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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

(2006-02-10 19:31:48)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   那老船工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可曾经想过,当初帕里斯本是去希腊出使,却为何要带上舰队?”昭元想了想,道:“若按祭司们的解释,那自然可说是维纳斯的神示了。”   那老船工摇了摇头,道:“不是。远在此事之前,帕里斯的姑母,也就是特洛伊之王的姐姐,曾经被希腊一国的君主抢走,并转送给另外一位国王当女奴。后来帕里斯之父成为国王后,曾派使节去要求迎回姐姐,但遭到拒绝。帕里斯这次出使的使命,其实也是准备带兵与希腊作战。如果和平迎回再遭到拒绝,便要直接宣战,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传说本来应是赫克托尔为舰队长官的,因当时帕里斯得到了维纳斯的神示,遂坚决要求担当这个使命。”   众人又是一片沉默,都觉此事确实太过吊诡。先前众人都觉错尽在特洛伊一方,可是现在才知道,希腊一方也有如此大的责任。现在双方已成水火,那么其错到底何方为重?   良久之后,那老船工缓缓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此事乃是一本糊涂账,便象狗咬狗一般,谁都不值得同情?话虽如此,但如果细究起来,毕竟还是特洛伊王子之错为大。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昭元等看了他一眼,心中都不免嘀咕:“你是雅典之人,属于希腊一方,自然便会不自觉地为希腊说话了。”此念才起,那老船工便目光炯炯,直扫众人,道:“我如此说,不是因为我是希腊人,而是因为爱琴海周边的传统。”   腓特烈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如你所说,那特洛伊王的姐姐乃是被抢的,可见全无自愿。而海伦却是半推半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其实乃是自愿。况且希腊一方来抢人之事乃是在先,而且居然还将王姐卖为女奴。若论起来,似乎希腊人有错在先,而且其错似乎也为大。此乃世间通理,难道爱琴海的规矩居然能有不同?”   那老船工道:“我说的不是指这一方面。若是单从这事来看,确实希腊其错为多。但事实上,那特洛伊王姐并没有被那位本来要当她主人的国王视为女奴,而是被正式策立为王后。而且这一次出兵特洛伊,她还派了她的大儿子加入希腊一方联军作战,显见她其实也并未受到侮辱,并且早已认同了希腊。但这一点也就罢了,真正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基于爱琴海一带对‘抢’与‘骗’的不同感受。不要说希腊与特洛伊,便是希腊内部诸邦之间,也从来都是相互掳掠人口不断,相互之间早已不知来回多少趟。如果有人被抢,那么强大后,或者以礼物赎回,或者以兵力报复,胜者得人得财,败者失人失财,都是家常便饭。对败仗失人失财,各国虽然也以为耻,但向来并不以为是过大侮辱,而只认为是一时胜败。由于有所有这些来来往往的事,即使是希腊内部诸邦之间,也从来都是矛盾重重,战争不断。”   他顿了顿,又道:“可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的行径,之所以能激发起希腊诸邦的空前愤怒和团结,乃是因为他当时虽然带了兵,但毕竟本是以使者的身份前去的。对方也并非没看到他的带兵和来意,但既然他先是以使者身份来,于是便也先按照对使者的礼节来接待他。这等礼节各国之间早有默契,即使谈判不成,再动刀兵,也是各国常事,并不妨碍彼此间通使。可他却在宣战之前,以使者的身份,趁别国国王不在而直入后宫拐走王后,还洗劫了大批财宝,这可与两军对阵兵败导致王后和国人被抢的性质决然不同。往重里说,这乃是根本不屑于将对方作为对手,是一种巨大的侮辱。本来希腊各国之间矛盾重重,许多国家都对阿伽门农的野心有极深的戒心,可以说无论是明是暗,一向都有无数人不买他的帐。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几乎没有什么国家敢说半个不字?甚至连一向暗中看不起阿伽门农的阿基琉斯等人,这次也都慨然出征?是阿伽门农本身的军力突然暴强,而其他国家突然间全弱了吗?”   昭元等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那老船工轻轻叹道:“别的且不说,便是帕里斯本人也觉自己的行为太为过分,以至于他后来在路上的时候,硬是在一个小海岛上磨了许久,才敢回国见亲友。当然,他自己推说是海上有妖魔阻拦、好心人留客,但人人都知,真正的原因是他心虚。由于他的拖延,导致全副武装的希腊联军初到特洛伊城下讨人时,特洛伊人竟还不知道希腊人究竟是在因什么而愤怒。特洛伊人更因此而怒斥希腊人,觉得他们不但抢了特洛伊王姐不还,居然还仅凭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便如此威胁特洛伊。当时群情激愤之下,希腊使者几乎被当场杀死。”   昭元等无言以对。他们虽都觉得此事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划清了责任,但若这老船工所说属实,那么这件导致双方血战十年死伤无数的事,也确实是特洛伊王子所错为多。各人都是各部王公,心里都很明白,至少其中“各国相互掳掠人口,习以为常”的说法很是常见,在此地自然也是大有可能。既然如此,那么便也确实不能与以使者身份出访,却拐骗别国王后的行径相比。   昭元心想:“我中土各国,虽然也是政战频繁,但各国却都极少有强抢某地之民到另外一地,或者是掳其为奴隶的。向来的惯例,是谁赢谁便占那一地的土地和人民,收取那地的租税和谣役人力。与这动不动就互相掳掠人口、卖为奴隶的做法比起来,中土的方式似乎是略胜一筹。看来虽然他们号称人人平等,但却也还有大批奴隶,或许他们觉得奴隶根本不能被称为‘人’吧。而且他们各国相互之间,似乎也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也还是一样黑。唉,枉我初听时,觉得他们的国度简直可比尧舜之世,现在看来,却也未必能好多少。”   昭元想了想,一个念头忽然升起,当下缓缓道:“帕里斯本人纵然是好色之徒,目光短浅,但特洛伊也是英雄济济,最起码大名鼎鼎的赫克托尔便是帕里斯的兄长。难道全城这么多人,便无一人能看到这一点?难道就没有人劝帕里斯以全城人为重,快些归还海伦,从而避免这场战争?”   那老船工道:“特洛伊英才辈出,乃是一片骄傲的圣土,岂少英雄?可是在命运女神的安排下,当时希腊联军直至特洛伊问罪之时,帕里斯和海伦偏偏还未归来。当时双方越说越是僵硬,许多人都是气愤难平,觉得对方无理蛮横,自己无可退让。而且希腊一方的使者新仇当头之下,对自己先前强抢特洛伊王姐之罪过于轻描淡写,加重侮辱了特洛伊人,更加加速了战争的到来。各种因素交相作用之下,大战当时就打了起来,双方英雄都为了自己一方的尊严而舍命血战。时间一久,便排除旧恨,也已经结下了深深的新的冤仇。到这个时候,先前帕里斯和海伦的事,反而没人再多注意了,也无法真正影响战局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呆呆望着远方,似乎在思索一件很不一般的事。良久他才续道:“当时双方都是英勇无比,希腊一方虽然得势占优,但却始终都是久战无功。最后,希腊人便用了一招极为狠毒,在爱琴海战争中从来没有人敢用的办法。这法子就是利用他们所得的优势,将特洛伊人压缩在特洛伊城一带的一块不大的土地内。同时,将其周围大片沃土上的人民全部杀害或卖为奴隶,并全部撒上海盐,使其不再适合于耕种,以全面绞杀特洛伊的根本。这种行径导致了后来帕里斯和海伦回到特洛伊城时,全城中除了赫克托尔和少数几个人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要求他交还海伦,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被仇恨烧红了眼睛。同时,帕里斯也很工于心计。他特地把带回来的好多财宝,以及海伦的那些漂亮的侍女,都分给了城内的王子、贵族和战士们,及时得到了人心。这个时候,战争在特洛伊一方看来,已变成了保护帕里斯和海伦就是保护特洛伊的尊严。赫克托尔也不过和帕里斯一样是王子,在这等全民生死仇恨的情形下,哪能有能力轻易扭转乾坤?”   众人先见老船工说的凄凉酸楚,并无偏袒希腊之意,心中对他所说已不自觉地越来越相信起来。现在待听到这里,更是为双方的痛苦而稀嘘不已。那老船工停了下来,众人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莫西干忽道:“也许这并不是不可解的死套。当初我们大漠诸部与鬼方等草原诸部,不也是兵连祸结,彼此报复?可是后来,我这位兄弟却硬是帮我们明定了其中的是非根源。他后来了解到我们双方高层本来就私下有和解之意,便以大祭师身份说服了普通人,促成了和解。”昭元一笑道:“没错。不但如此,我还帮几位老大难娶了老婆,嫁了出去。”   支奴干尴尬一笑,道:“这个时候,就别再拿我们老开什么玩笑了。现在只是说,既然兄弟你能帮助和解草原大漠,为何不去这里也一建功德?我看你现在已与当时大不相同,应该不至于还要等到我们抬出万千人命的话,才能说动你吧?”   他这一言既下,众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昭元。昭元轻轻叹道:“我是与那时候不同了,但那里和这里,却也是大有不同。当时我想说服你们双方和解,除了发现有挑拨的迹象外,还是因为你们双方上层其实早已都有和解之意。说起来,我其实不过是顺水推舟,借势而行而已。况且当时你们双方虽然也是兵连祸结,但基本上还是与这里海伦被拐之前的那种相互报复的情形相似,并无此等盛怒之事大激大发。”   威廉点了点头,忽然道:“说的也是。说来也怪,各国间互相抢掠,每次动辄数百数千乃至数万,可是却似乎都不足以激发太多的仇恨。反而是这等区区一名王族的被抢被拐,更能激发难以解除的侮辱感,也更能引发彼此间不死不休的战争。