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父过世了,他是六月一日过世的,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现在想起来的都是我小时候的问答。记得我曾经问我叔父他们的这一辈哪一个字写得最好。 他回答说是大伯伯。他指的是我的大伯,他的大哥。我然后问那么下一个呢,他没有什么犹豫,说二伯伯。 我再问那么下一个呢? 他犹豫了一下说三伯伯。 我父亲的字我当然是见过的,我的叔父和我们一直同住,所以他的字我也是见过的,不如我父亲的,但是我的伯伯们的字我没有见过,他们不常来。写字都在信中,还轮不到我来看,所以我才来问,是想知道我父亲的字算不算好的。那个时代现在想起来不是很注重字,我们家里倒是常常提起,所以有的我的几问。 后来才知道三伯伯的字是最差的。 我的叔父是不愿意在他的侄儿面前说他哥哥的坏话。 我现在想起来是很感佩的。 |
我的叔父看过很多的书,到了我长大了之后我才知道也有他没有看过的。比如孟森先生证明过董小宛和顺治的年龄差的太远不可能是情人。我叔父当时大概就不知道孟森在好多年前就有了这样的证明。 因为我听到他讲过“重草双木”因此林黛玉就是董小宛,因为董字的草字头是双草,或者说是重草,林子是双木,于是林就是暗指的董。 既然林黛玉是董小宛,那么贾宝玉就是顺治。这个附会俞平伯很赞同, 不管怎么样我叔父的见地都有他的根据。即使是附会,也还要有一点本事。我的猜想是对俞平伯的批判太出名了,所以俞平伯的议论反而把孟森的话押过去了。 这真是可笑的事情。 红楼梦他看的时候已经是文革中后期了。他以前看过那么多书,我有一点奇怪为什么红楼梦这样出名的书他反而小的时候没有看。 我已经没有机会再问他了。 他还说过贾宝玉最后的老婆是史湘云。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机会看到红学方面的种种议论。 我是到了最近才看到过高扬和周汝昌的议论。 已经记不清是哪一个讲过,从诗里面看,宝釵和黛玉都没有成为宝玉的老婆。贾宝玉最后的老婆应该是史湘云。 红楼梦后来的结局是高鹤续编的曲解。 不管怎么说我叔父看得到这一点我认为是因为他看得懂诗,不象我当时看红楼梦的诗实在看不懂。再顺便说一句高扬和周汝昌都是1920年前后出生的,我的叔父比他们都小四五岁,国学的根底就是差一些,也是有限的。 他们的意见相类似是正常的,是那个时代受过教育的人应该的水平,说明我的叔父真是很行的。 |
我以前读英文的时候听到过有人说读外语是可以速成的。有一种说法是找到了好的方法三个月就够了。 我问家叔是不是这样。 家叔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不读个十几二十年是读不好英文的。
我问家叔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岁。 我想我同一年代的人也都听说过速成学外语这样的说法吧?这样的说法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的,但是都是不懂的人啊!然而众口铄金,对于年轻人辨别那是多么难的事情!
传这样的话到也不是没有一点根据。 比如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里面就提到过有一个人看瑞典原文的书看了七遍就了解到了瑞典文语法的特点。 我们现在看来这种从俄文学瑞典文是可行的,但是那是因为俄文和瑞典文之间的差别是同一语系内的差别,比较的小。 这和中英文之间的差别没有办法比的。很多的朋友学英文几个月没有什么进展就停了下来,恐怕是受了这样的传言的影响吧。
一望发表于 2012-9-14 11:01 |
看了文禾对叔父纪念性的叙述很有感触,一个有知识的长辈对一个孩子来说的影响是如此重要和深刻,会关乎其一生的追求和性格。
我想到了我的姨夫,商务印书馆的早期合股人和资深编辑、颇具影响的期刊“英语世界”的创办人和主编——陈羽纶。
年青时,我和姨夫因为文革和插队的机缘而有过一段短暂而重要的接触,对我在知识和修养方面的启蒙,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亲眼目睹了姨夫创办杂志的经历和思路,给了我很大的启迪和感悟。
表妹收集了其父亲一生的经历和孜孜追求,出版了一本可以称得上对其盖棺定论的书“陈羽纶——与商务印书馆与【英语世界】”虽然在芸芸众生的知识阶层里,姨夫还称不上如何声名显赫,但他的一生却也集中了中国很多带有浓厚儒家色彩的知识分子的典范,且不论这种色彩之优劣,不管这么说,这是一个真正善良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