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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

(2005-11-26 18:21:51)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1)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昭元见她满眼急切和哀怨,好象生怕自己会从她面前消失一般,忙道:“不,不,哥哥和妹妹是最亲的人。哥哥就算是不要自己了,也不会不要你的。只要你愿意,哥哥一辈子都陪你。只是……”冰灵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他,痴痴道:“我不要听别的。我只听到你说,妹妹也一样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你一辈子也不会抛下我不管,是么?”   昭元见她那怕极了失去、泫然欲泣的神气,刹那间心头剧颤,竟然似是有无可承受之重,更恨极了自己的话让她误会,让她心伤。她长期以来受人轻贱,不认识的人中,确实只有自己才对她好,肯爱惜她,保护她。可现在自己却忽然说,她不能总呆在自己身边,她心中该是多么的彷徨、伤心和恐惧?   昭元想到这里,心中怜惜无限,柔声道:“是的,哥哥最疼最疼你了。就算一辈子不娶妻子,也要保护你,爱惜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冰灵呆呆望着他的眼神,见他注视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爱怜之意,更充满了承担一切的坚毅,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她放心地闭上眼睛,重又依偎在昭元怀中,喃喃道:“哥哥,你不要笑我。刚才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会不要我。”   她说话之际,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残余。昭元心头一痛,道:“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哥哥早就了无牵挂了,一辈子就陪着你,保护你。你要去哪里哥哥都带你去,你喜欢什么哥哥都替你找来,永远永远疼你爱你。”冰灵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从小就没有了爸爸,现在连妈妈也不在了,我……真的好怕再失去哥哥。”   昭元轻轻拍她肩头,声声软语安慰呵护,这才终于让她真正放松下来。昭元见她朦胧之间似乎有了一些睡意,不敢叫醒她,只是让她斜斜偎卧在怀中。他正在想,怎么样才能既然不惊醒冰灵,又能更让她舒服一些,却听冰灵朦胧中轻轻道:“哥哥,以后要是你的夫人见了我,会不会也疼我爱我?”昭元心头一酸,道:“哥哥不会有妻子了。”冰灵道:“是吗?为什么呢?”   昭元怔了怔,无可回答,可冰灵却也没有追问,微微呼出的气息梦噫般均匀,似是完全无意识之语。昭元心下一片茫然:“是啊,我为什么就再也不愿意娶妻子了呢?说起来樊舜华不过和我是挂名夫妻,根本便算不得数。我今已远隔万里,却何以还是不肯娶妻子?难道我心目中仍然在想念她,根本不是象我自己以为的那样,已能对她的拒绝一笑了之?”   昭元看了看冰灵那带着朦胧睡意、孩子般的小脸,一个念头又爬了起来:“难道也是因为我想一辈子照顾冰灵?可是纵然我心如死灰,不再娶妻,冰灵长大之后却怎可不嫁人?天竺风俗奇异,与我理念大是相背,断然不是我久居之地。她皮肤雪白如冰雪,便比那婆罗门的弥勒师兄还要白上许多,眼睛也是微有蓝意,跟中土全然不象,而跟天竺北部之人似乎有些相似。她日后成家,纵然不在天竺本部,也定然不过昆仑、天山。那时我们肯定分开,我又怎能总照顾于她?我难道我竟然不顾兄妹信义,心中已有想让她永不嫁人的自私念头?”   昭元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惊,又想:“我四海为家,早已孤独惯了,孤独受苦乃是当然。可她既然并非痴呆,那便应享受成家立业、为人父母的乐趣。我怎么可以让她也一样终生孤独,跟着我野人一般地万里飘泊?……哎呀,她虽年纪尚幼小,但也已勉强算是少女年纪。我与她如此亲密,只怕会对她日后名声不利。”他此念一起,立刻便想将冰灵推开。但他身体还未大动,冰灵已自惊觉,颤声道:“哥哥,你怎么了?你又不要我了吗?”   昭元根本无法面对她那无助的眼神,心中虽然明知应该怎么做,而且也必须那么做,但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推开她。他叹了口气,只好又轻轻揽住冰灵,柔声道:“没有的事。哥哥最疼你了,当然也要爱你护你一辈子。”但心中却终于下了一个念头:“她现在还小,不能过早让她觉得无依无靠。我稍微注意一下,多用别的事开导,不让她总这般依赖自己、老想靠着自己睡觉,或许便不致在她和我二人心中生出不纯之想。日后等她心情平复,不再如现在一般依赖于我之时,我自然便可飘然离去。”   昭元想到这里,虽然莫名其妙地非常失落,但毕竟也坦然了许多。他悄然坐直了身体,将冰灵身体也轻轻扶正,柔声道:“好妹妹,先不忙着睡觉,哥哥还有一些事不明白。比如说,你曾说你是忽然被人视为贱民的,那么想来你原来不是的。这是怎么回事?”   冰灵轻轻嗯了一声,嘟着嘴不依,似乎想躲避他那想将自己扶正的手,仍想贴靠着他睡,只喃喃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如明天把度母他们叫进来问吧。”   昭元想起那中年妇女对自己似乎颇有疑忌之意,那降龙尊者和伏虎尊者也行动诡异,若直接问他们,只怕不但不肯说,还会羞辱自己一顿。他想到这里,当下便道:“不用了,其实我也就是想知道个大概,你就随便说说无妨。”冰灵眼中忽然又射出羞涩的光芒,犹豫许久,才轻轻道:“这要说起来好长好长的。我说完后,你让我靠着睡,好不好?”昭元奇道:“为什么?”冰灵脸上大红,良久才呐呐道:“你身上好清凉好舒服,我喜欢跟你一起睡。”   昭元一笑,心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昊阳神功虽然受制,这清凉心法到底还在起作用。天竺正值夏日,酷暑尤胜中土卧眉山中。看来她也是跟天昭一样,发现我身上冬暖夏凉,是以便总想靠近我。嘿嘿,我先前只怕是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那么便抱一抱她,也没关系。”当下便伸手搂过她,让她小脸轻轻贴在自己颈间,道:“好啊,你解答了哥哥的问题,哥哥可以天天跟你一起睡。”   冰灵小脸微微发烫,轻轻道:“我从小的时候就没见过爹爹,只有妈妈和一群属下卫士跟我一起,住在一处宫殿里面。妈妈从来不让我出去,说外面的人很坏很危险。我长了十多岁,可最远的活动地方,也只是宫中的几处花园。我记得有很多的侍女陪我玩,卫士们都叫我小主人,好象我生来便是要掌管什么似的。可是我问他们,他们却又不肯说是什么。大约一年多前的某一天,忽然有很多很多的人包围了那处宫殿,把我们全都抓了出来。他们说我们是贱民,不配住在宫殿里。妈妈也被抓走了,我们每个人都被赶到街上流浪。”   昭元心想:“若是流浪这么久,你的皮肤怎么会还如此柔嫩?”当下便道:“那你这两年中又住到了别的地方?”   冰灵道:“我才跟着属下流浪了两天,便忽然又有人在晚上找到了我们,把我们领到了另外一处地方。那里虽然简陋一些,但却依然很是繁华。在那个地方也有人保护我,就是现在的度母,此外还有一些从前的侍女和卫士。降龙尊者、伏虎尊者后来一直在王宫中当役蛇养虎之差,暗地里也常常来看我们,告诉我们一些消息。我哭着问他们妈妈去了哪里,他们都说妈妈一定没有死,一定还会来找我们的。我哭了很多天,但却仍然没有办法。就在不久前,我十三岁的时候,他们忽然要我接任一个什么首领权位,说这样一来,只要坚持不懈,日后就可以杀死敌人,为我们千百年来受的侮辱而讨回公道。我不肯杀人,他们就好象很生气很失望,但也没有人强迫我。”   昭元道:“那后来你是为什么又流浪街头,终于遇险呢?”冰灵道:“后来忽然有一天,度母收到一个人的传信,说是有人在极西极北之地见到了妈妈。于是我们就想出发,去寻找妈妈。可是还没有准备好,就又被那一群人追查到,我们住的房子又被烧了,我们又全都被赶了出来。我们所有准备的东西都被没收了,连吃的都没有。他们这一次对我们居然又能找到一处避难之所觉得奇怪,于是一时间对我们很注意。为了怕引起追查者的注意,降龙尊者他们都不敢来救我们。我们只好在街上流浪,想要先消除他们的注意,然后再行想办法去找妈妈。那一天度母出去联络,派了一大队同伴从一条街招摇过市,让我们则从另外一街中悄悄走过,悄悄去找妈妈。可是……可是我们却偏偏碰上了那个非要杀我们的小官,接着又碰见了你。”说着又将头轻轻蹭了蹭,又想闭上眼睛。   昭元一听,顿时惭愧万分:“原来还是我害了她欠了她。唉,若不好好疼她护她,我还能算是人么?”但听冰灵说的极是简略,浑不似她先前要自己抱她时说的“很长很长”,自己对此事仍然是一头雾水。   昭元想了想,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妈妈先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冰灵道:“我曾经问过,可他们都说我还小,还不到知道的时候。他们只是说爹爹妈妈的身份都很尊贵,只是因为受人陷害,才被归入贱民。”昭元沉吟道:“那你的这些属下们也是这样的身世吗?”冰灵低低道:“这我就更加不知道了,我一见到他们,心里就有些害怕。虽然他们对我都很好很好,可我还是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   昭元见她确实也是说不清楚,心想:“有了这‘极尊贵’三字,那便好察访得多了。若说父母都是极高贵之人,那定然是不同种姓之间通婚,被人给发现了。”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编排祖宗的尊贵乃是人之常情,即使真是贱民,谁不想说自己祖上本来高贵?若他们只是故意说得如此,那察访起来可就难了。   不过冰灵年纪虽小,但姿容秀美,体态绝俗,肌肤柔嫩,气质高雅,俨然一番大贵之家的小姐形象,绝非普通劳苦百姓家,一天到晚不得不做农活的贫家女儿所能有机会养成的。这份气质若非深宫常年居住,绝然难以达到,而且也确实是无法作伪。况且降龙尊者、伏虎尊者和度母一个个气度沉稳,武功高强,并非普通之人。