这个世界,可真是奇怪得很。”   昭元苦笑道:“这个世界本来便是如此奇妙。人人都以为自相矛盾的人或事极为可笑,可是自己却又常常大行自相矛盾之事,只不过全不自知。这个道理我本来也不明白的,可是在去了天竺之后,见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总算是明白了。”   那老船工忽道:“这世界本来便自相矛盾,我们一个个的人既然身处其中,焉能全然摆脱自相矛盾?只是矛盾之中亦有道理,矛盾之中亦有不矛盾。若本来便以矛盾之目光去看矛盾,那么矛盾便根本不称为矛盾。当今之事,我们既然处于矛盾之中,那便无需刻意去徒劳地想去自外,而应该于矛盾之中寻求道理,多给人间留以平和美好。我老了,没有能力了,可是你们却还年轻,还大有可为。你们一个个自诩为大丈夫、大英雄,难道一面对摆在眼前的困局,便想以矛盾为借口,从而心安理得地去自外,去退缩?”   昭元道:“我们也想帮忙的,只是我们怕这事经过我们一搅,反而会越帮越忙。我们初来此地,平心而论,一来不知本地习俗,二来无交际人脉,说出话来谁会听?而且他们现在根本便无什么和解之意,我们即使要说和解的话,又能如何下口?他们又如何听得进去?而当初我能调停大漠与草原,这三条都远比现在要宽松得多。当时我在鬼方勇士面前,曾经亲手降伏过金驼银驼,可说同时是全草原和全大漠的英雄。后来我又身入神陵,学成武功,出陵时更有巨蛇相伴,也给了月氏人以心灵震撼。再到后来,我更是以大祭师身份亲自代天地主盟,述说他们过去彼此不亏,长远下去有损,劝说他们抛却过去。那些能明白其中原委、不为我神威所轻迷的高层人们,本来便有和解之意。不明白这其中奥妙的普通之人,虽然本来不甚愿意,但却为我神威所迷。在他们眼中,我便是神,因此也只能听从。可现在我们在这里,却根本就是一帮外人,简直什么都没有。我们说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去看重?”   那老船工一字一顿地道:“你们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一颗不惜劳苦,愿意忍受嘲笑,忍受侮辱,甚至承受生命危险的心。我且先问你们:你们到底有没有这颗心?”   六人互相望了一眼,默然半响,忽然同时道:“有!可是……”那老船工截住他们,道:“这就够了。有我在,你们便会知此地情形风土人情;有我在,你们便能有本地人脉;而有那些海盗在,你们便能拥有足以令他们正视你们所言的威严和名声。”   莫西干奇道:“你……”那老船工道:“你们先不必管我是谁,但总之你们不必担心无法见到希腊这一方的统帅。只要你们取得必要的名声,我敢担保他们会重视你们的话。”   昭元等吃惊地看着那老船工,只见他那苍老的脸已不知从何时起,泛起了坚毅的光辉。他那本来昏暗幽深的双眼中,也射出了智慧的光芒,已全然不象一个普通的老船工的样子。显然,他必然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物,只不知为了什么目的,才暂时隐藏在普通水手之中。依维干默然半晌,道:“你的意思,可是要我们就此去剿灭那些海寇,以立威名?”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二)      那老船工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些海寇虽然未必很多,但这许多年来横行海上,荼毒商旅,已是人所共知。而各国后方官员趁此机会,用军船运私货以肥私囊,更早已是民愤极大。若是能一举歼灭那群海盗,必然一举两得,你们定会成为全爱琴海的英雄。那个时候,无论是希腊还是特洛伊一方,谁人敢不认真考虑你们建言?”支奴干沉吟道:“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可我们迄今为止,连一个手下也没招到,却如何对付那些海盗的船队?”   那老船工摇头叹息道:“这许多年来,那些海盗穷凶极恶,已是威震全海。那些官员们早已没了血气之勇,只求保住官位以权谋私。因此,即使对这件你们看来并不为难的事,他们也死都不肯发兵。为了掩饰他们自己的胆小和私心,他们自然也是极力宣扬海盗的凶恶,竟然说他们是什么海神波塞东的巨人骄子,根本便是惹之不得。我们海民最是敬畏海神,多年下来,各岛上的普通居民都是怕得不得了。现在一听说你们要去打海盗,又听你们说起大概位置,自然人人都猜到是要去打那些海神之子,谁敢应承?”   昭元心头一动,插口道:“那些人中还真有些身形较为高大,长相也与爱琴海普通之人有一些不同。”那老船工道:“不同是有不同,可要说他们是海神之子,你们肯相信么?”   昭元一想也是,便也不再言语。那老船工道:“更可悲的是,这许多年来的威吓竟然还渐渐形成了一种崇拜。现在每到一定的时节,海风或是海流正吹向流向那海岛时,人们就要将许多美酒美食、许多祭祀金银物品置于船上。甚至还有的把许多男女、战俘或奴隶绑在一起,借海风海流送去那岛方向献祭的。”   腓特烈一拍大腿,道:“怪不得有人说近来海盗活动稍有减少,原来是交了这么多买命财。”威廉道:“由畏生敬,本来也是常事。可这明明白白的一件海盗之事,竟然给弄成这样,实在也太过恶心了。我看只怕还有人推波助澜。”   那老船工道:“我猜也是。那些官员可以用私船走私赚钱,可是因此而带来民生调敝,自然向神庙献祭也少了。那些祭司们,自然也会想法子来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如果他们说那里有海神之子需要献祭,自然便可多个名义向民众收取祭礼。到时候他们只取出一部分真送出去,所剩下来的,还不是饱了他们?”   依维干点头道:“还确实有此可能。说来说去,这场特洛伊大战,除了普通老百姓外,还真是谁也没真吃大亏。嘿嘿,也难怪这仗能打这么久。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应先想办法灭那些海盗。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下这件事吧。虽然那些海盗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相比起来,我们几个更是乌合之众。这事只怕不太好办。”   莫西干道:“那也未必。若是我们派去别国的几个水手能说服他们……”威廉道:“我们还是不要将希望寄于别人身上的好。我看那些水手……”说着直摇头。   那老船工道:“他说的也是。此事别人未必肯做,他们也未必说得服。我们既然犯了傻,想要做此事,那么万事便都得以自己为主来考虑。毕竟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以信赖的。”他说到这里,忽然低声道:“此事到了细节,那便所费时间甚多。我们且还是不要占着大堂了。各位到我房中来继续商量罢。”   众人看了看他眼色,知道他不愿被普通人听去太多细节。当下大家都是打着哈哈,彼此都随口说着没希望没希望的话作回房状;但转了一会,众人却又都朝那老船工房里聚去。昭元先取了些银币给那店主作大堂补偿,待会到那老船工那里时,众人早已聚得整齐。   腓特烈道:“既然要除去此患,最好就是趁他们聚集多的时候,一举歼灭其老巢。若是实在找不到堪当水兵的人,那么便没法依靠什么抛石船与海盗对抗了。如果是那样,便要尽量找快船。在海上时,若是遇敌,我们便可发挥我们的弓箭射程远的优势,威慑一下他们远离,以尽早登陆,拔去其老巢。既然是老巢,那便支持之物自多。我们只要小心,便不怕他们围困。只要他们不能归巢,自然不能久耗。久而久之,他们纵不投降,也当自散。”   莫西干道:“此虽然颇有冒险,但既然无大兵船,那也只能如此。若要全无一失,当找极快、闪避性能极好的船,再加上极好的水手,才能免得被大石砸着,或是被掀翻。”   昭元道:“按此计划,好水手我们是有了。这位长者……长者……”他看了看那老船工,却见那老船工笑道:“这个称呼甚好。”昭元知他见周围还有两名水手在场,似乎仍然不肯说出真名姓,也就并不勉强,续道:“……有这位长者和这几位水手,应该问题不大。但是船我们得买最好的,哪怕价高百倍也要买。反正最多就是再去几次赌场。”   那老船工点头道:“我再去找找看,看看有无更好的船。”昭元道:“若是船不够好,便索性出钱让他们再行多雇人另造。拼着多花几倍的价钱,说什么也要早早造好。若是别国都不动,只有我们出发,也招不到什么人的话,那就只需一两艘船。进攻之时,最好选在献祭之时。那时他们少些提防,便于我们突入。我们最好能装成是被放去献祭的船,那样能更隐蔽,也更突然。到时候,我们几个划小艇上岸对敌,你们先回去。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献祭之期?”   一名水手道:“西边的已然过了几个月了。但这些天北风渐强,东边的献祭之礼想已不久了。”说着和老船工对望一眼,都是神色微有失望。   昭元知按照他们的估计,短时间内是说什么也无法新造出这样一艘要求奇高的好船来,便道:“我们两样都准备,若是实在来不及,我们也就不用新造的了,只捡最好的买就是。只是如此一来,各位操舟之时要更加费力了。另外,既然风向不对,我们就要以‘之’字形先绕弯到伊沃岛的上风处,然后再让它随风飘近。……对了,这两天看的那艘船也算不错了,若没更好的,就是那艘了。我手虽然受了点皮肉伤,但几天之内定能痊愈。倒是你们的马……”莫西干道:“若是有好马自然更好,实在没有,我们也能步战。我们会多留意的。”   腓特烈和威廉对望一眼,道:“若是敌人众多,你们射程远的就站在我们身边稍微后面一点,只管射远处的。若是有敌人能漏过来,也不用管他们,由我们二人负责收拾他们。”   莫西干道:“也好。你二人力大斧猛,最宜近战。你们、我们再加昭元,便是有三层线了。敌人若是要一拥而上,就要先过昭元的远射之威,接着还要涌过他们三人百发百中的神箭。若是其实在人多势众,还能冲近一批,谅来也逃不过你二位的开山神斧。”   依维干笑道:“莫非敌人不会反击,只会任由我们放箭挥斧?若是果真如此,敌人再多,却也定能毫无困难地被我们摆平了?”昭元道:“敌人自然是要反击的,这也是我们要每人起码带一面大盾的原因。另外,腓特烈和威廉皮粗肉厚,他们能挥得动穿得起特别重大的盾牌和宝甲,因此得挡在前面一些。这样一来,我们才好专心些对敌。若是实在紧急,我也能再施展一下那天接石头的本事救急。但那样就只有靠你们负责中远距离了。”   支奴干道:“若是连这样还不行呢?”昭元一怔,道:“我们如此配合,已是我们所能达到的最大杀敌之阵。