准备随后再撕开他们面罩,仔细分辨。不料正舔之间,他忽然觉出那人一双眼睛正死死瞪着自己,那种眼神莫名其妙地令他一颤。而且更奇怪的是,那人愤怒中还似乎夹杂着些许无助、气恼、甚至委屈,似乎还在哪里见过似的。

  昭元微微一呆,定了定神,忽然想起这二人之眼神,似乎还都有点象某种最令自己后怕的眼神。这一下可着实让他大大吃了一惊,又仔细看了几看,忽然明白过来:这二人肯定都是女子,只不过全身各处都塞了许多布,是以看起来身段反而有些臃肿。想到这里,心头更觉也只能是如此才好解释:“原来如此。我说两个胖男人怎么能练成这么一门神异轻功?”

  昭元不知怎地,越想越是心惊,忽然收回了手,道:“你们两个生死之际,还并不讨饶,我敬你们三分。我知二位始终未出全力,否则早就赢我了,而且说起来你们还帮过我忙。因此,今天我们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现在就放你们走。”说着将腰间革囊中的水一把把捧出,在手中热了,替她们一个个慢慢将丝团化开。

  那二人神色惊异,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似的,但却还是不说话。昭元慢慢将丝团小心地扯开,忽然取出胸前藏着的丝巾,慢慢擦手,道:“二位的身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奉劝二位,在下和托付二位的那位朋友间的过结,实在是在下无心,并非有意。而且在下从此远行天涯,再不回来,其实便如在下已死了一般。还请二位体谅在下,放过在下。”

  那二人看到他手中的丝巾,又听他所说,都是眼神连变。昭元看在眼里,心下雪亮,知道自己这番用来诈她们的话已碰对了。但与此同时,戒惧之心却是更大,心下更是极度后悔自己的愚蠢:“早知如此,我就该乖乖输给她们,而且还当输得越惨越好。这下可怎么办?”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成这样,却也只能想法弥补。昭元强自镇定心神,极其恭敬地深深一揖到地,道:“其实二位和在下都是明白人,都知真正结果是如何。今日之局实是二位未尽全力,才让在下得荡半瓢之水。说起来,在下实在是惭愧惶恐之至;但二位心胸宽大,想来也不会太计较在下的无知冒犯。若是二位不念在下之愚,还望回去传话给那位姑娘,转告在下实在无冒犯之心,请她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即使以后再见,在下也会立即远远避开,她到哪里,在下立刻躲开那里。总之,绝对不会让她看见生气。”

  昭元说完话,退开了数步,做了个相请的姿势。那二人慢慢站起身来,分别从身边取出一幅极薄的软丝布,似乎倒与自己手中的丝巾质地有些相近,将那一团散下的透明之丝慢慢裹将起来。说也奇怪,那丝网展开时,似乎极厚极多,可却硬是能被她们轻轻巧巧地就包入了两方丝帕中。待她们包完后站起,眼睛更都对昭元手中的那方丝巾看个不住。

  一人忽用粗哑的假声道:“敢问公子的这方丝巾,是如何得来的?”昭元脸上一红,道:“不是抢来的,也不是骗来的,是……是……得来的。”那人沉默了一会,忽道:“公子想来绝不在乎战胜我们的这点名声,还请公子不要对人提起今天的事。”

  昭元点了点头,深深揖礼道:“谨遵吩咐。也请二位多多为在下开导几句,请那位朋友放过在下。在下实在已是输得不能再认输,当日大话,不过是无知无畏。这方丝巾,还请代为奉还。”说着恭恭敬敬将那丝巾双手递上。

  那二名黑衣人互望一眼,都是既不说话,也不出手接。一人忽道:“我们不认识这丝巾,公子想是误会我们了。公子是三百余年来,不借外力能脱出这天丝情网的第一人。想来公子凡事当自有脱缚之能,我们不便擅越。告辞。”说着也不待昭元答话,二人已是平空隐入了黑暗。

  地面早已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便如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可是昭元心头,却是如同狂风卷过,万念旋腾,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自己当时被逼伺候沐足,受屈过甚,由于一时想要翻本,没能一直顺气顺到底,临走前说了几句让她挂不住的话,这才导致她一定要找人从武功上教训自己。估计这二人,便是那玉小姐的报复余波。

  要说那位玉小姐,她后来对自己确实恨意有渐消之势,这一点自己也是知道的。但问题是恶感不大,跟有好感却是两回事。真要说及好感,只怕是自己对她可能还真有些莫名其妙的幻想,但这些更多的是对伊丝卡的感念。至于她对自己,应该是说不上什么好感。现在这二人似乎与那玉小姐并非太熟,却居然也说出这种暧昧之话,显然是以为自己跟那玉小姐关系非常,手中的丝巾为那玉小姐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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