要能指使他们,所需的身份绝不会低。如此看来,那些下人们告诉冰灵的情形,也未必全是吹嘘。   昭元想了想,道:“这些事太过复杂,在找到你母亲之前,也确实不好妄加揣度。只是你后来被属下们带走的时候,却怎么全身无力,好象是被打晕了一般?”冰灵脸上微微发烫,道:“当时……后来我的属下想带我走,知道不能随便接近你们,于是就派了几个侍女和嬷嬷在我沐浴的时候跟我商量。可是……”她说着,头又轻轻缩了缩,羞道:“可是在当时,我已经觉得你待我很好很好了。特别是我被那个黑衣人割伤了一点皮肤的时候,你不假思索就……就……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已经不很想离开你了。”   昭元想起当日自己急切之下,以舌舔她颈中伤口的情景,也不禁脸上一红。再看她颈中,虽早已是白玉一般,全无痕迹,但恍惚间,却似仍在盼望自己的舌痕尤在。昭元急忙定了定神,轻抚她肩头,勉强笑道:“怪不得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对我笑了。后来呢?”   冰灵幽幽道:“后来……她们都说我被你骗了,说我应该先离开你,才能好好细想,真正把你看得清楚。”昭元笑道:“后来你真的离开了我,也看清了我,可是却反而更想我了。”   冰灵脸上发烫,轻轻咬了昭元颈项一下,不依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道:“后来她们就不来了。我本来以为她们再不会来的,可那天我沐浴时,还是看到她们好几个人进来了。而且连度母也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很大的桶。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她们带着藏在一处树林中的长草里面,还隐约听到了你和别人争吵,想要搜索我们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梵天圣地。”   昭元叹道:“幸好我们的马不是很听她们使唤,才让我追到了那里。那时候我应该正在和天龙八部争斗。当时还是开始,虽然惊动了不少人,但他们和我都还是比较小心地控制住声音的,不大想惊醒大梵天。你既能听到我们的声音,那么应该离我们打斗之处不太远,即使你们后来再逃走,也肯定会被远处卫士惊觉。可据说宫里宫外都好好搜了一通,仍是没找到你们啊。你们是怎么躲过他们的搜索,最后还离开了那里的呢?”   冰灵道:“这事我也一想起来也觉得奇怪。当时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想叫喊,却没想到早已被她们给制住了,不能说话。”昭元苦笑道:“幸亏你当时没喊,不然只怕立刻就会被梵天卫士发现。这死罪难逃也就罢了,只怕死前还会万蛇噬体。”   冰灵低低地道:“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到,只想你来救我。再说我也还不知道那是梵天圣地。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感觉到前面似有人走过,就忽然动了动手脚,想让人觉察到,把你吸引过来。度母她们想阻拦,但已来不及了。”昭元道:“可终于还是没有被人看见?”   冰灵道:“不是的。当时紧临旁边的一个卫士好象觉察到了,立刻便要转过头来细看。可他才一过来,就被度母一下子扯进了草丛,而别人居然没有发觉。度母正对我说没事,忽然跃了起来,但又立刻被震得倒在了地上,好象是替我挡了一下什么。我心里又害怕又后悔,立刻就站了起来去拉度母。这时我看见有三个穿着奇怪的黑衣人正要走过,还顺便看了我们一眼。当时,他们的眼睛真的好可怕好可怕。我心里害怕,竟然忘了逃跑,当时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卫士们也吓得跪倒在地,好几个人说自己该死。但幸好他们好象很关注你们,只扫了我们一眼,就听中间那个人皱眉说:‘先去看那几个狂徒。这几个小人就直接押到法司,让刹帝利来审办。’那些卫士把我们都捆了起来,装上车走了好远好远,来到一处黑乎乎的小洞里面。我记得那里面还有几个被抓的人,都已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停了停,又道:“我们都很害怕很害怕。度母早已将我的脸上身上又抹黑了,还说让我不要怕,要坚持。她还一遍遍地对我说,绝对不能承认我们是贱民,所大家一定要统一口径,说我们是迦毗罗卫国的婆罗门,来此是想求见燃灯长老,只是被人绑架后迷路。后来过了差不多一天,又到了晚上了,我们都很饿很饿了,忽然来了两个蒙面人,就是降龙尊者和伏虎尊者。他们不知怎么悄悄潜了进来,给我们解开了捆绑,又带我们逃出了那个小洞。后来,我们跑啊跑,终于来到了这处荒地,又从地洞进入了这座荒废已久的冰泉离宫。原来他们很早就潜伏在明王百艺府里,做了耍蛇耍虎的应召艺人。他们本来一直在挖这个地洞的,准备以后让冰泉离宫做一个备用的秘密活动之地。不料那天晚上他们忽然发现了度母的信记,先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发现,后来才知道是我们被抓了。后来他们迷昏了敌人,偷了钥匙,把我们救了出来。”   昭元沉吟道:“原来如此。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荒废成这样呢?”冰灵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这以前是毁灭之神湿婆的休养宫苑……”昭元心头一动:“湿婆的宫苑?”只听冰灵续道:“后来他在这里练功死了之后,新任的大神说这里有克主之气,关门不来了。听度母说,这里已经荒废了三十多年了,很是安全。”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2)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二)      昭元心头暗笑:“这位新毁灭大神心虚,怕来享受导致别人更加不满,却托言什么不吉。”冰灵见他若有所思,道:“哥哥,你在想什么?”昭元道:“没什么。哥哥是在想,他肯定是在骗人。这里要是闹鬼,你们怎么都没事?”冰灵美丽的眼睛中忽然升起了一丝恐惧,娇小的身体更加钻得深深的,颤声道:“不,不,我一来到这里,就真的相信这里闹鬼的,从来都很害怕很害怕。度母也经常要在我房中熬夜陪我,安慰我。”   昭元想起这里如此荒凉黑沉,狐兔野鼠等任何一窜一鸣都会象鬼,自然是容易令她害怕。昭元想到这里,轻轻一笑,柔声道:“好妹妹,不要怕,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的。那不是什么恶鬼,是小动物的叫声,或者是树的影子。”冰灵睁大了眼睛,颤声道:“可是我……我……真的见到听到的,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昭元见她眼睛中充满了恐惧,想起天竺很可能从小就有极强的鬼神之念,冰灵又在孤独之中,这份恐惧很难以一言即失。于是他便笑道:“就算有鬼,哥哥是大祭师,它们也不敢近身的。所以呢,你还是不用怕的。”   冰灵听他如此说,放心地闭上眼睛,轻轻道:“哥哥,你总在我身边,它们肯定就不敢来了,是么?”昭元道:“你是我的宝贝妹妹,它们肯定也不敢惹你的,根本就用不着我在身边。”冰灵顿时大急,几乎要哭将出来,死死抱住他道:“不,不,我不相信它们,我只相信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昭元见她泪光隐现,死死抱住自己,就象生怕自己会飞走似的,心头大悔:“她还这么小,又经历这么多苦难,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要她自己去克服心理重负?”想到这里,忙紧紧抱住她,柔声道:“好妹妹,别怕,别怕。哥哥永远不离开你的,永远永远都是这样。”   昭元无限爱怜地轻轻抚摸冰灵的秀发,一遍遍地安慰她,向她发誓,终于让冰灵相信了他将永远在自己身边“打鬼”。冰灵略略平静下来后,不好意思地轻轻放松了些,似乎想要放开昭元,却又还是有些后怕。昭元见她这副样子,主动将她搂紧了些,故意羞她道:“其实,有了这么好的妹妹,就是妹妹自己要赶我走,我也舍不得走的。你说是不是?”   冰灵大羞,拼命往他怀里钻,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昭元心头荡漾,忽然警觉起来,急忙按捺住自己那些就要泛起的欹念,定神道:“你们在这里的饮食起居,也是降龙尊者他们准备的吗?”冰灵本来羞意还没完全退去,听他说话,顿时又是莫名其妙地阵阵发烧。直到她听明白昭元不是在羞自己,才勉强道:“不是的。他们在今天以前,都不能轻易做太多事的。我们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度母晚上去偷的。她说,最近附近有的驿站总有好多的剩余食物,而且都还没吃过,一点也没有困难。但她还不敢一个地方拿太多,总是尽量换着拿。”   昭元一笑,心想:“没想到我还真办了件大好事。这饭菜时不时少许多,怪不得那驿主吓得要死。”他想了想,道:“好了,现在夜色也已深了,你我都要睡了。……你还要这样和我一起睡吗?不如叫度母……”冰灵急道:“别,别喊她!”见昭元微微一怔,顿时又是小脸飞红,低下头去轻轻道:“哥哥,你不是说过要陪我吗?再说……再说当初我不能动的时候,你总是陪我照顾我的。现在你也不方便行动,我自然也要陪你。”   昭元轻轻一笑,道:“那好啊,妹妹长大了,居然也知道疼哥哥了。”冰灵满脸通红,嘟着小嘴不依。昭元又是一笑,抚了抚她柔嫩的小脸,也觉自己确实极是疲惫,急需睡觉。他正待平躺身体,忽然心中一动,还是微微斜了斜身体,让自己斜靠着床棱,这才拉过她如先前般倚着自己,轻轻抚摸她头。   冰灵的头轻轻枕在昭元身上,却睁着眼睛仰望着他,不肯入睡。昭元一笑,想起先前那几首儿歌,哼了几声,果见她眼波渐渐朦胧起来。昭元心中也自祥和无比,同时也禁不住感慨万千。他想起自己一路经历的种种凶险和痛苦,曾经以为一切都绝望了的,可现在却忽然得到了这么亲近可爱、连想都不感想的好妹妹,这是何等巨大的反差?这种温馨的感觉,简直就是一种甜得发腻、能弥补一切亲情一切缺憾的美好,腻得他的心越来越转不动了。渐渐的,他也和冰灵一样,慢慢朦胧了起来。   恍惚之间,昭元忽然听到门口一声极轻之响。他立时惊觉,第一个念头就是可能是敌人来了。但他想起自己虽然耳目尚存几分,但武功受制,不可妄动惊敌,于是便依然假装睡着之态,只是眼睛稍微睁开微缝,朝床边看去。   过了一会,却见一双脚慢慢步入眼下,正是那度母之样。