若是敌人多得连这都还拦不住,那我们也只好认栽了。不过那岛上总不会有成千上万海盗吧?那样的话,他们干脆拥兵自立,直接打仗得了,还当什么海盗?”众人哈哈大笑,又商量了一阵,都觉得先是如此便了,明日再看情形。   昭元睡前,自是特地去看了看那病中青年的情形。经过这两天的休养,那青年的情形已然好了不少,身上的浮肿已经基本上消退了,现出了一幅本来的清瘦模样。他身上的那些溃烂之处,也已开始愈合。但是这些只是他肉体的情况,他精神上却似还受了过长时间的折磨。再加上重伤风非常能摧残人的神智,一时半会他没有清醒的意思,胡话说得很多。昭元见他情形虽然还很严重,但毕竟已有好转,也就嘱咐店伙小心照顾,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各人都各自依策略而行,不外就是多打弓箭,多看好马,多看好船。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无法招到什么好的水手,因此众人也就只好先做四人操纵的准备。昭元每日必去看那弩和箭,不停地与那铺主探讨,要打得得心应手一些。那铺主见他似乎也是行家,自然不敢怠慢,半点也不敢偷工减料。   莫西干等三人自然是拼命找了几匹好马,这几日里也已调教得甚是顺心。虽然这些马不能与自己等留在天竺的汗血宝马相比,但毕竟也算好马了。那老船工和众水手四处觅船,终于找到一艘更好的不大不小的船。昭元等想起自己很可能根本招不动什么新人,便买了这艘价值不菲的船。   腓特烈和威廉天天聚在一起找没人的地方打架,说是要好好爽上几爽,居然也是自得其乐。那几名水手先还想招募几个人,但来人都以为自己等人根本就是疯子,居然敢向海神之子挑战,都是哧之以鼻。待到后来,众人心也冷了,便也不再招募。因此,他们也就只将诸事准备齐全,准备就以自己等十来个人去远征伊沃岛。   至于那些先前派出去游说的水手,却是根本就全无音信。众人略一商议,都觉得那些水手很可能是见财起意,想要全部私吞那些带去用作游说之资的钱,压根便没去游说。现在的他们,只怕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享福取乐去了。此事虽然憋气,但现在也毫无办法。因此,众人也只好暗自苦笑,不再以其为念。   到第四日的凌晨,昭元等却是被一阵喊声和奔跑声惊醒。昭元急忙跃起,一脚踢开房门。原来那一直昏倒的年轻人已是醒了,而且还正极力朝自己这边喊边冲。店伙们则在后面拼命惊呼。昭元见那人虽然还有疯意,但眼睛基本明亮,知道心志恢复了不少。当下他便一笑示意,叫那些店伙不要管这事。   那人一扑前来,重重捶了一下昭元前胸,大声道:“好兄弟,我要去杀海盗救阿茜娅,你帮我好不好?”昭元知他不是要打伤自己,是以也就没有闪避,道:“我没法帮你。”那人吃了一惊,怒道:“你为什么不帮?你怕他们吗?你不是不怕吗?你不去,我自己去!”   昭元摇头道:“阿茜娅根本没被海盗抓走。”那人一呆,那已是身欲跑的身体骤然转了回来,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昭元慢慢道:“我说阿茜娅现在还在家里,很安全,根本没被海盗抓走。”   这时腓特烈、莫西干等人也已被惊醒,全都来拥到二人近旁。那人恍如不觉,死死瞪着昭元,忽然厉声道:“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所有的人都说阿茜娅被海盗抓走了的,所有的人都这么说的!”昭元取出一把小刀晃了晃,道:“你看看这个。”   那人接过一看,见那小刀的刀鞘上刻着几个字,大意是“相救之恩,天高地厚”。这字虽刻得甚是匆忙,但其上阿茜娅家族的族徽却是做工极精极细,不可能为假。昭元见他呆呆发怔,道:“我们亲眼看见她还在她家里,而且还亲手治好了她的疯病。要能得到这样的珍贵礼物,你说我们需要救他们家的什么?他们家又有什么需要人救的事?”   莫西干见那人呆呆发怔,也递上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刀,道:“此事我们几个也都经历过,实在是千真万确。”他顿了顿,忽又笑道:“能同时赠四个人的,自然不是定情之物。你不必担心。”那人完全听不见他的讽刺之意,脸上阴晴不定,只是死死地望着他们。   昭元叹了口气,道:“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回去亲眼看。”说着一口气将那经历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那人见他说的各种事都是丝毫不错,所有人的人名、地貌、相互关系都是丝丝入扣,完全无可能编得如此圆滑,终于知道他所说确实是真。他整个人就象是呆了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忽然泪流满面,双手抱头,蹲坐在地嘶声道:“我真蠢!我真蠢!我真是配不上她,我真是配不上她!”   昭元扶起他道:“不,最起码你相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不见得怎么蠢。”那人一听,立刻就象是得到了无穷的力量一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道:“你真的也冲动过?你是不是在安慰我?”昭元慢慢道:“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一个男儿,不需要安慰,只需要理智。我自己也是一个男儿,这些冲动的事我既然经历过,就不会否认或是夸张。”   那人呆呆地望着昭元,又望了望周围的人,终于慢慢放松了那紧紧抓住昭元肩膀的手。那老船工轻轻叹道:“年轻人,这种事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你又何必这样呢?若是从来也不冲动不沉迷,那就不叫年轻人了。只要能够走出来,那么就没什么可羞耻的。”   那年轻人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垂泪道:“不,我不是因为为她冲动和沉迷而羞耻。能够为她而沉迷和冲动,根本就是我的福气。我是……我是……”昭元道:“感情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这蠢事算得了什么?我做的蠢事,绝对比你这还要大上百倍。我虽然至今都不后悔,但我还是知道那是一件大蠢事的。”   那年轻人茫然道:“什么蠢事能这么大?”昭元慢慢道:“为了一时情感,抛弃国王尊位,置全国百姓于不顾,自己也几度九死一生。这是不是大蠢事?”那年轻人道:“你已经是国王了?”昭元叹道:“自从这蠢事之后,我已永远的不是了。但我至今也不后悔。”   那年轻人久久望着他,他也久久望着那年轻人,周围一片寂静。那年轻人忽然一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昭元早有防备,一把将他拦住,道:“你去干什么?”那人大声道:“我要去见阿茜娅!我要对她说,我也不后悔!即使我再听到这个谣言,还是一样会再去!”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三)      昭元道:“你回去难道就只做这件事么?”那人一呆,道:“不做这些做什么?”昭元忽然大声道:“你应该娶她!”   那年轻人眼前一亮,喃喃道:“是啊,我应该娶她的,我应该娶她的……”他说着说着,却忽然又面色一黯,道:“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知道在所有人的眼里,我……都配不上她。我只能去对她说这句话了。难道……难道我连只说一句话……也不配么?”   昭元慢慢道:“维拉他们不愿把阿茜娅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也是为阿茜娅好。可是你想娶她,却也是一样为阿茜娅好。如果不是你这样既痴迷又有本事的人,谁能将她一生照顾好?你之所以现在还配不上,是因为你一没有钱,二没有名声。她亲人不是很愿意把她嫁给你。这等考虑虽然俗了些,但却也是为她着想,实在无可指责什么。可男子汉本来就该迎难而上的,你怎么能够就因为你现在没有,就放弃了以后拥有的希望?”   那人呆呆望着他,道:“我曾经拥有的,可是一场海中的风暴,已使我失去了一切。再后来,一场感情的风暴更加让我迷失了一切。将来……将来我真的还能再拥有么?”昭元道:“你能,只要你愿意做一件事。”那人道:“什么事?”   昭元目光闪动,喃喃道:“我……是在利诱他么?”他想着想着,忽然一阵激动,大声道:“这件事就是和我们一起,冒着生命危险,上那并没有阿茜娅的伊沃岛,剿灭那群海盗,为爱琴海除害。我坦白地告诉你,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我对你施恩望报,但我绝不强迫你。你如果答应,那么只有很少的可能可以活着回来拥有名声,却有更大的可能丧失性命,乃至丧失包括阿茜娅的一切。”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昭元,喃喃道:“上伊沃岛?没有阿茜娅的伊沃岛?”昭元见他已经从激动中恢复过来,一字一顿地道:“不错,上伊沃岛剿海盗,而且上面并没有阿茜娅。此行没有回报,只有风险,没有鼓励,只有嘲笑,不是为阿茜娅,而是为周围万千之人。这是一件普天之下最愚蠢的事,但偏偏就是有我们几个蠢材正要去做。你去不去?”   那人久久望着他,也久久望着那些腓特烈、莫西干和那老船工等人,忽然斩钉截铁地地道:“我去!”昭元忽然厉声道:“为什么?”那人毫不畏惧,道:“因为我也是蠢材。”   众人久久对望着,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许多才起来的房客都扭头过来,象看疯般看他们。威廉道:“不错,我们都是蠢材。只有蠢材才愿意跟蠢材一起,也只有蠢材才愿意理解蠢材。如果没有了我们这群蠢材,世上的很多人又怎么能去炫耀他们的聪明?”   昭元道:“我叫昭元,来自极东方、极遥远的中土。除了这个名字外,我还叫景元、屈元、弥陀等等。你方便叫什么就叫什么,我都答应。你叫什么?”那人道:“我叫爱德华•;都铎,是极西一座海岛上的威尔士王子。这次我来这里,本来是为了观摩这里的一场大战的。”   众人纷纷自报名姓,都是惺惺相惜。腓特烈笑道:“爱德华,阿茜娅现在已经好了。