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火车把汽笛鸣到耳朵里一样,文栋的耳朵里“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他很多次盼着有自己的孩子,把他抱到怀里嬉戏,现在,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他却要和孩子的妈妈离婚,他感觉到自己很失败,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家,可以是完整的,只要他一句话,不和任晓离婚。可是,和任晓再生活在一起,太难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也就是说,他不能原谅她背地里陷害好朋友的行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母亲的照片,“妈,儿遇到难事儿了!”
在做生意最艰难的时刻,在快要赔光跳楼的时刻,他都看得很开,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他要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这些年,日积月累辛苦赚来的家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可是,这一天却是灰色的。
母亲在照片里一脸慈祥,他相信母亲会列举出任晓的种种好,不会让他离婚的。他在心里喊了声“妈!”,泪如雨下。
任晓没听见文栋的声音,又说了一遍,“我怀了你的孩子,这个时候,你是不会和我离婚的吧?”她知道文栋是一个心肠软的人,他会为了孩子留下吧?
文栋说,“你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做检查。”
“你不信我?”任晓反问道。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我是要负责任的。”文栋说。
当下文栋去了任晓的住处,接上任晓,两人一起去医院。一路上,任晓看着文栋的脸色,文栋一脸凝重,以往还亲热的夫妻,现在就像两个陌生人。
下车时,文栋给任晓开了门,扶了任晓一把,任晓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文栋心里一软,“不说那么多了,先去检查。”
化验室采集了任晓的尿样,并抽了血。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任晓果真怀了孕。
任晓心里喜滋滋的,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文栋说过,如果她怀了孕,他会负责任的。
“文栋,你搬回来住吧,我和孩子都需要你,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文栋得知这个准确消息的时候,心里是做好了准备的,也做好了打算的,他并没有太多的犹豫,“照顾你是我份内的事,我搬回去住,但是我们不再是夫妻。”
“你什么意思?”任晓问,她都求他了,还要她怎么办?
“我们分居。”文栋坚定地说。
“文栋,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求你了!我跟你忏悔,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馨美!”任晓泣不成声。
“就这样定了,不要再说了!”文栋的声音此时已毫无商量的余地。
当下文栋搬了回去,一路上心里象压着一块石头,窝窝囊囊,别别扭扭的。他要面对的是多么尴尬的生活啊!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每个生命都是值得珍惜和尊重的,更何况是那么小小的一个生命!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在心里念叨道,“ta是相信我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要以我全部的爱来迎接ta,爱ta!”
任晓看到他出现在门口,心里一热,几乎要扑进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人的怀里,但是他似乎已经有所防备,绕过她热切的双眸,一闪身到了客厅里。
他把手里提着的大袋小袋放在桌子上,拿出五彩斑斓的营养品和水果,他甚至递了一包什么东西给她,她的双眼模糊着,都没有看到他伸到面前的手。
他把那包东西递到她的手里,她机械地接了。她觉得自己笑出了一脸讨好。
文栋分明看到了任晓讨好的脸,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平平静静地把每件东西规整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从现在起,他负责它们的秩序,尽管以前这些是任晓来打理的。
“从现在起,所有的家务活我全包,我还负责陪你散步。”他认真地说。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感激地点了点头。
夜间,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一摸枕边,空空如也。她还期待着文栋睡在她的旁边。另一间屋子里,却传出了文栋的鼾声。
黑暗中,她感叹自己不幸的命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可是,谁也无法再改变过去,只有为自己的过去买单。
我们的生活,大概有人来记账的。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或迟或早。
匿名信的事,馨美本来不准备惊动婉怡的,但这天是星期六,婉怡打电话来约馨美出去喝茶聊天,馨美也觉得自己应该放松一下,就答应了。
婉怡一见面就注意到馨美一脸憔悴,人还没落座就问,“怎么搞的?瘦成闪电了?”
馨美忍不住把任晓写匿名信的事告诉了好朋友,婉怡气愤愤地说,“什么人呀?要死了呀!中国人害中国人!你听说过没?如果一个公司里有两个中国人,几年后就只剩下一个中国人,如果公司里有两个印度人,几年后就是一群印度人,人家抱团啊!我们老中呢,互相告状陷害!结果呢,谁又喜欢有人告状挑事端?两个勾心斗角的的中国人谁也升不上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看高管迟早都让印度人抢了去!其实我们单个老中拿出来,谁的能力也不差!你说气不气人?”
馨美跟着无奈地摇头,叹气。
婉怡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馨美把她找原单位写证明信的事讲了一遍,又叹一口气,“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等着系里开会了。”
“那咱现在什么都不想,就好好喝茶!”婉怡举起了茶杯。
馨美和婉怡碰了杯,又问她,“那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呀!”婉怡笑道,“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自由自在,想熬夜就熬夜,想睡懒觉就睡懒觉,想旅游抬腿就走!”
馨美跟着好朋友哈哈地笑了起来。
抿了一口茶,馨美又担心地问,“搞出租房累不累?”
“怎么说呢,遇到好的租客还好,除了房子有时需要修修补补;遇到不付房租的租客,还要上法庭赶他们走,各色租客都有,与人斗,很烦的!但是没有辛苦,钱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的态度就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馨美有些吃惊地看着婉怡,原来娇滴滴,如柳随风的婉怡,现在变得这么泼辣和干脆!
人这一生,并非坦途,总要遇到沟沟坎坎,但是婉怡活出了自己。
馨美眼眶湿润了,她去抹眼角的泪,被婉怡发现了,“你哭什么?不要为我哭!”
馨美抽泣道,“婉怡姐,我总是担心你一个人,生了病身边连个倒水的人也没有。”
婉怡看着馨美的眼睛,一双眸子笑盈盈的,“随缘吧。我兴许会找个男人,但我不想再结婚,结婚很麻烦的。我真心地爱过了,也曾有一个温暖和付出真心的家,已经赚到了!”
馨美听到这里,想起婉怡过去所受的苦,眼泪忍不住顺着双颊流了下来。
婉怡忙攥着馨美的手,“你这是怎么了?抽抽噎噎的?我们只品茶,不谈人生。”
馨美被她这不谈人生逗弄得破涕为笑。
也许,婉怡是对的,喝茶的时候便去认真品茶,也不要把过去带到现在,就像看电影一样,全神贯注,什么都不去想,只停留在此时此刻,那时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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