昭元心中释然,知她是因为小主人许久不叫自己,心中放心不下,于是便进来看看。昭元想到这里,便也抬头看度母,见她双目炯炯有神,正望着自己,便也与她坦然对视。度母面无表情,对望了一会,忽然又转身慢慢出去,掩上房门。   昭元一笑,心道:“看来我也没有多心。她定然曾以为我会对冰灵不轨,但进来见我只是让冰灵枕着自己入睡,心中便放下了一大半心。嘿嘿,她若是见到我先前与天昭相互搂着一起睡的样子,却不知作何感想?”   但昭元又一想,却又觉有些不对。先前那么长时间,她丝毫无开门之象,而现在自己和冰灵才不说话一会,她就忍不住进来查看,难道就能赶得这么巧?显然是因为,先前她其实能听到自己和冰灵所说的话,现在却听不到。如此说来,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些颇易让人误解的话,这下肯定都被她听了去。昭元一念及此,顿时大是难堪,心头只一遍遍地自问:“明日我怎好再见她……她们?”   次日一醒,却见冰灵还枕着自己,似乎并未睡醒。昭元不愿惊醒她,但这姿势实在是太过费力,便想轻轻换过姿势。不料他才微微一动,冰灵长长的睫毛便抖动起来,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昭元知她其实已醒,只是撒娇不肯起来,当下轻轻双手托着她脸,故作认真地自言自语道:“今天要是睡长了,明天可就要睡短了哦。”   冰灵果然立刻坐起不依。昭元笑着安慰了她一阵,二人才得起来。刚刚用过早饭,便见度母进来道:“小主人,降龙伏虎二尊者求见。”冰灵嗯了一声,却也并未答话,全不在意。度母正待再问,昭元见冰灵全无心思在上面,便道:“让他们进来吧。”度母却毫不理会,仍是直立不动,朗声道:“小主人,降龙伏虎二尊者求见。”   昭元见度,母全然不理自己,便似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似的,心头微觉不快。但转念之际,见度母神色凛然,两眼望着冰灵简直连眨也不眨,一心在盼她示下,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钦佩:“此人忠心尊主,全不将外人当回事,其心防可真是难得。若是世上竟是这些人,那么无论中土天竺,乃至万邦万国,又哪会有那些挟主之恩而谋私利的小人们横行的空间?”   昭元此念一起,那一丝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是真心赞叹之情。冰灵却似还在奇怪,为什么昭元已代她说了叫人进来,度母却还要再问一遍。昭元微微一笑,对冰灵道:“小妹,她是好样的,一定要听你示意一下才肯听从的。”   冰灵奇道:“可你是我的哥哥呀,你说的……”昭元连忙道:“我只是你的哥哥,却不是她的哥哥,更加不是她的主人。她这样做是对的,你母亲把你交给她带,的确是没交错人。你确实要亲自说一遍才可以。”   冰灵还是有些奇怪,但见昭元说的郑重,只得对度母道:“那你叫他们进来吧。”那度母得了这一言,转头看了看昭元。昭元笑了一笑,道:“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擅自替你主人发号施令。你确实是好样的,我很尊重你。”度母仍然不肯说话,但眼中似乎敌意少了不少,转身出门去了。   冰灵待她出门,道:“哥哥,她惹你生气了吗?要不要我以后叫她们也听你的话,你的话就是我的话呢?”昭元掩住她小嘴道:“千万不可。你的这些部下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才,绝对不会身事二主,乃是最最难得。危难之际,便更是急需这样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伤心。再说了,哥哥也不是那么喜欢使唤别人。要是哥哥真是以使唤别人为乐的话,那也就不会离开家国,不远万里来到天竺了。”   冰灵眨了眨眼睛,道:“我也不想使唤别人。他们都说我是他们的希望,一定要学会发号施令,还要我继承什么大位。可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昭元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这样,你我也不会一见便都觉得如此亲近。但是你现在毕竟不同,你似乎肩负着一个很大的任务,身上负有很大的责任。依我看,你还是不太好总这样一味推托逃避,辜负他们和你母亲的期望。”冰灵似懂非懂,坐在桌旁以手支头,呆呆而想。   昭元看了看她的身影,心下一叹:“她年纪这样小,又天性娇弱善良,要她去担当这种神秘而重大的责任,实在确实是强人所难。她肯定是难以理解,更加难以承受,是以才一直都想去逃避。唉,我方才劝她莫要辜负了属下们的期望,其实也是理不直气不壮。莫说是她,便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念之下便万里独行,置家国于不顾?我哪里有资格去评判她、教导她?”他正想间,冰灵忽然腻了过来,抱住他手臂撒娇道:“哥哥,你这样明白事理,那么你来替我做这个任务好不好?我真的很烦很烦……”   昭元见她一时秀眉微蹙,为那心事而烦;一时又笑厣如花,真是应了“小孩的脸,三月的天”那句俗话,可爱之极。他呆呆望着冰灵那充满孩子气的小脸,心下忽觉自己也象是变小了好多岁。小时候因苦难煎熬和过早成熟而失去的童年之乐,似乎突然间又全都回来了。甚至那本来因多历世事,早已纷繁复杂的心情,也似跟着她的娇笑变得纯洁了起来。   昭元怔怔地望着,忽然又是一阵茫然:“她小时候虽是奴役成群,不似我那般孤苦,但很可能从来没有什么可说话的同龄之人,所以才会对我这样依赖这样信任。这样重大的任务,她居然连自己都还不明白,就要托付给我,自然完全是一幅孩子话。她过于轻信别人,又不能理解她手下的苦心,这可怎么行?唉,说的好的话,这样样都显得她幼稚天真;说的不好的话,却是样样都显她无知。这样的幼稚心智,又怎么能去承担什么责任?”   可昭元略一转念,却又是另外一番心情:“说她幼稚无知,轻信别人,自是不错。可她幼稚的结果,却又似乎不是那么幼稚。对于她要托付的事来说,虽然我并不想接,也未必是什么受托付的最佳人选,但平心而论,却也绝不是坏人选。别人若是轻信,总是容易相信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轻信,便容易过分怀疑自己本可相信的人。可她却能一下子就发现,我是绝对不会骗她害她的那种人,立刻就全心全意相信我。这到底是绝大的智慧,还是绝大的幼稚无知?还是只不过是某种绝大的偶然?常人之所以不能轻信别人,当然是因为怕轻信的是坏人。她虽然生长奇特,但从小到大也是阅人无数,不能说见的人很少。那些人谁不是对她忠心耿耿?可她却从无知心之人,也从不直接相托,这是为什么?现在她于万千人中,偏偏就一眼选中了我,肯付以知心话,托以如此大事,难道便真的只是偶然么?”   昭元见冰灵依然拉住自己手臂撒娇摇晃,两只大大的眼睛更直直望向自己双眼,盼自己答应,心中一动:“对于人世间的奸诈虚伪,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些虚伪没能泯灭掉本能,使她保留下了人类那种最捉摸不定,但也最天然最可靠的善恶直感。也许她就是通过这么一种天生的直感,知道了我与她其实是心为一体,只会呵护她、爱怜她,而不会去害她骗她。难道世界上最大的本事,就真的是隐藏在最最平凡之中么?我们一天到晚追求穷尽真义,万事都要全然明白,是否是有些过头还不自知呢?”   昭元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冰灵的柔发,道:“小妹,我也不喜欢去做什么有大责任之事,我也曾经为此而逃避过。可是在我一路西行之中,每当有人向我提起应以天下人为重的时候,却总还是能引起我心中的共鸣。而且到最后的时候,也总还是能说动我,让我去做我本来不想做的事。或许人活着本来便很难受很为难,有欢乐,但也有责任,有痛苦。你也渐渐要长大了,这些事你也肯定还是要明白要承受的,那么何不早一点明白呢?”   冰灵把脸贴在他颈中,软软道:“哥哥,你说过你以后总会陪我爱我保护我的,现在就要反悔了吗?”昭元奇道:“没有啊,哥哥说过的话,怎么会不算数?”冰灵闭上眼睛,轻轻地道:“你一辈子都陪我,爱我,保护我,我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这样一来,我一辈子就可以只去体会快乐,又何必去想那些烦恼事呢?”昭元一呆,竟无法回答。   但昭元定了定神,想起自己身受梵天禁制,能否长活还是问题,又怎么可能真去永远“陪她爱她保护她?”再说自己武功也远非最高,无论中土天竺,何处不是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光是近处,那梵天和孔雀明王便胜过了自己,而且他们还都是极端仇视贱民的首领。若是他们要来害她辱她,自己能够抵挡得住么?她能够完全不担心么?   昭元此念起来,心头一阵颓废,轻轻想要推开冰灵的身体,慢慢道:“可是哥哥能力很有限的,有的时候虽然想保护你,却依然保护不了你啊。所以你还是要自己学会……”可冰灵却把脸贴得更紧,喃喃道:“不,不,在我心目中,哥哥就是万能的。有哥哥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能伤害我,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我也什么都不担心。”   昭元听冰灵的话变得越来越是凄婉,想起她才脱离苦海几日,自己便又让她想起那些痛苦,实在也不应该。他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拍她背,抚摸她的小脸,道:“是啊,哥哥一定能让你不再受伤害,让你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哥哥向你保证,那些坏人永远永远都不能再欺负你了。”   冰灵一笑,仰起头来道:“那我就不用去想这些事了,好不好?”昭元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冰灵大喜,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眼中却忽然现出一丝从来没有见过的调皮之意。昭元知她方才那几句话其实就是让自己不再说她,心下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忽听门口一声轻响,却是降龙尊者和伏虎尊者正在门口。他们都是眼望别处,显是早已看见了先前冰灵撒娇的情形。冰灵小脸飞红,勉强道:“你们来……有什么事吗?”