若是等你再万里迢迢来回搬运聘礼,阿茜娅早已被别人给娶跑了。你跟我们去伊沃岛拼命,若是能成功,定然扬名周边。那时再加上我们没日没夜地帮你赢钱,这王子的派头,自然跑也跑不掉的。而且据他们说,阿茜娅对你本来就已很有好感。估计到那时,你就可以得逞了。因此呢,虽然你是被我们挤得答应了,但还是不要后悔。这事的好处嘛,还是有的。”   爱德华还没来得及反驳,莫西干已笑道:“还有啊,那阿茜娅虽然在你眼里如天仙下凡、不得不迷,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魅力远远不如另外一人。”爱德华急道;“你说什么?”昭元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们最喜欢的都是那位金娜厨娘。你心里急,我们比你还急呢!到时候我们可是说什么也要去观礼的。你要是想推我们走,我们可要跟你翻脸的。”   爱德华听他们都如此挤兑自己,不免招架不住,极是尴尬。到最后,还是那老船工帮他解了围。昭元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要小心。当时,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大家也就随口乱说。结果呢,多迪夫人说你是上雪山为阿茜娅采高山玫瑰去了。这也是我力邀你加盟的原因之一。反正你也一时也不能去见阿茜娅,而且阿茜娅最少也会等你几个月。你何不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既讨好美人之心,还满足她亲友望她嫁得良人之心?”   爱德华吃了一惊,道:“你们……真是这么说的?什么高山玫瑰?我听都没听说过啊。”腓特烈道:“高山玫瑰是我家不远处的大雪山特产,生长于雪山严寒,在雪山周围一带被传说为不畏惧严寒、战胜一切的爱情之火。当然,也极是难见难采,去者九死一生。不过你既已被多迪夫人点了名了,阿茜娅也很喜欢的样子,想来你不会怕死吧?”   爱德华悠然神往,情不自禁地道:“我怎么会怕死?只要阿茜娅喜欢,不要说九死一生,便是十死无生,我也要去为她采摘。”莫西干笑道:“年轻人就是张口无度,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体会不到了。不过说归说,你若死了,阿茜娅可就被别人娶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中,自然又是大大嘲笑爱德华和昭元,简直都导致二人起了同病相怜之感。爱德华既知此等缘故,又有这么多人在侧不住嘲笑,也就只好极力压抑住那股刻骨铭心的爱恋之意,生怕太多表露而招致无法在众人中立足。   这接下来的几日,自然还是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那特制的弩在昭元天天催促之下,终于如期完成了。昭元试了试,但觉颇如自己所望,心下甚喜。其大小已很适中,不再象当初地藏王手下打的那样一味求大,操作起来大是方便。要论射程,也还能达到三百步左右。爱德华知他远程准头很差,便也领他到郊外比划,教他远程取准之术。   但这远程取准可不比那些十几步几十步的暗器,若要炉火纯青,常需一生的体会。而且即使一生体会,也难箭箭全中。因此,这等之学自然也是极难极难。昭元好好体会了几日,勉强算是有些起色,基本上在最大射程处,已对人般大小的目标平均四五箭中上一箭了。虽然这与爱德华在二百步极限射程处,仍然能一箭一个人般大小的目标不能比,但毕竟也已大有进步了。再说了,这等特别长程的弩箭本来便不易取准,无法如那十几年练来的长弓那样随心。昭元能到这等进步,却也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这些天里,爱德华总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偷偷问昭元有关阿茜娅的事。昭元知他实在是情之所钟,心头难耐,倒也从来不嘲笑他,都是据实相告。当然,他自己其实也没跟阿茜娅多呆几天,实在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因此,他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句话,常常自己也觉没意思。可爱德华却依然每天一定要来问,想听听他以旁人的角度来述说阿茜娅对自己的好感,而且每听一遍便如饮了醇酒一般,神采非凡。昭元虽然心头好笑,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一遍遍地说。   可是这一天,爱德华却是一反常态,很是有些扭扭捏捏,没有再问昭元这些事。相反,他总是问昭元这一带的海路情况,海盗们的活动范围有多大,到底还有多少时间等等。昭元先还没怎么在意,但到后来被问得很是被动,心下不免越来越是奇怪,便道:“这些我也不太清楚,你应该去问船工老人他们啊。”   爱德华道:“他们或许对行海之途,但毕竟只有你对天气感觉得最准。”昭元很奇怪地望着他,忽然心头一动,大声道:“你是不是想先私自去看她一眼?”爱德华顿时如同被点着了要害一样,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的事。”   昭元正色道:“若论时间,其实不是大问题。即使季风来了,我们也可以稍稍延后。若论海路,只要肯绕大弯,还是可以避开海盗干扰。但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去看她,我看你只怕会舍不得回来。你要考虑清楚。”爱德华道:“我能回来的。”   昭元看了看他,慢慢道:“你真是这样觉得的么?依我的感觉,应该是你回不来的可能性大。”爱德华默然不语。昭元道:“我们当然不强迫你做这件事。但此事虽然不是直接为阿茜娅,实际上也还是为了你能娶到阿茜娅着想。我们中土有句俗语,叫做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光看是没有用的,你得娶到她才能长远看。你要考虑清楚。”   爱德华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我该怎么办?不怕你笑话,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想她。这话实在是无法跟别人提起。”昭元皱了皱眉,道:“我能理解你。但她肯定会等你几个月的,而且你也只有这次机会。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就是再想她,也得先安心办好此事。”   爱德华双手抱头,蹲坐在石头上,想了好一会,忽道:“那你说,我要是把我想送给她的东西托别人送去,她会不会还是会很开心呢?”昭元见他神态极是扭捏,童心大起,忍不住道:“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大搜爱德华。爱德华急忙奔逃。昭元大声嚷道:“她会不会开心,当然是要看什么东西了。难道你亲自去送一包臭鱼烂虾,她还能高兴?你既然问我,我不看又怎么回答?”   爱德华无奈,只好道:“不是臭鱼烂虾。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昭元自是忙不迭地大点其头。果然,一到爱德华房中,爱德华便立刻掩上房门,生怕别人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幅图画,不好意思地求他道:“好兄弟,千万不要笑我。”   昭元不由分说,一把将其抢过展开,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也亏你想得出来!还想这么套住人家?!”原来那两幅画一幅是从爱德华的角度来看的,画的是一位美丽而又精神恍惚的少女,正从阁窗里朝外面眺望。另外一幅则是从阿茜娅的角度来看的景象,乃是一个青年痴痴地坐在礁石上,为她吹草笛。   爱德华甚是尴尬,急道:“你说过不笑我的!”说着便要抢将回来。昭元边躲边看,笑道:“你可还真是心思不凡哪,居然想用这个办法来两头都占,不给别人留半点空隙!”   爱德华更是窘迫,道:“还我!还我!”昭元见他极态,也就不再笑他,将二画交还,从旁边道:“这画不错,她一定会喜欢的。虽然画功拙劣,但却是心意所致,而且还这么细心为她。只是一样,你有些细心过分了。现在她不但不怕那块白斑了,反而还很喜欢的样子。我要是你,就还是老老实实将那块白斑画上,说不定还能更增她的遐想。”   爱德华眼前一亮,道:“真的吗?”昭元其实心中也不能说完全有底,面上却是极确定的样子,笑他道:“当然是真的了。”爱德华却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调侃之意,当真提起笔来,在从阿茜娅视角看过去的那棵树上小心翼翼加了几笔,很认真地道:“你看这怎么样?”   昭元见他认真,便也装模作样伸头看去,立刻大骂道:“你怎么把树画错了?不是这棵树上的。嘿嘿,看来你是要重画喽。”爱德华急忙想改,但却忽然停了手,道:“没有啊!我记得就是这棵树上是有白斑的呀!”昭元鄙夷道:“你到底病好了没有啊?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这边这一棵树的。”   爱德华闭上眼睛想了一想,却还是坚持道:“不是的。最起码那天我去的时候,这棵有疤痕的树上还没有白斑,而且连一点白斑的痕迹也没有。”昭元正要再嘲笑他,忽然心头一动,道:“你真这么肯定?”爱德华道:“我第一次偷偷爬近她窗的时候,什么都看见的。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在我心中留有无可磨灭的印象,我怎么可能记错?一定是你记错了。”   他说着说着,忽见昭元面色已是大变,便停了下来,道:“你怎么了?”昭元忽然一把抓住他胸膛,厉声道:“你真的没有记错么?你能发誓你一定没有记错么?”爱德华见他情状出奇的激动,心头也是大疑,道:“我发誓,我绝不会记错有关她的任何一件事。你究竟怎么啦?”   昭元慢慢松脱了抓爱德华的手,整个人就如呆了一般,双目怔怔地望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极其可怕的事一样。他甚至完全没有听到爱德华的问话,脑中只是疯狂起伏,那一个个似乎从来也没有多注意的事实,全都迅速地飞上了他的脑海。而且那一切现在再看起来,竟然是惊人的狰狞可怕。   为什么那个斑会移位?为什么那个斑开始连痕迹也没有,可后来的形象却会那样恰到好处,既象又不象?为什么那个守林人克鲁会突然发疯?那牛角菌和那手艺惊人的金娜厨娘,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为什么阿茜娅一开始是那样的坚持不肯相信,非要自己施展几乎类似于迷魂效果的心理重建,才能引她相信?为什么维拉明知自己压力极大,极不愿听,还一遍遍地问自己“你今天发现了什么没有?”为什么维拉会脚步蹒跚?为什么他特意为阿茜娅买那么多图文并茂的吸血鬼书籍?为什么他在莫西干等扮吸血鬼时,对他们的形象指点得那么让人打心底里赞同,更让本来无法相信的阿茜娅那么相信?   昭元简直就象是完全被魔鬼控制住了一样,冷汗不知不觉地从他额际冒将出来,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他忽然狠狠一拳击在自己头上,喃喃道:“我真蠢!我真蠢!我真蠢!”爱德华心头也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道:“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阿茜娅有危险了?”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四)      昭元忽然大声道:“赶快收拾东西!赶快去把他们找回来,赶快备船买物,准备回阿茜娅那里救她!越快越好!记住,越快越好!”说着自己已是如飞般冲出店去,直冲集内集外去找他们那几个人。爱德华一听“救她”二字,顿时浑身如堕冰窖,拼命想要追上他问个明白,可昭元却已几下就没了影。爱德华心急如焚,只好按照昭元的留言,从另外一个方向奔去,极力要将莫西干等人快些找回来。   到这一日晚间,众人已是全都聚齐,人人都和昭元一样拼命地收拾东西。昭元只丢下一大包银币,吩咐那店主替自己等人先看顾一个月留下的东西,便催促着所有的人连夜出发。港中商船都有不夜间启航的规矩,但在昭元等巨额金钱的诱惑之下,终于还是有人愿意。   昭元一路上象疯了一样地搓着各种药材,几乎连话都不愿说。众人上船之前就知他心情极度不好,都避免去直接问他,而是去问爱德华;一时间海船上的气氛极是压抑。   几下之后,众人也就都明白了大概:那个自己等人以为是一切根源的“斑”,根本就是维拉故意新处理后,等着自己等人来发现的。而且维拉故意买那些图文并茂的书籍,就是为了时时让阿茜娅时常去看,从而陷入不自觉的自我暗示和自我刺激之中。真正的吸血鬼,何曾被自己等人抓出来过?   昭元脑中总是一遍遍地出现阿茜娅再次面对吸血鬼时丝毫不怕,可那吸血鬼却向毫无防备的她伸出魔爪的情景,几乎都要完全发疯。直到整整过了一夜,昭元的心情才略略平复了些。随后的两天里,他疯狂地吃着各种食物和药材,还极力运功,身体就象是吹气一样肿胖了起来。同时,他还一层一层极细极细地在脸上涂抹着什么,等到快到阿茜娅的领地时,已是与他原来的样子完全大相径庭。众人如不是每天看他渐变,打死也无法相信这会是他。   这几日大绕弯的时间里,其余之人也都极力准备着。无论爱德华多么心急,可他却不能去直接见阿茜娅,而且还不得不彻底易容换装,呆在海船里不能轻易下来。莫西干等人也各自都被换装换容,和爱德华呆在一起。这样是因为他们既要防爱德华太冲动,还要时时打探消息,随时准备不时之需,以及危急时刻出动。   那老船工已是对精神之病倒背如流,遂自称比利牛斯智慧老人拉哈叶维•;培根。他路上邂逅了两名天神力士般的王子,一位是来自高卢的腓特烈•;加富尔,一位是来自遥远北方的威廉•;古斯塔夫。此外,还有一位学名弥斯亚•;信的神学小学徒,其拜师前的名字是格列高利•;诺查丹玛斯,其家族是传说中东北方神秘莎草城的领主。其父命本来养尊处优的他远涉重洋,投入智慧老人门下,为的是为家乡的大祭制定一部完备的历法。拉哈叶维体察其父盼其交通鬼神之意,于是遵循神学传授的传统,给其取学名时尽量选神的名字,希望其时时警醒,从严要求自己。本来,拉哈叶维想选的名字是埃及的太阳神阿蒙,因为其既简单,又与天竺的“阿弥陀”之音同源同意义;但由于此名太为世人熟悉,有些担心被埃及祭司们视为异端。于是,最终为其选的是不为世人所熟知的莎草城古老之神的神名,如“弥斯亚”是巴比伦一带传说中的救世运主,而“信”则是数千年前苏美尔人特别崇拜的主神月神之名。   弥斯亚等人一靠岸,便一面四面打听情况,一面去采买打造各种物品。果然,自从昭元等离开之后,阿茜娅又受到了两次惊吓,几乎当场香消玉陨。现在全府上下一片恐慌,连许多仆人都有离此它就的想法。维拉和阿西姆等人都是整日里愁眉不展。   拉哈叶维一行人一听说赏金奇高,立刻便要求见维拉大人和阿西姆管家,自称对治疗心神类疾病颇有心得。阿西姆本还不相信,但一见拉哈叶维仙风道骨,两个同游武士都身如铁塔,手执巨斧,腰挟标矛,简直就如天生是捉妖擒鬼的一般,立刻便如快渴死的人忽然得了甘泉,忙不迭地引入庄内。维拉大人满面垂泪,连声哀叹之余,更不住口地大骂前面诸法师骗财骗心,极力请求他们看在良心份上,为阿茜娅送来真正的安慰。   拉哈叶维摇头道:“如你们所说,阿茜娅小姐是心好后又被吓疯。那么她再被那同一块白斑所吓的可能性,似乎不会大。她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人故意再吓她。”维拉大人垂泪道:“我们也是这样觉得呀。所以……”   拉哈叶维看了看身边的两名勇士,道:“我这两个后辈同游,分别是高卢王子和维京王子,都是天生就不信邪的。今天我既和他们前来,也是要好好看看,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人如此无耻,竟然专门恐吓弱女子。维拉大人,只要能找到那吸血鬼,不要说它是假的,便是真的吸血鬼,也逃不出我这两位同游的手心。不过我们乃远游之人,却是不能呆得太久。”   腓特烈和威廉的外形,那是任何人一眼看去便觉是天生的大力神魔,根本无须任何人来解释他们的威猛。阿西姆等也正是因为这些,才真正相信他们这一行的实在,将他们延请如庄小心伺候的。但是要论到阿茜娅小姐的闺房探视病情,这二人却是不太适宜的,反而只有拉哈叶维和那个怯怯胖胖的小学徒有资格。   拉哈叶维进去,见阿茜娅无力地躺在床上;那本来就已瘦弱的身躯,更已憔悴得不成样子。弥斯亚心头暗暗吃惊:“幸亏没让爱德华来亲眼看见,否则他绝对控制不住。那样的话,也就别想抓住什么证据、彻底断其祸患了。”   阿茜娅朦胧中看见了他们进来,似乎也觉得拉哈叶维和自己那位保护神有点相象,可是却连起来诉说的力气都没有了。拉哈叶维轻轻叹了口气,在她床前坐下,望着她道:“可怜的孩子,竟然被吸血鬼吓成了这样。”弥斯亚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阿茜娅,忽然道:“师父,您不是说过世上没有吸血鬼的吗?这个吸血鬼是真的吗?”   拉哈叶维耐心教道:“不论是心中的,还是别人吓她的,肯定都是假的。如果是心中的阴影,碰上我也许还可救。可若是别人吓她的,那就要靠我们那两位朋友了。”弥斯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不言语了。拉哈叶维仔细看了看阿茜娅的神色,又出手握了握她腕脉,还偏过头听了听她胸音,闭目沉思,半晌不语。弥斯亚道:“师父,我也想学。”   拉哈叶维不理他,却道:“维拉大人,阿西姆管家,多迪夫人,我这小学徒资历尚浅,需要多练习,还望各位准许他顺便也长长经验。我们此来,若是不能有用,自然不收医金。”维拉等几人互望几眼,都点了点头,但却先在阿茜娅身上又覆了一层薄被。   弥斯亚偏过头去听阿茜娅之胸音,又伸出手去握住阿茜娅的腕脉,久久没有放手。多迪夫人皱眉道:“诺查丹玛斯少爷,您发现了什么?”她没有称“弥斯亚”这个简名,而是直呼其本姓,虽似很显客气,可语气却明显不善。但弥斯亚却如没听到一般,依然在细心体会。拉哈叶维干咳了两声,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弥斯亚只得收回手来,低头道:“她……病得很重……很重。”众人皆知这个胖少爷其实是想占便宜,都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拉哈叶维皱了皱眉,不再理他,只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阿茜娅小姐的病,的确很重很重,而且已经重到了快要无法支持的地步了。如果再被这样吓上一次两次,那就不是疯的问题了,很可能生命就此终结。我们现在只能努力安慰她,希望能先帮她恢复一些。如果她看起来有所好转,那么也许是有所转机,但也可能不过是回光返照,总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但如果能挺过这一阶段,日后还是可能有真正转机。”众人听他如此说,再看阿茜娅那几乎连头都难以转动的样子,都是无法不信。多迪夫人已是在悄悄落泪。   拉哈叶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出去开药吧。”众人悄悄出去,掩上房门,便听他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现在主要就是小心调配一些药效平缓的安神放松药物,让她好好睡上几觉,不要日夜都处在恐惧之中。那扇窗户,我看你们还是堵上吧。”   阿西姆摇了摇头,满面愁容地道:“我们也没办法啊。多迪夫人说,大前天那一次阿茜娅被惊吓的时候,窗户本来是被多迪夫人偷偷关了的,可是后来却被莫名其妙地打开了。而且,我们不能当着阿茜娅的面阻隔外面的那块礁石,否则她会尖叫恐惧。昨天多迪夫人悄悄把阿茜娅移到别的房间去睡了一晚,可是半夜的时候阿茜娅却又突然自己惊醒了。当时仆人们还没有睡,可以证明没有吸血鬼来吓她的。当时她哭喊得比在这里更加疯狂,耗了无数心力,终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很害怕,也就只好再送她回来。”   拉哈叶维一边开药,一边听阿西姆的诉说。开完之后,他特意遣开众人,对维拉和阿西姆悄悄道:“我实在不是什么神仙。我这些药,即使往好里说,最多也只能对付源自她自己的恶梦,还望你们期望不要太大。我的作用,看来也就只是此了。倒是你们要注意伺候好我两个同伴,让他们平日里休息好。