昭元轻声道:“叫他们先进来啊。”冰灵忙道:“对,对,你们……进来吧。”说着偷眼看了那二人一眼。那二人似乎全无表情,都只是一躬身,道:“谢小主人。”便跨了进来。   降龙尊者道:“属下不能久留,需要返宫打探消息,看看是否身份已暴露。现在我们特来向小主人辞行。大约十数日后,或可再来。”冰灵忙道:“好啊,那你们……走吧。”降龙尊者和伏虎尊者互望了一眼,却都没有挪步。伏虎尊者道:“属下等若是一走,上得台面的卫士便只剩度母一人,或者于小主人的安全有些不妥。”冰灵道:“那……怎么办?”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3)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三)      降龙尊者忽然一躬身,道:“属下等昨晚其实欺骗了这位弥陀公子,现在先向他谢罪。”昭元愕然道:“欺骗?这却如何说起?二位先前对在下加意防范,并且没告诉在下来意,此事确实是有。但那也是人之常情,实在也并未到欺骗的地步。”伏虎尊者道:“我等先曾为公子疗伤,本是为取得公子信任。当时说我们不能疗伤,乃是谎言。”   昭元大喜道:“你们能解去我身上禁制?”降龙尊者道:“公子身上禁制似乎有两重,一重是阴寒之气聚于骨髓,象是传说中的大梵天须弥神功的重手法,我等实在无能为力。但还有一重,却是伽蓝圣手的轻手法所致。其本来下手便不甚重,所制乃是在经脉之中,便是不加解救,过得十天半月也一样自解。我们是想我等应能帮些忙,早些让公子恢复这一层。”   昭元本来听他说起梵天须弥神功之制无可医治,心中微感失望,但后来听说可早除伽蓝圣手之制,便觉总是好过苦挨那些时日,心下便又欢喜起来。当下他道:“我与各位之间本有误会,况且这根本算不上欺骗,不过是防备万一,我又怎会怪你?此事以后再也休提。”   降龙尊者笑道:“公子不肯怪罪,我二人大是感激。不过说起来,公子其实也并未被我二人的装腔作势骗住,后来更直接怀疑起了我二人。若非我等夹住了公子,只怕公子又要奔逃一阵。那个时候,说不定我等便只好更加冒犯公子,才能请公子来见小主人了。”   昭元想起当时三人互相提防的情景,也不禁一笑,道:“现在二位尊者要替我略略恢复一下武功,显然是要在下暂充内侍。可二位又为什么不再怀疑在下了呢?”   伏虎尊者脸上微现尴尬,道:“其实我二人本来是不该怀疑公子的。据度母后来说,小主人和公子先前在一起时,虽然被我等怀疑是劫持,但小主人兴高采烈之状,却的确是多年来从来未见。昨天度母又亲自见闻公子,还故意完全不理会公子,却仍难使公子生气怨恨。度母也就终于确信了公子为人,知道公子确是一位守礼守信之人。”昭元笑道:“看来先前我若是生气,你二人只怕便不肯辞行了,更加别说会来帮我解除禁制。”   降龙尊者也甚尴尬,望了冰灵一眼,道:“先前小主人说她是被公子所救,我们还以为是她年纪幼小,被公子所骗。甚至待查得确实是公子所救之后,我们还疑心是公子故意设局,想做什么事。后来我等救公子时见公子失血过多,地上也有血圈,群蛇畏惧,当时才有怀疑。后来综合起来再一想,觉得生死存亡之际,实在也无可装作,应是出自本心,这才完全释然。再说,我等走后外防便虚,而小主人又不甚喜度母日日在身边看着,于是……”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冰灵更是满脸飞红。昭元笑了笑,不再说话,心知他们虽然特别强调后面的原因,但真正使他们放下大半疑心的,其实还是自己与冰灵的对话被度母偷听到了。   伏虎尊者见昭元不再问话,倒也求之不得,忙道:“时间不早,我等先帮公子略事恢复。”当下三人都是盘膝坐下,依样运功。昭元知他们纵然还略有怀疑,也绝然不敢在冰灵面前对自己如何,便也完全放松身体内息,随他们之真力而转。   果然,这一次二位尊者输入的内力,与先前大是不同。内息才转得几个周天,那伽蓝圣手之制便已感觉不到,昭元全身又有了些功力。待降龙和伏虎二人走后,冰灵嘻嘻笑道:“哥哥,现在你当真成了我的打鬼侍卫了。”昭元道:“尸位素餐,恐怕不能顶多大用。”冰灵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以后就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当我的侍卫。”昭元哈哈笑道:“那是当然。只怕到了什么时候你忽然觉得哥哥烦了,想赶都赶不及呢。”   二人大闹特闹,直到度母又进来看情形方才罢手。待用过了午饭,昭元哄得冰灵小睡,想起冰灵已自无事,但莫西干等却也不知如何了。大梵天等并非卑劣之人,说会善待他们,应该不会有假。但现在毕竟大梵天已远游在外,孔雀明王已经巡至眼前。他们若是得知莫西干等人被擒的事,万一又动了什么心思,却不知会怎样?   然而自己功力已所剩无己,又能帮什么忙?要说再入梵天离宫,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但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断了日后相救之望。可若是一味等下去,若是须弥禁制发作,却也一样地有死而已。因此之下,本来当初梵天离去时,昭元曾大觉轻松的,可现在却反而巴不得他快点回来。只要大梵天回来,就算自己无法从他那里解除禁制,可毕竟大梵天能镇住梵天离宫。这样的话,孔雀明王不好乱来,怎么也比现在好些。   当天下午,冰灵非要昭元带着她在冰泉离宫中四处游玩。这毁灭大神离宫里废殿重重,本来很多都曾经吓怕了她的,可现在既有昭元陪着,她便什么也不怕,哪里也不避忌。昭元带着她去看过了许许多多的未去之地,看过了殿内的小石池,钻过了殿外的白石桥,闹过了宫里的月神碑,赏过了宫边的石花墙,当真是满地都是欢笑,处处都是美好。   即使偶尔见到一些突然窜出的狐兔之属,冰灵也一点都没有昭元想象的害怕,反而都喜爱不已。昭元捕了几只特别可爱的来给她玩,她却都只玩了一会就想放走。昭元微觉奇怪,道:“你不是很喜欢么?怎么不留在身边多玩玩,这么快就要放走它们?”   冰灵道:“我喜欢它们,那就爱它们,希望它们也活得好。我现在很快乐很快乐,可是它们被捕了来,却未必开心快乐。我又何必去让它们不快乐呢?”昭元笑道:“怪不得你不肯接什么大任务。你天生就是这样一幅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总想去解救。”冰灵脸上微微一红,道:“我知道我什么也不会,不能帮很多人。因此,我总是想,自己顺手能做的,也就随便做了,这样才能少愧疚一些。”   昭元心下感慨:“她还小,于大道理自然不能长篇大论去辩个明白。可她行动之际,其慈悲之心、爱护之德,却远胜那些喜欢纠缠之人。她虽还没有什么本领,可却是尽了自己之力来帮助别人,一点也不因为所帮之小就不去做。而我们中无数人,明明举手之下便能帮几十几百之人,却还假装正经,硬说什么要帮天下人才值得出手。”   昭元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道:“小妹,说起来在这上面,做哥哥的还真不如你明白。”冰灵脸上更红,轻轻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的。我只觉得,若是人人都对别人好,那么别人也就会都对自己好,你……也就更加不能不对我好了。”   昭元一笑,轻轻抱了抱她,见天色已晚,便拉她回去。到了晚间,二人又依先前一样和衣而眠。度母却是白日多事休息,晚间独立门外,彻夜警戒。由于这一日发生之事甚多,而且都是好多于坏,昭元心情甚佳,睡得也就不那么朦胧。   到得半夜时分,昭元忽被声声厉喝惊醒。他急忙睁眼,却见窗外已是人影乱翻,似有好几人打成一片。昭元大惊,见冰灵也醒了,忙轻轻拍了拍她身体,让她莫要惊慌。他一面贴近窗户朝外看,一面心中寻思:“怎么这里还被人发现了?”   那院中已有三个身着黑衣的人,正在与度母和几个侍女相斗。他们人人都是手持两块铁牌,挥舞之际劲风扫面,功力大是不弱。昭元才看了几招,便知那三人武功都不在度母之下。虽然度母的帮手有好几位,但却是武功相差太远,其实很难得帮得上什么忙。   那三人似是要冲进房中,但被度母等给死死挡住了,一时间纠缠不下、恼羞成怒,便干脆要先全力制服度母,再来寻人。斗不多时,度母身边的人都已被击倒,只剩下度母一人在勉强支持,但显已是后力不继、渐渐不支了。那三人似乎甚是得意,显然也是极有信心自己等逃不出去,竟然并不分人出来进屋,而是要好好先将度母擒下,待出了气后,再来收拾屋中之人。   昭元知道即使自己加上,也是根本无可支持,便对冰灵低声道:“我们先走,在这里也是无用。”冰灵点了点头。昭元一把揽住她身体,微一用力将她挟起,悄悄推开房门便要朝外冲去。他们白天已逛了许多废殿废屋花园草圃,只盼能借助场中人的混乱,跑到某一处藏将起来。这离宫又大又破,黑夜之间,他们未必能寻得着。   那三名黑衣人虽在激斗中,对周围形势却依然看得分明。昭元才一推门,呵呵怪笑声中,便有一黑衣人退出战团,飞身扑来。昭元抱着冰灵,无可躲避,只得啪地跟那人对了一掌,顿觉胸中气血翻涌,烦恶欲吐。昭元知情况紧急,强行压下,身体仍向一旁奔去。那人嘿嘿笑道:“奇怪!居然这么快就解了伽蓝拂穴圣手?只可惜对我来说,还是一样手到擒来!”   昭元不答,仍是急奔。那人身法快捷,手中铁牌忽然飞出,直朝昭元之背砸来。昭元往侧面一让,那铁牌擦着身体而过。昭元衣服立刻被擦破了一个大洞,铁牌却已飞了回去。   这一侧让之下,昭元身势立时大缓。那人几步追上,嘿嘿笑道:“居然还能躲过我这拘魂牌,也算是难得,怪不得梵天和燃灯都看中了你。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贪花好色之徒,逃到这里居然还不忘美色,临死逃命还要抱着个小美人。这么好色不要命,那可就怨不得别人了。”昭元心中一动:“难道他们是来针对我的,并非针对冰灵她们?”当下顾不得反驳,回声喝道:“既然要来找我,那便公公平平地打上一架。闲杂人等且先走开,免得碍手碍脚。”   那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情深意重,临死还要想办法让小情人逃命!”昭元不答,一把放下冰灵,沉声道:“这里不干你们之事,他们是针对我的,你们快走!”   冰灵急道:“哥哥,你才说过一定要陪我的,怎么又要赶我走?我……站在一旁看,不会碍你的……”昭元急道:“你快走!你一在这里我便心情烦躁,使不出绝招,你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我了!”冰灵死死抱住他,拼命摇头道:“不,你在骗我,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就是。反正没有你,我也是一生孤苦伶仃。”   那黑衣人冷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已能杀死龙窟中那么多神龙,还骗得小姑娘如此情意深长,若是再大些,那还了得?怪不得孔雀明王要我等先来拘你魂魄,以免后患。你聪明之余,却终于还是留下了踪迹。可惜啊可惜,好好一条人才,就这样夭折在今日。”   昭元暗暗叫苦,知自己先前怀疑降龙和伏虎二人之时,曾经故意将踪迹留得重了些。而今天心情高兴,只顾带着冰灵游玩,却又忘了去擦除那些来时痕迹。这些黑衣人很可能就是由此跟踪而来,这岂非是自讨苦吃?但事已至此,自也无可后悔。只是自己虽然无幸,却不可让冰灵等涉险。   昭元心念动处,一下点了冰灵的晕穴,让她斜靠在廊栏之侧,朗声道:“如此说来,各位乃是一定要领教在下的本事了?这几老一少乃是此地婆罗门人众,是替毁灭大神看宫之人,与此无关。你们且跟我来,我自然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能力败天龙八部的武功。度母,这里不干你事。你还不快带她们离开?”   那黑衣人仰天笑道:“死到临头,还想玩花样。孔雀明王交代,凡是跟你相关的都格杀勿论,何况这些人行踪如此诡秘?便没了你这一层,她们也是一样要死!你以为信口开河,说她们是大梵天之人,我等便会怕了大梵天之势,放过她们?嘿嘿,今日不论你还是她们,统统都得把魂魄交给我们!”说罢手中双牌一错,身如飞鹰,直冲昭元。   昭元见其来势凶猛,不敢硬接,侧身相避之际,已反手要拿那黑衣人手腕。那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双牌脱手飞出,双掌一错,主动对着昭元击过来的双手硬生生轰出,变招极是迅速。昭元措手不及,只得变抓为掌,跟他对了这两掌。顿时,昭元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平平朝后跌去。就在这时,昭元身后轰然一声大响,紧接着昭元身体陡然向前一倾,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似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打中。   那黑衣人哈哈大笑:“我的回魂铁牌,从来还没人能逃得过的!”原来他先前双牌脱身之时,已是看准了昭元身后之废墙门石。那铁牌除了击塌宫墙之外,也飞了回来,正好将要跌倒的昭元又打得身体直直正立,乃是最好的承受第二击的姿势。   那黑衣人大笑之际,双手一错,那两面本在昭元背后的铁牌,不知怎的已又到了他手中。他啪地一下,铁牌平伸,便将昭元颈骨夹住,要令他硬生生晕厥。昭元顿时被夹得瞳孔突出,双手乱舞,拼命要抓住那铁牌,却怎么也抓不动。其余两名黑衣人都是哈哈大笑,忽然纵身过去,一要挟冰灵,一要挟度母。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声音骤然响起:“是谁打扰我安息之地?”   那声音便如从阴曹地府中传出来的恶鬼之嚎,虽只短短几个字,却简直就象好几把钢锥插入人心乱搅一样,让人恶心得直想吐。那三名黑衣人顿时面色一变,突然回身立在一起,齐齐铁牌护胸,显是对这声音主人的内力甚为忌惮。   那宫墙倒塌所腾起的烟雾之处,慢慢现出了一个直直白白的诡异人影,竟然象是一具身批裹尸布的僵尸。其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处,已经平空现出了一个大洞,似乎这僵尸便是受到惊扰而从那里跳出来的一样。一名黑衣人忽然厉声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在我们拘魂使者面前装神弄鬼?”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4)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四)      那僵尸本还只是在四下扫视,一听他厉声喝斥,立刻便象是找到了目标一样,一步步朝他们走了过来。昭元怕自己挡了他的路,急忙爬开。那僵尸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移动,只是一步步靠将过来。那僵硬的身形步式,那布满青绿苔藓的面容,再配以那似乎完全没有看人,但却又象是把人都当死人看的流着血的眼睛,实是说不出的恐怖。   那三名拘魂使者的身上,忽然都发了出极轻极微的辟辟啪啪的轻响,显是在以极上乘的功法运气。一人忽然冷笑道:“想装神弄鬼,碰上了我们拘魂使者,那可真是碰上了祖宗!”   他一言未毕,三人突然和身扑上,六面铁牌分从六个部位向那僵尸袭来。僵尸全然不惧,本来似乎很僵硬的身躯忽然滴溜溜一转,立刻便脱出了铁牌笼罩之范围,反而一掌向一名黑衣人腰际击去。   那黑衣人本来要一举将对方毙于牌下,这一扑用力过大,收势自然不及。只听啪地一声,他已是中了一掌,嘴角立刻渗出鲜血,却是丝毫不退。另外二人见同伴受伤,眼中都是凶光大盛,铁牌更加疯狂硬砸。但无论他们如何愤怒疯狂,进退之间却仍是丝毫不乱,明显都是极坚忍的高手。那僵尸每一掌挥出,都是劲力逼人,但却又丝毫没有章法,完全是寓威力于极普通的拳脚,纯粹以力逼人。但那三名拘魂使者根本就无法靠近于他,反而每每被他一掌逼得暴退数尺,连心神也狂震不已。   昭元才看了几招,便觉这神秘僵尸虽然以一敌三,却是稳占上风。当下他心下大慰,连忙爬将起来轻轻拍醒了冰灵,柔声道:“别怕,没事了。”冰灵道:“嗯,真的么?”伸手替他理那被铁牌击破的衣上的大洞。昭元勉强一笑,道:“这个哥哥自己会理。你先跟度母到屋中休息,免得万一之事。”说着又将度母拍了起来。   冰灵摇头道:“不!我要跟你在一起,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昭元见她眼神中尽是依恋,也更充满坚决,知她不愿意离开自己,心下踌躇。他看了看度母,又道:“莫怕,哥哥只是在这里看一会,看看那个来救我们的人是什么来历。哥哥不会有危险的,更加不会就此离开,一会就回来看你。”冰灵不答,只是拉着他衣角不肯放松。   昭元见她甚是坚决,便也不再劝,道:“那好,哥哥上前去看,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可靠近。要是不听话,那哥哥就只好再点你穴道了哦。”冰灵见他终于还是答应自己留在这里,脸上露出喜色,便放松了他衣角。   昭元一笑,趋近站团,运足目力想看请众人招数。但见激斗中四人都是拳脚翻飞,那三名拘魂使者手中铁牌竟已被那神秘僵尸一一夺下,整整齐齐插在了腰间。三名拘魂使者兵刃被夺,更是性发如火,极力想要抢回。然而他们功夫大多在那铁牌之上,开始有铁牌时都打不赢,何况现在还没有?虽然三人都是势同拼命,但却已是更显下风,拳脚更是渐渐不成章法。而那僵尸却越来越挥洒自如,举手投足间都随心所欲,全无凝滞,所使用之招式也是平平无奇,全然看不出什么路数。   昭元看了一气,仍是全无头绪,心下暗暗骇异:“这人武功,只怕比起大梵天和孔雀明王也是不遑多让。难道那三十多年前死了的湿婆,其实并没有死?”这念头在他脑中转来转去,越来越令他心疑。但眼前呼喝连声,迅速又将是昭元的思绪拉回了场中:“他明明早占上风,但却为何迟迟不将他们击倒?难道是要看看这些拘魂使者的功力如何?”   昭元又看了几招,见那三名拘魂使者的招式已渐渐被逼得全然不成章法,心疑那僵尸已再无兴趣多试,胜负立刻便要分晓。正在这时,忽见四条人影霍然中分,静静对立不动。那三名拘魂使者身体都是微微颤抖,但却看不出是因为受了内伤,还是只因为耗力过巨。   那僵尸目中流血,也静静不语。一名拘魂使者忽道:“我等本来之意只是擒拿这个小子,与旁人无干。后来也不过是言语失敬,导致误会。尊驾何必来趟这趟混水?”那僵尸冷冷望着他,完全不答。   又一名拘魂使者冷冷道:“当年摩揭陀国有人假装湿婆显灵,简直可说是惟妙惟肖,可惜却也没能瞒过我们。你要么就是老湿婆,要么就是他的手下,或者干脆就是新湿婆功成假扮。但无论如何,这等装神弄鬼、想震慑人心的诡计,却是决计吓不倒我们。我们虽然不敌于你,但是你若要杀人,却也是非出辣手不可,绝不能就以如此普通的招式内力。而你一出辣手,我们立刻便能认出你来。那时我们纵然先搭上一二条性命,也必能有人逃脱。天下高手毕竟不多,寻查之下,你身份不易隐藏,于你于我,都是不利。何况我们若是不惜暴露,现在就出逃大喊起来,招来人众,定然是我方之人为多,于你未必有利。”   那僵尸不知是在作何之想,忽地双手一扬,六道铁牌朝那三名拘魂使者飞去。那三人出手接过,却不离开,一人道:“尊架不如让我等将那小子带走覆命。”那僵尸忽然虎吼一声,将昭元和度母都是惊得全身一震,似是威胁他们不要得寸进尺。那拘魂使者却丝毫也不变色,反而道:“你根本就不是要救这小子,那又何必与我们为难?”   那僵尸忽然默默不语,竟然似有允意。昭元心中越来越沉,忽听冰灵尖叫一声,一下扑过来抱住了昭元,度母竟然都没有拉住。冰灵死死抱住昭元哭道:“哥哥,你不能跟他们走,不能扔下我不管。”度母连忙奔到她面前,作势护住冰灵,却转过头看那僵尸。那僵尸却依然是毫无表情。拘魂使者哈哈大笑中,伸手过来,要抓昭元,但却被度母阻止。   昭元见势不可止,忽道:“也罢,我跟你们走。”冰灵珠泪滚滚,死死抓住他,道:“他们会杀你的,你不能去,不能去,不能去的。”昭元咬牙道:“他们未必会杀我的,再说也未必杀得了我。上次龙窟群鳄,不也一样没能吞下我么?”冰灵哭道:“不,不!这次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亲人,你就又要离开我么?”   昭元心中一酸,抚了抚她头发,轻声道:“哥哥本事大得很,真的不会有事的。哥哥不久就会回来看你的。”度母目光闪动,也道:“公子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小主人,我们日后再来……”冰灵哭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在骗我,要骗我离开!哥哥要是死了,我一生就再也没有了快乐,我……我也不活了。你们以为我做不到么?”   那一直默然不语的僵尸忽然怒吼一声,又向那那三名拘魂使者逼去。那三名拘魂使者立刻身形暴退,怒道:“你当真要插手?”那僵尸体全不理会,双手已是微微平伸作势,忽然用极可怕的生硬声音道:“今日,到此,为止。”   一名拘魂使者一声冷笑,正待说话,旁边一名使者却拉了拉他,拱手道:“那好,今日便卖阁下一个面子。这笔账我们日后再算。”说着三人齐齐转身,奔了几步,身形突然隐没于暗夜之中。他们的出现和消失完全没有任何过渡过程,当真是如拘魂鬼魅一般。   昭元却是心知肚明:“这僵尸说今日到此为止,那自然是暗示他们以后再来的话,他便会不管了。”