再就是好好注意天气变化。只要他们能休息好,等快到风雨之夜时,他们能够连续几天几夜不睡的。即使那吸血鬼怕了他们,不肯来,起码也能让阿茜娅小姐挺过这一段时间。那样的话,以后或许就还能有别的办法。”   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有维拉请他们去用晚宴和休息。阿西姆和一众仆人也都是心事重重地伺候。等阿西姆才伺候完,回到自己的房间叹息时,忽然房内灯光全灭,一条黑影已是紧紧捂住了他的嘴。阿西姆大惊,可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想反抗更是没有力气。那黑影放开了他,继而点燃了一跟蜡炬,静静地望着他。   阿西姆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竟然就是那畏萎缩缩、让人鄙夷的小学徒弥斯亚。弥斯亚静静望着他,忽然道:“你能认出我是谁么?”声音却变了。阿西姆越来越是惊奇,似乎觉得他有点熟悉,但是却又怎么也对不上号来。弥斯亚忽然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却是又变了一变,还特地在脸上作势涂了几涂。   阿西姆死死盯着他,忽然眼神大变,显已是认出了他就是昭元。昭元点了点头,伸了伸手臂和身上之处,道:“不错,我正是昭元。我之所以回来,是怀疑我上了维拉大人的当。我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船被砸沉,与三位兄弟失散。我抱着一块木板在海上飘了一整天,才和另外一人被冲到了海边,为人救起。后来我发现,那个人正是叫爱德华。”   阿西姆眼神转动,显然也极是震撼。昭元轻轻道:“你不要乱喊,我就让你说话。我今天来,实在是需要你帮忙。”阿西姆眨了眨眼睛,表示答应。昭元挥手解开了他哑穴,阿西姆立刻急道:“维拉大人真的就是吸血鬼?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昭元从身上取出两幅画给他看,道:“你能发现什么?”阿西姆看了又看,几次想说什么都没看出来,但昭元既然如此特地叫自己看,那绝对就是应该有什么不对。他看了好一会,忽然面色大变,道:“这棵树不是那颗树?这画确实么?”昭元道:“这画是那个吹草笛的爱德华呕心沥血画的。你说确实不确实?”   阿西姆全身颤抖,忽然道:“真没想到,维拉大人……不,维拉竟然真的就是!看来我们的第一感觉还是对的,幸亏多迪夫人和我防他防了这么久。爱德华呢?他一起来了吗?”   昭元叹了口气,道:“风寒和营养不良,已经把他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他天天疯了一般地在病床上画画,完全是昏迷中的至诚,要不然,怎么能叫是呕心沥血?我开始也没注意,后来发现了这,才立刻绕道赶回来。他病得都快只差一口气了,哪里还敢带他上船感受风寒?唉,那个小伙子也不知能不能挺得住。”   阿西姆泪光盈然,道:“这个爱德华,还真是最爱小姐的。看来,我们也都是太势利了些。如果不是他,小姐……小姐只怕……”昭元:“现在不是说这的时候。这位拉哈叶维,还有那两位来游历的王子,就是救我的好心人。他们听说后都非常气愤,一面命手下重新出海,帮忙寻找我的那三位兄弟,一面就和我一起来抓维拉。只是维拉老谋深算,没有证据的话,根本不好动他。因此,我们需要引诱他露出马脚来。最起码这第一步的改装,你能认不出我来,维拉大人也应该认不出。我的改装算是成功的。”   阿西姆眼前一亮,悄悄道:“阿茜娅并没有病得那么厉害?”昭元轻轻点了点头,道:“她虽然病情比上次要严重得多,但到底还没有到再被一吓就死的阶段,尤其是经过我为她搭脉补充元气之后。”阿西姆歉然道:“说实在话,我还以为你是垂慕小姐美色呢。”   昭元一笑,道:“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样一来,我才能不被你们真正注意。你们的注意力若都在他们三个身上,也就不会怀疑我了。我那一会抚摸,虽然是暗中替换她补充元气,其实表面上却会使她更加萎顿;然后拉哈叶维才好说出那番话来。有了那番话,维拉抓紧时间行动的可能性便会大增。但我们还需你的配合。”   阿西姆一怔,道:“什么配合?……你是说那两位王子?还是说别的?”昭元道:“他们主要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我们特地说是风雨之夜,其实是要偷偷更加注意非风雨之夜。但这只是我们自己所设想的。真正如何,却还要仔细听你对维拉大人的性格了解,以及靠你提醒和防备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事。毕竟这等长期的感觉和经验,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   阿西姆仔细想了想,终于道:“我觉得,如果真是他的话,他确实有极大的可能会在今天或是明天晚上出现。这两天内他出现的可能简直就能接近十成十。”昭元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将是真正抓鬼之人,但我也无法很多天都不睡觉地高度集中注意力。若是每天都昼伏夜出,次数一多,又容易露出马脚。因此,我还是希望在最有可能的时候准备。至于其他细节安排,就要靠你不动声色来半了。”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五)      阿西姆道:“公子放心,我会尽力的。看来,以后他们几位虽然还是青铜盘,但却需多用银匙。那个金娜特别受维拉青睐,虽然未必是他一党,但我还是会留心的。”昭元道:“对,饮食上一定要注意。这些细节,我们无法全面顾及,也就只好拜托你关照留心了。”   二人又商量了许多细节,夜色已是渐深。昭元道:“我得去了。一切不露声色,一切小心。”二人略一点头,便各自分头行动。但这一夜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反而是拉哈叶维苦苦思索了一夜,把身体都给弄病了。到第二日晚间,昭元照例又藏身在阿茜娅的床下,全神贯注。然而一直到了半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昭元毫不气馁,依然是全神而望,半点也不做什么留几分心神关注、留几分心神休息的事。   忽然,昭元听到窗外似乎有了一种极轻极微的奇异声响,轻得简直比风声还要微弱,如果不是全力关注,根本便不可能觉察。昭元立刻全身都兴奋起来,运足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而望。   果然,那窗布突然掀起,现出一个极其狰狞可怖的吸血鬼来。只见他一身白衣,眼睛流血,犬齿突出,面目苍白中还隐隐约约显着青绿之色。其衣服上更是缀满血痕,即使是昭元早已心存准备,也是险些被吓得惊叫出声。而且看其面相,还真是跟维拉大人有些相象。   昭元定了定神,却见那吸血鬼嘴巴似乎在轻轻念着什么,手上似还拿着一样细细软软、几乎透明的东西,慢慢要朝床上伸来。昭元心头一动:“怪不得总是阿茜娅一个人被惊醒。”他心念电转,想起阿茜娅如被惊醒,必然又受一次极大打击,知道再不可迟疑,便猛然一下便从床底钻了出来,直直飞扑那吸血鬼。   那吸血鬼大吃一惊,整个身体竟然能够平平朝一侧突然消失,其敏捷和突兀简直堪比鬼魅。昭元心头大惊:“此地人未闻有武术传统,可此人轻功怎么竟比我还高?难道他只是一架被人远距拉拨而动的木偶?可木偶又怎么能说话?”   他心念电转之际,身体已是扑出了窗外。只见自己左面方向,那狰狞的吸血鬼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后倒飞而去,似乎象是身后被什么强力之线拉着一样。昭元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身形更是全力飞追。不料就在这时,那吸血鬼忽然双手齐动,两个白色的东西朝他直掷过来。昭元正要将其接住,那东西忽然蓬地一下在眼前几丈处散开,顿时现出两大团白雾。   昭元冷笑一声,一面飞扑,一面内力陡发,便如孔雀明王一样。那些白雾顿时迅速朝他身下收了下去,已无法再阻他辨认那吸血鬼的去向。那吸血鬼大惊,忽然又是一下,七八个这样的烟雾球飞来,眼前一片烟雾缭绕。昭元死死认准他逝去方向,一面收吸,一面全力飞扑,瞬间便又扑出了其范围。   眼看那吸血鬼离昭元已不足三丈,忽然前面一个人影一闪,几十上百个烟雾球朝昭元砸了过来,来势竟都向是被箭射出来的一般。昭元正要挥掌劈开,忽觉不对,立刻尽全力朝一边跃开。只听嗖嗖连声,烟雾弥漫中,好几支金属之物已擦着他左脸一侧飞过,腕部也忽然剧痛。原来,有一只竟从昭元前臂骨的两骨之心穿过,险些透骨而过。   昭元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抓起一块石头遮掩,飞身再追。那受伤处已是有了一种微麻之感,显是那些东西有毒药淬练过。昭元自是不把这些放在心头,依然追得毫不放松。那一鬼一人这时已是飞速被拉退入洞中。他们见昭元如此勇悍追来,都是大惊失色,立刻便又分开反向,有朝两边的洞室逃窜之势。   昭元眼见他们如此,又听到身后似乎已起了人声,心念电转,厉声道:“维拉,你别跑!你以为你躲入了囚洞,我就抓不住你么?”他厉声怒吼,其实已是运上了狮子吼的内功。那一鬼一人果然身形一滞,其中的人忽将手中的一个大物朝昭元砸来。   昭元一下闪身避开,却觉那物其重非常,似是一种能同时发射许多物体的器械。昭元一见他扔了出来,立刻将手中石头朝那人砸去,厉声道:“维拉,你跑不了了!”那“维拉”砰地一下,已被石头扫着,身体一颤,几乎滚倒在地。昭元心下一动:“看来他的身形蹒跚是真的。起码如此逃命之下,肯定无法假装。怪不得我始终看不出破绽来。”   眼看昭元就要扑近,忽然前面咣噹一声,一顶铁栅栏陡然从旁边关了上来。昭元怒吼一声,猛地用力一拉,那铁栅栏已被拉弯,但却还不足以出去。昭元厉喝一声,又是几下猛拉,终于钻了出来。但那人却已被那吸血鬼拉起跑开了。   昭元连追两个洞室,忽然咣噹两声,前后两道更粗的铁栅将他堵在了其中。那人哈哈大笑,正是维拉。只听他边逃便喊:“好个跟吸血鬼勾结的小子,现在还看你朝那里跑!”   昭元心头大惊,知如果不能立刻脱出,要是被其人多势众之下反咬一口,即使自己能够逃走,也再也没有办法抓他现出原形了。昭元心念电转,忽然大吼一声,一把抱断旁边突出的一块山岩,运足全身力气朝前面的铁栅砸去。   果然,这一下虽然没能将铁栅砸烂,可那铁栅和两边山岩相同固定的地方却吃不住力,被整个硬生生地砸带了下来。维拉见他如此迅速地便脱开,想起他决不是能被言语挤住,或是能被别的什么约束住的人,大惊之下,那冒险回去反咬一口的念头已完全幻灭。维拉忽然疯狂地大吼一声,就张牙舞爪地朝昭元本身扑将过来,似乎要缠住他,不让他追吸血鬼。   昭元冷笑一声,正待迎接他来势,却见他的身体忽然又一下被整个拉得直朝后退,似是那吸血鬼在后面拉了他一把。只听维拉怒道:“你干什么?”那吸血鬼却急道:“爸爸,不要以为你能够阻止他什么!”竟然是那管家学徒莫尼的声音。   昭元按捺住心头剧震,抓起那巨石护住头脸,飞身扑外,却竟然直直扑入了海崖半空。他大惊之下,急忙全力朝前抛开大石,立刻借势旋身跃回。这时身后风声直响,两块大石已是凌空朝他砸来。   昭元厉吼一声,双手各抓一块,互相猛力一撞。顿时两块沙岩都碎成了细屑,三人身上脸上都中了许多。昭元身体虽还是被带得直朝坠去,但却已在这一当口,借着醒光勉强看清了旁边的几处飘荡藤箩的方位。他双掌用力一吸,顿时抓住了几根。   昭元只需稍有借力之处,立刻便能突发大力,当下奋力猛拉。那几根藤箩虽哗地被他扯脱山岩,但他却已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重新窜上了石崖。维拉叹了口气,和莫尼同时大喝一声,齐齐朝崖下海面跳去。昭元无可抓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跃入下面黑沉沉的海中。他气急之下,猛然抓起一块巨石就要朝下砸去,不料却忽觉得下面嗖地一声轻响,似是有一支利箭正朝自己射来。昭元大吃一惊,急忙抛石缩身,这才险险避开了那一箭。   昭元听到两声重物入水之声,知他们肯定是没跌死,而且下面肯定有接应之人。他心头恨极,但却是说什么也不敢亲自跃海去追,只能在山岩掩护下,抓起一块块山岩,怒骂着狠命朝下抛砸过去。这时腓特烈等人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他旁边,见他如此气恼,自然知吸血鬼终于还是跑了,都是丧气无已。阿西姆却气喘吁吁地拦住昭元道:“公子不必然如此气恼,我有办法抓住他们。”   昭元没好气地道:“什么?”却还是恨恨一块石头抛将下去。阿西姆大声道:“公子不记得昨天托我注意细节么?我已派了外面的好多人,悄悄守在石峡远处的窄口外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出去的。现在动静这么大,他们肯定知道该发动的。”昭元一听,顿时狂喜,一把抓住他道:“真的?那里面不是风波险恶,无船敢来么?”   阿西姆被他抓得剧痛,咬牙道:“这鬼船不是来了么?再说我只是叫他们在口外面稍平守着,没叫他们冒险进到危险地方来。”昭元见他说的郑重,知他并非安慰自己,大喜之下,狠狠耸了耸他肩膀,大叫道:“你真能干!”一转身就要冲将回去。但还没冲几步,他又冲了回来,一把抓起阿西姆边跑边喊:“快,快带我去抓他们!我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两个混蛋!”   他简直就是把阿西姆举着跑,众人见他气急败坏成这样,都是暗自摇头,但却也只能一窝蜂地跟去。阿西姆大声喊道:“两位王子,请你们留在这里!注意好你们的盔甲和盾牌,注意下面的冷箭!”腓特烈和威廉顿时醒悟,知他其实还是不太相信他指派的那些人,需要自己等留下来监视,便立刻应声道:“好的!抓住他们后,别忘了替我们揍他三拳!”   昭元和阿西姆不一会就冲到了海边,二人甚至根本都来不及喊醒船家,直接就跳上船去。昭元朝岸上扔了一袋银币,便扯断缆绳,自己行升帆摇桨。他本来还真是没有想过吸血鬼居然能硬生生从自己手心逃脱的,气急败坏之下,自然是激愤万分,当真是划桨如飞。那小艇便如飞鱼一般,夜幕中直朝阿西姆所指的方向刺去。   等二人赶到时,那边已是一大群几十艘船迎了上来,为首一人竟然就是那跪地无数日月的斯罗约。只听他兴奋地大声喊道:“老管家,遵照您的吩咐,我们把他们拦住了!他们竟然是维拉大人……维拉和莫尼!”昭元一呆,忽然一拳捶在阿西姆肩上,大笑道:“真有你的!你选的人,还当真是最不可能偷懒的!”   阿西姆虽然被他捶得几乎歪倒,却还是得意得哈哈大笑。双方碰头,果见后还有一只极不起眼、颜色几乎跟海水的颜色一模一样的奇形小船,上面扎了好几十支箭。那极低矮的船蓬上,还似有几处被不小的石头砸倒的痕迹,许多处还有鲜血残留。昭元一看那小船,就觉得它一定是出奇地快,只是极不好操纵,遇到风浪也会特别危险。要不是斯罗约他们一大群船突然同时砸石发箭,很可能就真的要永远追不上这小鬼船了。   斯罗约当先跃上了二人之船,看了看昭元,似乎欲言又止。阿西姆道:“这条计就是他定下的,你但说无妨。只要不要被别人听见就好。”斯罗约看了看昭元,正要说话,昭元忽然笑道:“阿西姆管家可以作证,我可没有追求阿茜娅,只想追求金娜。”   斯罗约顿时满面尴尬,但毕竟还是轻松了许多,低声道:“船上有四个人,莫尼和两个划船的箭伤过重,已经死了。维拉大人受了很重的箭伤。而且维拉大人还不时说什么欧拉大人意图反叛、阿茜娅小姐是贼子余孽的话。”昭元吃了一惊,却见阿西姆点头道:“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有,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不过欧拉大人都已经死了,也只剩下个女儿。我看他这个报复的办法,其实挑不起来什么。大家不用太担心。”   斯罗约点了点头,道:“他伤太重,要今天审问么?”阿西姆道:“当然是越早越好!反正有良医在这里,维拉肯定死不了。”不料话才说出一半,忽听那边一声怒吼:“小崽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众人吃了一惊,转头回望时,却听一人惊呼道:“他死了!他死了!维拉大人也死了!”昭元大吃一惊,急忙跃起,果见维拉口吐鲜血,两眼还死死瞪向自己,正在慢慢软倒。   昭元一看他脸色便知无救,想起每一次都是被他抢先,这次他竟又从自己的惩罚中从容逃脱,心头气极,简直都恨不得狠狠扑上去再揍他几拳。阿西姆知他气恼,一面极力安慰,一面叫斯罗约去把装尸体的船和幽灵鬼船都带过来。昭元气愤稍平,忍不住道:“这欧拉……真的曾经想谋反?”   阿西姆叹了口气,悄悄道:“其实这几年来,这件事已经不能说是太过隐秘了。欧拉大人自从得到那神秘金矿之后,野心越来越膨胀。他捐买了这里的官位之后,将这座城修葺得越来越是坚固,还暗中培植势力。可他到底只是个暴发户,法老一系还没来得及动他,他就已经在内讧中死了,只留下个女儿。那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势力,也慢慢烟消云散。这也是这里没有遭受刀兵的原因。我看此事只要多送些钱去通融一下,应该没什么人来揪。”   昭元想起那审讯克鲁的地道之坚固,心头也不免信了三成。他望着正在四面招呼的斯罗约,忽然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他也这么能干。”阿西姆知他心中所想,道:“我知道他能干的,但也真是没想到他这么能干。唉,反正是小姐自己选择,我们看来是没什么用的。”   昭元一想也是,便也扔下心头偏好,笑了一笑,道:“对,反正是她麻烦,又不是我们。不过不管怎么样,金娜厨娘都得好好招待我们一下。”阿西姆笑道:“那是自然。待会我回去问问她周围的那几个人,如果她自始至终没什么异动,那就是其实没什么事了。”   昭元点了点头,这时斯罗约已将装那几具尸体的小船带来过来。只见维拉和莫尼怒目圆睁,显然是处心积虑的计划功亏一篑,对昭元恨之入骨。莫尼身上中了好几支箭,虽已死去,但那一身吸血鬼装束下,依然如同随时能活过来吸人鲜血一般。另外二人全身蓝衣蓝裤,手臂肌肉极为发达,显然是精心挑选的绝好水手,用来以防万一。昭元仔细看他们的脸,忽然觉他们似很象那次宴会上的那个骷髅天师和降头师,不由得暗暗心惊:“天哪,看来那天我还是轻视了他们,硬给看走眼了。”    第四十三回 是是非非谁为错(六)      阿西姆叹息道:“枉我觉得莫尼是我的好学徒,是我的亲信,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吸血鬼,而且居然还是维拉的儿子。幸亏我这次多了个心眼,特地没有把这些准备告诉庄里的任何一人。唉,我说维拉怎么这么想侵吞全家呢,原来果然是在为儿女打算。”   众人扬帆归去,等再回码头时,已是晨曦微露。等回到庄内时,所有的人都已得知了消息,此事在庄内简直是以惊人的速度在越传越神。阿茜娅小姐亲眼看到吸血鬼的本来,再看已是形貌大变的昭元,细听各人讲述昨夜的原委,这才终于恍然大悟。等她想起自己实在可说是九死一生,依然是后怕不已。多迪夫人一听自己等人正中了维拉圈套,吓得急忙将那些讲述吸血鬼的莎草书全都烧掉,一本都不留。   昭元为阿茜娅小姐又重新开了些新的补药,告诫她先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保命要紧。众人也都应他要求,绝口不提斯罗约和爱德华的事。   昭元等虽然与爱德华结盟,但此等之事,却实在是不好勉强阿茜娅小姐什么。自己既然不愿爱德华面见阿茜娅失控,已在阿西姆面前撒下了谎,自然也就不好立刻将爱德华从船上拉来。要说自己能做到的,也只能是等些天后,阿茜娅病体恢复几分,再来同时把二人都放在她面前。当然,欧拉可能有过谋反之意的事也是不提。   一时间,全庄都是一片喜庆气氛。甚至连拉哈叶维的病,一时也大为减轻,不住口地连说应该早点病好,好去告诉那爱德华,看看还能不能有力回天。   除了无数善后之事,以及昭元自己恢复容颜体型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外,他还被另外一件事给缠住了。那件事,就是欧拉大人迁墓之事。由于昭元已经明断那块地是养尸之地,该宅中又有了这吸血鬼的传说,日后很可能还会有人再此附会,给他们之间硬安上什么联系。因此,为欧拉大人迁墓之事已是事在必行。由于此事做起来牵扯甚大,因此阿西姆等也就想趁这些明白人还在的时候,先来个既成事实。这样一来,日后也就好办许多。   这等迁葬之事,本来甚是麻烦的。但昭元既曾身为大祭师,大家又不愿惊动太多人,那么由他来做,就可既简单又不失隆重。