但那人毕竟还是解救了自己一回,当下过去一拱手道:“多谢前辈援手……”那僵尸忽然怒吼一声,一掌朝昭元击来,正中他胸口,打得他又是鲜血狂喷。昭元衣襟处也传出一声刺耳的撕裂之声,显是冰灵抓住他的衣服已然被撕甩而开。冰灵大哭声中,动作竟然惊人地快捷,还是死死又抱住了昭元。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那僵尸死死瞪着昭元,本来流着血的眼里就如要喷出火来一般。过了半晌,那僵尸忽然身形一纵,整个人如黑鹰一般腾身而起,隐入几重宫室内不见踪影。   昭元叹了口气,觉冰灵正在想要扶起自己,其小脸上虽尤自挂着泪痕,眼中却已是充满了喜悦的光芒。他心下既难过又心痛,勉强坐起,向冰灵张开怀抱。冰灵立刻扑入他怀抱,啜泣连声。昭元轻轻抚她肩头,道:“别哭,别哭,危险已经过去了。”他想起刚才的情景,忍不住叹道:“本来你是要我当你的卫士,来保护你,却不料反而是你救了我一命。我……真是对不起你。”   度母忽道:“危险虽过,但此地不宜久留。公子有何打算?”昭元见度母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知她心中其实有怪自己带来危险之意;而那说“公子有何打算”,更是明摆着是赶自己走。当下他便道:“在下给各位带来危险,确实是极为抱歉,在此谢罪。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说罢一拱手,便要推开冰灵。   但冰灵却死死抓住了他肩臂,这一下竟然没能推开。昭元狠了狠心,正待加力再推再甩,冰灵却忽然抬头来冷冷对度母道:“乳娘,究竟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度母立刻跪在地上,颤声道:“小主人何以问出这样的话?老身受夫人之命保护小主人,自然小主人才是主人。”   冰灵道:“那么你为什么也要和刚才的那几个黑衣人一样,非要赶走我哥哥呢?”度母磕头道:“老身是担心再有危险……”冰灵忽然泪流满面,哭道:“你只知他可能会给我带来危险,可是你可记得,若不是他,我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死去?”   度母跪地不语。冰灵垂泪道:“从小到大,就连妈妈都没看过我几次,我便如没爹没妈的孩子一样。你们人人疼我爱我,我……很感激你们,可却从无一人能让我如此快乐。我……本来没有经历过也就罢了,可现在我已经有了亲人,有了哥哥,你们却硬要将他夺走,你们就真的当我还能活下去么?”说罢紧紧贴向昭元,珠泪盈盈而落,颗颗都滚落在昭元身上。   昭元心头一阵难过,那本来要加力推开她的双手,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搂住她,半晌才道:“哥哥确实是会给你带来危险,度母说的确实没错。你舍不得哥哥,哥哥很是欢喜,哥哥也一样舍不得你。可是哥哥既然疼你,就不愿意给你带来危险,带来痛苦……”   冰灵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我就会痛苦,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痛苦了。如果……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我……我……”昭元见她脸色忽然苍白,便似要晕过去一般,心下大惊,连忙掐她人中,这才终于让她缓了过来。冰灵仍是一脸凄然之情,痴痴望着他,眼中竟似隐隐又有了些痴呆之象。   昭元心头大痛,只得道:“不,不,哥哥不离开你。哥哥疼你,总是陪你。”冰灵眨了眨眼睛,微微的声音犹如在梦中一般:“真的?”昭元点了点头,道:“真的。以后不管情形怎么样,也不管别人怎样说,哥哥再不会离开你。”   冰灵闭上眼睛,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整个身体都软倒在他怀中,便如睡着了一般。昭元见度母还跪在地上,道:“你该叫度母起来了。”冰灵身体微震,睁开眼睛,歉然道:“乳娘,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请你起来吧。”度母磕了个头,道:“小主人没错,是老身过于自私,没有顾及小主人的感受。”她站了起来,又道:“方才那位……那位僵尸前辈临走时,似乎暗示了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冰灵怔怔道:“离开?到哪里去?听两位尊者说,这里……是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就是离妈妈最近的地方。我们还去哪里?”度母道:“先前有人说,曾在西北方一带见到过夫人,我们不如就往西北而去吧。”   旁边一名仆妇道:“夫人行踪飘忽,那人又没说清楚地方……”度母回头瞪了她一眼,道:“我们慢慢查访,总可找得到的。小主人,你说好么?”冰灵迟疑道:“哥哥也和我们同去么?”度母道:“这个当然。”冰灵喜道:“那好啊。几时动身?”   昭元见度母说起夫人所在时全无确定之色,疑她也不过是知道个大致方位。自己当初自昆仑、天山由北而南入天竺的时候问起当地人,已知天竺之西北部是茫茫大漠黄沙,人迹罕至,那位夫人怎么会在那里?难道现在就为一句话而往西北而行?即使她确实是在那里,茫茫大漠之中,又如何找寻?况且那僵尸究竟是什么人?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一向被人以为不中用的湿婆?他会不会也根本就是故意放众人走,然后跟踪而至,想抓到那个什么“夫人”?   但无论如何,这里既已被孔雀明王发现,那就实在不能再说隐秘了。孔雀明王既知此事,便可大事通缉,确实也是不能再留此地。况且看那僵尸高手的意思,似也不愿意跟他们公然冲突,那么肯定不会老保护自己。这次那三名拘魂使者回去后,定会禀报情形,别人听得冰灵竟有如此高手暗中相护,定知她身份非比寻常。再留心追查之下,其真实身份肯定立刻便会暴露,说不定会招来更可怕的祸患。若是远行大漠,虽然不见得能找到她们所说的夫人,但怎么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昭元怔怔而想,不发一言。度母见他不语,怕他忽然说出什么话,又让小主人改变主意,忽道:“我们夫人有回春之术,公子见了夫人之后,或许便能解除身上须弥禁制。日后公子那三位朋友也就可以救得出来了。”昭元微微一笑,含糊以应,心中却觉梵天亲手所施禁制若是能被她解得开,那么她也不用远远躲到什么大漠荒远之地了。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5)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五)      度母见昭元并无异议,便赶忙回去收拾好东西,生怕他又生出什么事端反复。昭元果然想要给众人描上些妆,以换形迹。虽然事出仓促,但她们终是女性,略备有化妆之物。昭元多识天然草药,只需一点辅助之物,善加使用,便能使人形貌大改。冰灵虽然生性爱美,但也知现在情况不同,甚是配合,只是还悄悄撒娇,要他将自己画得漂亮一些。昭元虽然好笑,却也如她所愿意。妆成之后,冰灵虽然依然还甚靓丽,但却已与先前大显不同了。若再蒙上一层面纱,更俨然是一幅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姐模样。众人都是交口称赞。   待得准备妥当,已近凌晨。众人小心翼翼潜出那冰泉离宫,走出几十里地,却是一切都出奇的顺利。度母道:“我等还有几匹脚力,且待妾身去从寄存处取回。”昭元心中一动,怀疑是自己与莫西干等所丢之坐骑,但却也忍住未说出来。   过了一气,果见度母牵来的马中,当先几匹居然正是自己和莫西干四人的汗血宝马。昭元微一呼哨,月亮认得旧主,立刻奔来。昭元摸了摸马头,见月亮虽然精神颇有萎顿,但毕竟也还没掉多少膘,心下放心了大半。月亮身后被刀插的地方也已长好。众人上马而行,虽然马匹其实有多余,冰灵却非要昭元和她一起乘马,好时时撒娇。昭元无奈,也只得由她。   一路上众人专捡小路和偏僻处而行,到得天明时分,已是到了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众人手头甚紧,只能在小茶铺略事休息。昭元安顿下众人,去赌场中赢了些银子,又贱价卖掉了多余的马匹,众人手头立刻大是充裕。   好好休息了一阵之后,又行出发。他们心中也并无固定之目的地,只知往西北而行。凡遇到大镇,昭元便去赌场赢钱,同时也顺便打听一下前面路途情形。他知赌场历来是赢了小钱自然无事,赢了大钱那便麻烦立至,是以每次都视这赌场的规模本钱,适可而止。而且他在大面赢了之后,总会在要走之前先连输几局,甚至还常常帮些银钱,让那些赌徒们翻本。这自然便博得大家好感,不但有利于他打探消息,赌场也就更不好动他。众人本来见他总是带个小姑娘进赌场,都甚是奇怪;但见他出手豪阔,为人豪爽,也就都不以为怪,只管想法借机发财了。   可好几天下来,已经过了好几座大市镇,少说也往西北走了近千里,却还是什么也没打听到。按说这行程早已过了好几个国家,也已离大漠不远,可众赌徒却依然还是一侃起周围之事便眉飞色舞,一说到西北大漠情形个个含糊莫明,一片糊涂。   昭元无奈,不免又有些后悔:这些赌徒多是混混,乃是市井中的好吃懒做之辈,一辈子也就只想在市上混吃喝,又怎么能知道多少外面大漠的荒凉情形?他此念已定,便也不再对赌徒们抱多大希望。这时看看离陀宝利国已远,谅他们已不大可能追上,众人便略略放慢行程。昭元除赌钱外,每日都尽量在赌场茶馆一带寻访,看看有没有什么通达四方之智者,或是商人之流,籍机打听。   这日落脚处乃是一座小的可怜的市镇,也是进大漠前,最后一个称得上集镇的地方。当然,说起来这小镇其实已经是在沙漠里了,不过是沙漠边缘而已。昭元照例又去赌场,自然是又赢钱,又赢得众赌客赞扬。但问起有无行走四方的商人之流,但都说几乎没听说去过大漠一带的。昭元无可奈何:“要说起商人,自然是哪里有人才能赚到钱。大漠之中难见人影,却怎么让他们去?除非是跟我先前那群同伴一样,是干盗墓这一行的。”   昭元心下不乐,便想随便先呆上一段时间,待估计孔雀明王已不再关注这事后,再回天竺腹地。他寻思间,又已是赢了几局,照例又连赊带欠给别人要了些去。众人大感昭元乐善好施,都说足可与市中一位善人相比,当然了,要比那善人大方得多。   昭元随口问道:“这么小气,怎么能称得上善人二字?”一名赌徒道:“跟我们赌中之友的气概相比,他自然是要差一大截了。不过他乃是打铁为生,无多余财,咱们也就不跟他多计较什么。他平时所赚些银钱,都做成粥饭等物,施舍于市上中人。是以一到饥荒时节,人人都到他家中乞讨。他甚至都还施舍钱财给监狱中的犯人,居然还给他们讲什么导人行善之理,说是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当然了,人人都笑他迂腐愚蠢。不过说也奇怪,他这么弄了许多年,一个犯人都没感化,他却也始终不介意,依然年年月月如此。”   昭元心想:“此人虽迂,但慈悲之心自然无疑,简直可跟我弥勒师兄比肩。”当下便道:“此人虽然迂了点,但确实也无愧于善人二字。想来各位也是大大受过他的好处了,是以也都替他扬名。”   只听另外一名赌徒接口道:“说是受了他好处,其实却也没受多少。他似是知我们好赌,从来不给我们钱物,只是我们经常冻饿之际给点衣食而已。俺们兄弟虽然不满,时不时笑他小气,但实在也没法真生他的气。再说了,他名声虽然在外面不显,在这里却是无人不晓。我等虽然心有不满,但说起心肠来,大小世人我等见了这么多,象他这样的可还真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说起来,这些年也多亏了他,我们镇上少饿死许多人。就连道上朋友也都说,偷也不能偷他家的东西,否则在道上就没面子混了。”   昭元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自己这一路十几座大镇赢将下来,少说也有几千两多余金银。那些衣衫马匹都已换过,自己又有赢钱之能,现在既然并没敢多望能找到夫人,那么带再多钱也无用处。如此说来,何不就把这些银钱中大半交于这位善人?一来可救济一下世人,二来也可免得又发生自己当初将钱直接给那些贱民,却反而导致他们相互抢夺,以致死命的事。昭元想到这里便略略敷衍了几句,问明那人之住所,便推掉赌局,带着冰灵前去拜访。   二人来到那善人的打铁之铺,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正赤着上身在那里打铁,眉目间甚是孤苦,身后之屋更极是破败。见到二人来此,那人稍停手下活计,唤了手下一个帮工帮忙看住炉火,问道:“二位此来,是想打什么东西么?我这里铜铁锡铅之器都可打得。”   昭元道:“我非是来打器具的。我是听说您乃是一位大善人,历来助人为本。在下一时身上缺钱,便想来向善人讨点急用。”那人仔细看了看昭元和冰灵,道:“公子和小姐衣衫华贵,乃是有钱之人,不象我们这些穷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怎么会来向我们要钱?公子说笑了。”说着又开始打铁,不再理昭元。   昭元道:“本来我也不缺钱用的。只是在下一时贪玩,拿了家里的钱来赌钱,结果不小心输光了,不好回家。现在我来,不过是想来请善人施舍则个,好回去翻翻本。”那人埋头打铁道:“我自己便是穷人,从来也只施舍穷人。公子虽然一时间手上无钱,但终属富人。再说赌非好事,此番也正好便是个教训。”   昭元道:“话不是这么说,帮人有有帮人能力大小之分。现在善人如此劳苦,每日也赚不到几分银钱,自然也就不能救助多少人。可我家中却是富有得很,善人若愿意帮我全了此次面子,我日后定能从家中拿出大把银子给善人,自然便可救助更多之人。善人不是想救助牢狱中人么?想那牢狱中人,大半都是因为衣食不全才去偷抢。善人先前只是给他们宣讲道理,自然无法令他们认同。可善人若能在给他们宣讲道理前,先给他们一生一世不愁吃穿的银子,然后再教训他们不要再去偷去抢,那么能被善人说服的人,应该会多很多。”   那打铁之人忽然停住了打铁,抬起头来深深看了昭元一眼,慢慢道:“公子所说,自然也是有理。只是在下却知,一个四体健全之人若是要偷要抢,虽然有财物衣食为因,但却也有主观之念。无数人也是无衣无食,却还知道去做工养活自己,再不行的还可乞讨,甚至还有许多宁愿饿死也不愿去偷去抢之人。我劝那些贼人,乃是劝他们在偷抢之时想一想,自己虽暂时能摆脱冻饿,无形中却是将被偷抢之人逼到了自己先前之处境。”   昭元笑道:“的确,并非不得温饱之人便一定会偷会抢,善人所说有理。但偷抢所为何事?不过财物而已。若是你便先给了他财物,他却又何必去偷去抢?是以缺了财物不一定会偷抢,但只要满足了财物,却绝不会有一人去偷抢。因此,依在下来看,这财物缺少现实之蹙,还是应比主观上的念头来得重要。”   那人头也不抬,缓缓道:“当今天下诸国,那一国偷窃国库的贪官污吏,不是本来便衣食饱足?那一国抢夺国家权位的人,不是本来便已位高权重?可他们依然要去偷去抢国库和百姓衣食,而且还偷抢得更大更多。若不从心中化去这一欲念,又怎么能杜绝偷抢?”   昭元微微一怔,一时间无可回答。那人忽然又抬头看了昭元一眼,道:“我看公子也不是真来找我要钱的,不过是想来看看我是否称得上真善人而已。其实我便算得上是个善人,世上比我行善更大更多之人也有的是。便是公子,只要发一慈悲心,便能救千万百姓,实是胜我这小善千倍万倍。在下实是目光短浅,见识无多,做事只求尽力心安而已,看不到更深远之处。在下先前所说亦不过是强词夺理,公子无需见怪。在下还要打铁,公子还是请回吧。”   昭元心头感慨,那本来要把钱给他的话,也已不知如何提起;但一时间却又不愿意就此离去。冰灵看他微微发怔,道:“哥哥,你怎么啦?我们回去吧。”昭元才微微回转了神,笑道:“哥哥想得出了些神,这便回去罢。”当下朝那打铁之人一揖,道:“多承指教,在下受益非浅,就此告辞。”那打铁之人停了手中活计,两眼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他和冰灵。昭元心头一动,望向冰灵,却见她化妆也并无破绽,便道:“善人何以如此对在下兄妹打量?”   那人忽道:“公子和小姐是亲兄妹,不是夫妻?”冰灵立刻满脸飞红,虽然在外妆之下,仍然是隐隐透了出来。昭元却面色自若,道:“不是。不知善人何以对此有疑问?”那人又看了几眼,道:“不敢。在下只是听到这位小姐忽然喊出哥哥的话来,很是奇怪。在下本来以为,二位面貌既不甚相象,却又如此亲密,年纪又如此相配,或许当是夫妻才是。”   冰灵羞急更甚,啐了一口,窘道:“哥哥和妹妹就不能这样好么?”说完一下躲到了昭元身后。昭元却不以为意,正色道:“在下之小妹自幼受宠过多,现在虽大了点,也还是一时间改不过来,实是让善人笑话了。在下等告辞。”   二人离开那铁匠铺往回而去,冰灵一路急急地要走在前面,不住地催昭元快走。昭元笑道:“小妹怎么如此怕羞?其实他也不过是一时看错了而已。我们自己知道不是,别人说错几句话,那又有什么打紧?”冰灵脸上红意更甚,不依道:“哥哥你还说……你还说……”昭元哈哈一笑,轻轻扳转了她身体,正色道:“出外行走,确实容易被人误会,但却决不可当真。否则的话,是无法行走江湖的。你现在虽然还小,但这些事最好也应该明白一点。”   冰灵眨了眨眼睛,囁嘘道:“我也知道。可他真的很坏很坏。他一听我喊哥哥喊得亲……自然,就开始不怀好心思地乱想,还那样一脸夸张的表情,故意问我是不是你的……你的……”说着又是红晕满脸,却又转不过身去,只好闭上了眼睛。   不料过了许久,昭元却依然未来笑她。冰灵悄悄睁开眼睛一看,见昭元呆呆发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昭元忽道:“你是不是说,他一听到你说话,就神色很怪异?”冰灵道:“是啊。他那么坏,我都讨厌死他了……”   昭元面色凝重,沉吟道:“我先还当他确实是猜错了,现在看来,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哎,这只怪我被他那一通说得有点发怔,竟没有注意到他表情是何时变化、怎样变化的。”冰灵听他语气慎重,也就顾不得羞意,问道:“你是说他也是一个坏人,听出了我的声音?可我好象除了跟你和度母她们之外,再也没跟什么人说过很多话啊。难道是小时候曾经服侍过我的那些卫士?或者是有人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昭元道:“都有此可能。他先前已称我们为公子和小姐,很可能他一开始的时候,就并未以为我二人是夫妻。如此说来,其后来夫妻之说,就更象只是为了掩饰了。而且人生万种万象,便是亲兄弟姐妹之间,全然不象的也是不可胜属,他那个理由实在不是什么好理由。嗯,以他这等言辞犀利、沉着稳重之人,断不会因为这样一件闲事,就故意作如此关注之样。喜欢揣测这些事简直就如同地痞,与他先前格格不入。” 万王之王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6) 第三十二回 尸魔忽现婆罗门(六)      冰灵越发担心起来,道:“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了?”昭元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秀发,道:“那也未必。看他情形,未必便是坏人要来害我们。不过我们却还是要小心在意。先早点回去吧。”他顿了顿,又笑道:“没准也根本就是我们多心了。人家或许本来就只不过一时好奇而已,我们却偏偏听者有意,心怀鬼胎,过多疑虑。”   冰灵小脸飞红,又是摆手不依。昭元一笑,摸了她头了几下。二人紧步急走,回到客栈。度母等见他们面色凝重,问明缘由,都觉大是奇异。当下众人都极力回想先前的卫士特征,可说出来的却都不甚象。   昭元道:“光是这样瞎猜却也不好。我们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确定。”当下便准备晚间去偷偷盘查。但冰灵身无武功,难以同行。可要是将她和度母留在客栈,只由自己和几个侍女同去,她却又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昭元也放心不下。折腾了许久,还是由昭元带她留在客栈,只是将那打铁师的形貌特征大致说了画了,由度母等人前去查看。   二人候至半夜,度母等却依然未归。昭元嘴上不说,心中却暗暗打起了鼓。冰灵也着急起来,道:“哥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昭元叹了口气,口中却道:“没事的。度母几十岁的人了,懂得进退。再说也只是暗中去看看,不是要跟那人打架。”见冰灵仍是不能释然,又道:“再说那人也不见得便是我们所想的坏人,说不定还是你妈妈安插在这里的耳目呢?”   冰灵眼睛一亮,道:“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有可能诶。以后若是见到了妈妈,一定要问问她。听度母说,当年我们家室离散,位入贱民,卫士们几乎都走得无影无踪,对我们全不理睬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留下来,如此忠心为妈妈办事,这可真是难得。”   冰灵是放下心来,昭元自己心中却觉勉强之极:“此人英华内蔹,隐身草莽,绝非普通之人。若说是她母亲之耳目,定然不会是低职司之人。可怎么度母她们全无印象?