昭元一来不愿阿茜娅日后还受此等困扰,想为她彻底了结心结,二来他自己心底里也很想名正言顺地来上一番“盗墓”,大摇大摆地看看尸体在养尸之地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因此,他也就表面上虽不甚愿意,其实心里却千肯万愿地答应下来。   昭元想早早出发,早早把爱德华拉出来,自然也就早做好了准备,巴不得能早一点。阿西姆被催得无奈,只好第二天晚上就悄悄带着他、腓特烈、威廉前去,还叫了几个心里明白些,胆子也大些的人同去帮忙挖土。至于那老船工,也就老老实实先呆在山庄快点养病。   众人到了那里,见周围无人关注,也就放心大胆地开挖。众人都是特地挑选的身强体壮之人,又不用太偷偷摸摸,自然挖得飞快。那墓虽然真正埋藏处甚是深远,几乎直透小山之脊,但怎经得起这么多大力之人的蛮干?不到半夜,便已被挖出了一条可以猫着要进去的通道。与此同时,一股极难闻的、墓葬特有的浊气也立刻涌了出来。众人一闻之下,都是头直发晕,好几人都呕吐起来。于是大家只好先退出来,让里面的浊气多排一排。   众人等了好一气,那浊气虽然轻了许多,但却还是颇觉难闻。昭元忍不住苦笑道:“天哪,这盗墓可还真是可苦活。难道还要吹上一整天,明天再来不成?”众人面面相觑,都觉这样一来实在太麻烦,不如一次就干掉,便还是决定多等一会。   又等了一气,那味道终于勉强可以通人了。昭元实在等不及了,拿火把朝里面探了几探,见没熄灭,便捏着鼻子钻了进去。但进去之后才一粗看,忽觉还没人跟进,不免大是不忿,又爬出来骂道:“胆子这么小么?是男子汉的进来!那石棺的大盖难道还要我一个人来搬么?……老人体弱的就算了。未老先衰的也算了。”   腓特烈和威廉被他挤得站不住,只好一面回骂,一面捏着鼻子钻了下去。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伙互相推诿了一阵,听到昭元等在下面骂声不断,也都只好跟了进来。里面的浊气自然是比外面的要浓些,但幸好大家互相支持、互相嘲笑之下,却也还能坚持住。   那石棺极其厚重,的确需要多人才能挪动。众人无奈,都不得不先深深吸上一口浑浊之气,一面大骂欧拉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一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拼命搬挪。   正在众人拼命搬挪、大半挪开时,忽然外面一声惊呼:“你们干什么?”却是阿西姆的声音。只听一个巨大的声音轰隆隆压了过来,似是几块极其巨大的石头被人从墓道推了下来。昭元听得分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就要冲出。可那大石就是旁边的几块巨大山岩,一个个都不下千斤,而且这下全都自上而下滚砸而来,哪能轻言抵挡?   昭元眼看那斜上方的微微光亮就要被遮断,咬紧牙关,大吼一声,运力一顶,居然硬是缓了一缓那大石的来势。然而腓特烈和威廉还没来得及抢上帮忙,上面便又是一块巨石滚砸而下。昭元知道无可抵挡,厉声道:“不要抵我!后退!后退!”   腓特烈和威廉只好飞身后退。昭元急忙松手跃退,那两块巨石搅动着泥土砸滚而下,终于是抵压住了深处的小口。正在这时,上面又是第三块巨石在阿西姆无力的阻拦中砸下。一片“活埋盗墓贼”怒吼声中,第四、第五块又已纷纷砸下。无数泥土覆压下来,顿时将昭元完全封在了墓室之中;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呼喊怒骂,外面都已是听不见了。   阿西姆不断地跪地请求,可那些人却根本不理他,只是不断地怒骂:“老东西,伙同人做盗墓贼,居然还如此狡辩!要不是看你自己都快老死了,现在就把你扔下山崖去!你就等着以后别人来盗你的墓吧!”说着每人踢了他几脚,骂骂咧咧而去。   阿西姆跪在地上哭泣,不住地拍手传音叫他们坚持,拼命伸手而挖,可是这一切却完全都是徒劳。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呆呆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悄悄传了过来:“爸爸,他们都死了吗?”竟然是斯罗约的声音。   阿西姆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现在都已经过了好几刻了,便是神仙,也早闷死了。”斯罗约轻轻道:“爸爸,我们终于成功了。不如现在就回去把阿茜娅……”阿西姆忽然怒道:“这么久都等了,却怎么连这一点都等不及?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名正言顺么?有我在阿茜娅旁边,你还怕谁能把她抢走?”   斯罗约垂头道:“对不起,爸爸。”阿西姆怒道:“你要记住,你不但要娶阿茜娅,还要做真正的贵族,做这座城真正的主人。真正的贵族,便是杀人也要给别人以美感,这岂是穿袍贵族所能比的?你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气?我早就跟你说过,穷国的富裕地方,是最容易道德沦丧的地方,一个穷人刚刚变富的时候,更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候!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好好反思反思你的性情!”   斯罗约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得跪下道:“是。我绝不感辜负爸爸的期望。”阿西姆怒视着他,似乎恨极了他的不成器。但良久良久之后,他见斯罗约脸上始终一片平静,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孩子,爸爸知道她非常非常美,你非常非常爱她,但你不能这样爱她。你要让她主动来爱你,也被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必须来爱你。只有那样,你才能最名正言顺的得到这座城,得到所有的一切。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么?”   斯罗约道:“是。我明白爸爸的期望,我一定做到这所有的一切,让所有的人都觉得阿茜娅必须嫁给我。”阿西姆见他已完全平和下来,慢慢道:“你记住这一切就好。起来,准备回家吧。”斯罗约道:“是。”他刚刚站起来,一抬头,忽然面色剧变,象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极其可怕的事一样。他颤颤指着阿西姆的身后,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西姆猛然一个回头,忽见那多年前已经死去的主人,竟然就站在离自己不足半尺的地方。主人浑身布满红绿血痕,面色青绿,两眼空得就如什么都没有似的,一只右手甚至已经直直要掐向自己后颈。阿西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都忘了逃走。只听欧拉阴恻厕地道:“阿西姆,你竟然要骗我的女儿?你竟然要骗我的女儿?”   阿西姆定了定神,忽然猛地一下倒跳开来,怒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同时一把将斯罗约扶起,还狠狠踢了他一脚。只听一声轻笑,欧拉的身体忽然朝一边倒去,后面现出一个完全是普通人、可却更令阿西姆十倍害怕的人脸来,正是那已被活埋的昭元。   阿西姆简直就如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事一样,伸指指向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出来的?你怎么没有被闷死?”昭元挥了挥手中的一把小铲子,冷冷笑道:“居然还想用墓葬来闷死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墓葬的祖宗!”他一招手,远处已是现出了两条人影,正是一手拿铲,一手拿一大皮囊的腓特烈和威廉。   昭元哈哈笑道:“你明知维拉的饮食习惯,就一心把金娜推给维拉,不正是想让他不知不觉间患上全身结石么?可惜啊可惜,我们一吃就拉肚子,而且拉得那么厉害!你以为我把对维拉的怀疑都告诉了你,就没有怀疑你么?你以为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这养尸之地的效果,才故意勉强答应的么?你以为拉哈叶维一遍遍说,要赶快病好去叫爱德华来,这是无心的么?你以为我找你去防备维拉,是偶然的么?你以为我极力称赞斯罗约是偶然的么?这一切本来还只是怀疑,没想到就这么一引,你果然就这么轻易出来、自己证实了!”   斯罗约忽然双手抱头,厉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究竟是怎么出来的?你们绝对不可能出来!”腓特烈忽然一把将他象老鹰抓小鸡般提了起来,抓到小山山脊的另外一侧,转了几转。只见几名朝他怒目而视的庄丁旁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赫然。那些庄丁见了他,都是眼中如同要喷出火来,要不是威廉等在旁边看住制止,简直都要把他撕成碎片。一人怒道:“阿西姆!枉我们对你忠心耿耿,你竟然要用我们做陪葬诱饵?”   阿西姆恍若未闻,目光呆滞,便如痴了一般。斯罗约呆呆望着那洞口,忽然嘶声道:“你们不可能有时间挖这么深的洞的,你们绝不可能的!”威廉忽然将他的头按得几乎贴在地面上,冷冷道:“你看见了什么没有?”斯罗约一看,却见眼前相距不远处似有两根金属管直通里面,惊道:“你们就靠这个换气?你们早就有预谋?”   阿西姆慢慢过来,面如死灰,凄然道:“孩子,不要争了。他们根本就是处心积虑,早就想利用我们打垮维拉。等我们没用了,他们就再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既然被他们算计了,那就认栽,跟他们回去认罪吧。”斯罗约目光血红,疯狂道:“不!不!我们不能!”阿西姆忽然厉声道:“为贵族者,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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