多少君王都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人非比寻常,要说是后来这一两年才收到的属下,又哪有这般巧的事?”   昭元心中焦急一分急似一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反而不断与冰灵笑闹,努力给她讲些中土的故事,免她分心去想此事。冰灵却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心,听他讲起中土幼年之事,听得入神之下,更乖乖地歪头在腻在他身上,象只听话之极的小猫小兔。   昭元心神不定,讲起来的时候,不免颇有前言不答后语之处。不料冰灵孩子心性,却也仍然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问“后来呢?”昭元无奈,想起一切都需等度母回来,或是捱到天亮才能再作主张,便也干脆收摄心神,重又从自己在卧眉山中讲起,好好地哄冰灵。当然,他没有提自己的王族身份,更极力淡化弃国出走的丑事。   冰灵听得悠然神往,道:“哥哥,你说的那里好好玩啊。将来你会带我去看么?”昭元看她满脸向往的神态,不假思索地道:“好啊,你以后想去什么地方哥哥都带你去。”冰灵大是欢喜,小脸在昭元颈中蹭了蹭,忽道:“要是……要是我找到妈妈了,你是不是就会把我放在一边?”   昭元忙道:“不,不会的。哥哥最疼你了,只要你喜欢,不管你是不是能见到妈妈,哥哥都陪你。”冰灵嗯了一声,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近来总是做梦,梦见我见到妈妈了,你就不肯再带我了。我好几次梦见你对我说,说我已经到家了,我又不痴呆了,你就不用再照顾我了,还说你老在我身边会对我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她说这些话时,紧紧依偎着昭元,好象生怕梦境会突然成真似的。她那紧闭着的双眼,还有那长长的睫毛,都随着喃喃的话语一颤一颤,便如她那心意一般娇弱可怜。   昭元怜惜之意大起,伸手将她环抱起来,轻轻理了理她丝丝垂下的秀发,道:“傻小妹,哥哥怎么舍得离开你呢?哥哥从小就跟你一样孤苦,虽然有爹爹在身边,可是他……一心……一心……全没把我放在心上。后来虽然疼爱有加,可是父子之间,却终于没能补回那种刻骨铭心的心意相通。我这些天常常在想,我们好象天生就应该是一对亲兄妹,只不过偏偏生错了地方。我……一见到你,就会忍不住想起我小时候的样子,想起那些曾经的失去。”他说到这里,忽觉自己手背凉意点点,原来自己触景思情,不知不觉间竟已悄悄泪下。   冰灵轻轻动了动身子,却没睁眼,道:“哥哥原来也会哭。我还以为大英雄永远也不会哭的呢。”昭元定了定神,叹道:“哥哥……实在不配称为大英雄。那些要来害你的人,哥哥一个都打不过,没法保护你周全,哥哥真是没用……”   冰灵忽然坐起身体,双手牢牢揽住他脖子,坚决地道:“不,不,在我心中,哥哥就是大英雄,谁也比不上,谁也比不上的。”昭元默然无语,心中浮想联翩:“我怎么配称大英雄?我怎么配称大英雄?我一个天涯浪子,本来便是一个能为了自己私欲,便赌气离国的孬种。可我却居然还装成一本正经,要劝她要以大局为重,甚至都还让她以为我是大英雄?!我……天下间还有比我更无耻、更口是心非之人么?”   昭元惭愧无比,但冰灵虽然并未睁眼,可神色间却极是坚决,似乎自己便是她的精神支柱一般。昭元更加惭愧、更加胆怯之下,竟然完全不敢去澄清此事。他转了转念,忽然又想:“我从小无母,她从小无父,难道她将我不单是当成了哥哥,更还当成了父亲来敬来依?”   昭元想到这里,便道:“小妹,你知道你爹爹吗?”冰灵身体一阵颤抖,道:“妈妈说我没爹爹。”昭元道:“人怎么会没有爹爹?你爹爹定是做了对不起你妈妈的事,你妈妈才会这样说的。我猜的对吗?”   冰灵泪光盈然,却不回答,只是轻轻道:“纵然是有,他却从来也不来看我,还没有卫士们对我好。这样的爹爹是爹爹么?我……只有哥哥,从来就没有爹爹。”昭元叹了口气,不再询问,只是轻轻拍她肩头,又唱起自己那几首拙劣的耳歌。冰灵身体渐渐放松,终于沉沉睡着。昭元轻轻将她身体摆正,给她盖上薄薄的锦被,自己则拉过一床褥子和身坐在地上打坐,半醒半睡之中静候天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一声轻响。昭元一跃而起,沉声道:“谁?”只听外面度母道:“是我等回来了。小主人睡了么?”昭元拉开房门,却见天已微晓,度母和几名手下正站在门口。他心下暗自惭愧:“她们都快敲门了,我才惊觉。这却如何能保护得她周全?”当下低声道:“怎么样?”度母道:“我们见到了你所说那人,他还在熬夜和徒弟添火加温,准备清晨开炉铸铁。我们确实没看出什么出奇之处。”忽然凑过头来低声道:“我现在还指派了一人在那里偷偷看守,到天明他开铺才会回来。”   昭元点了点头,指了指床上,道:“她睡得还好。”度母忽然微微一抽鼻子,吸了口气,看了一眼,道:“多谢公子照料。”她说话时脸上始终全无表情,语气却也平平淡淡,让人看不通她心中好恶。昭元微微一笑,道:“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说。”   度母忽然面色大变,手指床上,道:“看,那是什么?”昭元循声望去,却见床头冰灵的锦被上,竟似是被人写了几个字,依稀是“离此北行六百里,复西行三百四十里。”显然有夜行之人私入室内写下了此字。昭元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本有防备,未敢睡熟,可是这夜行之人在自己身旁而过,还留书示意,自己居然还全无所觉。若这人本来心存歹意,自己和冰灵便有十条性命,也早已死干净了。   度母看了他一眼,道:“公子不必自责。此人似乎用了些迷香,公子才会着了道儿。”昭元暗叫一声惭愧:“她看来不知我本来不惧剧毒之事。这迷香虽然并非毒药,但天底下的迷香却也都是麻痹人之知觉,与毒理亦有相通之处。自己纵然会受迷香影响,也会比普通人要好一些。可惜我这大意之下,果然着了道。”当下赧然道:“确实还是在下未能尽守卫之责,在下确实……”   度母不答,忽然伸手在那字迹上轻轻摸了一下,在鼻边闻了闻,道:“好厉害的迷香!一样的配方,居然能让它味道如此之轻。莫说公子年轻没有经验,便是妾身几十年经验,只怕也还是会中道。再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公子无需如此想。此人留书示意,似乎并无恶意。难道他已知道我们是何等之人?他所留之意,难道便是我们夫人的确切所在?”   昭元听她说迷香厉害无比,心中方自好受了些,道:“莫非他便是夫人身边卫士?”度母道:“此人身份,大是可疑。他能配如此迷香,最大可能自是与我族中脱不了干系。但他也可能是婆罗门、刹帝利中极高地位的精研药性之人,因为他们也可能有此原料。”   昭元看了看冰灵,见她仍自熟睡,便道:“此人留书之意难测,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轻易信他之意。唉,想不到这荒野小镇上,竟然也隐藏得有如此高手。”   度母点了点头,面上涌起了忧愁之色,道:“此事确实极是可虑。此人虽然用了迷香,但其武功决然在我之上。公子武功不过略复,肯定不足以与此人相抗。看来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夫人,请她示下。她那里还有十六位尊者,还有数百卫士,足可保得小主人万全。再就是我们应尽快通知降龙伏虎二尊者,叫他们放下其他万事,速来救护。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昭元点了点头,道:“为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便出发。既不能轻易相信那人之留书,自然便先不可依他所指。我们就先走西边的大路罢。路上人多,便是被敌人追着,或许他们也不太好立刻动手。那监视铁匠之人就快些招回来吧。若然他非江湖中人,便看也是百看。若是,则定然与今晚之事有关联,派去之人的武功根本看不住。”度母道:“这些我自去办。二尊者那里我另派人去通知。烦请公子先劝醒小主人,早些出发。”说罢众人分头行事。   昭元抹去那字迹,轻轻摇醒了冰灵,却不告诉她所发生之情形,只是道:“我们现在就出发,早一日见到你妈妈,大家就早一日和和乐乐。”冰灵却也听话。众人收拾了东西,备足水粮,在房中留下银钱,以为结账。过不多时,那探查之人也自回来,说起那人始终在室中高卧,全无异状。   昭元和度母互望一眼,都是深有忧色:“这下多半便不是今晚这人了。看来情形更家复杂,只怕也更危险了。”他心中其实是盼今天晚这人便是那铁匠,因为以他所见,若真是那铁匠,那么有恶意之可能反而不大。可如今却又似不是那铁匠,那么便更是可虑。   众人在浓浓晨雾中出行,那值夜的小二还没发觉,便被点了昏睡穴道。一路上全无阻碍。待出镇行了数里,忽然前面浓浓晨雾中现出一人之身形。那人全身都是黑衣,连面目甚至眼睛都蒙上了黑布,体态略是臃肿,只对着众人静静而立,一言不发。   昭元见他明明便是冲自己等而来,实在也是无可躲避,当下上前道:“尊架拦路,不知是何用意?”那人不答,忽然身体急转,身下沙土上现出几个大字,依然是“离此北行六百里,复西行三百四十里”。众人才看一眼,那人身体展动,那字迹立刻又被擦去。   度母朗声道:“尊驾昨夜留书,不知是何用意?”那人看了她一眼,身形忽然隐入浓雾之中不见。昭元道:“此人显是那留书之人无疑,而且似是对我们行踪极是清楚。看他情形,似乎也并无恶意。可他为何不肯将面相露出,让我们确认?”度母道:“武林中人,行踪本秘;故弄玄虚,亦多有闻。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担心,实在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他。我们还是沿此路走罢,不用管他了。”   昭元疑惑难解,心道:“难道此人与先前在冰泉离宫中救我们的僵尸,乃是同一人?不过他们体形似乎有些不象……不对不对,要装胖容易得很,只需多塞些布条便是。若是此人,那便也许就并无恶意。只是若就是那人,却又何必定要令身体臃肿,要让我们以为是另外一人?这岂不是会容易令我们不从他留书之指示?他为何不再扮僵尸?”   昭元叹了口气,仍自觉得难解。他见度母等已自前行,当下也只好暂时压抑心头疑惑,一面信马而行,一面耳力四张,细听周围动静。但周围浓雾弥漫,十尺之外便已不见人影,所听之音除了自己等人的行路之声外,实在也无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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