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8
Bryan 在车间里,正指挥着一大堆人撤换我说的铁管子,他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远远瞥见我,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估摸着他太忙了,正准备打道回府。“企鹅,”李头迎上来,光光的脑门上挂满了汗珠。“前面抽根烟去。”
我闷声不响地跟着他。
“怎么?在想PINK MOON?”这年过半百的家伙还真有本事,别看他肚大又秃顶的,跟只被剃光了头的棕熊似的。
“是呀。涨得有点让人担心了。我胆子小,这个,这个....想撤。”我很小声地说了最后两个字。
“撤?”秃顶棕熊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人呀,就是这样,总想着美梦成真。梦真来的时候,就觉得吧,它不是真的,是吧?我跟你说。”Bryan拍拍我的肩膀,“这撤,也得讲究点学问,撤,也得慢慢地撤退。这只股票可有点邪门。不过,”Bryan 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烟卷,“光看账面,我已经快要成百万富翁了,哈哈哈——”他猛吸了两口,喷出了一阵浓雾,“人,这辈子能有几次机会?”
“哦........”我心里亮堂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我思前想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心,就先卖了一部分,收回3万块。看到3万块滚入我的银行账户,我心里猛地舒坦了好多。
晚上,我跟老婆汇报了今天的英明决定。老婆一听,气得直摔盘子,“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呢?告诉你别卖!咱们这辈子能有几次发横财的机会呀?都砸到眼门前了,还让你给毁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老婆说完,扯下围裙,扔到厨房地板上,转身就跑进了卧房反锁着房门,在里面呜呜地哭起来。
我束手无措地站在房间门口,低头看看来凑热闹的儿子。儿子一撅嘴,瞪了我一眼,拍拍卧房的门,“妈妈,别哭。DADDY 欺负你,我打他。”
嘿——,我瞅瞅这臭小子,你还没长大呢,就说要打老子?小子咧开了大嘴冲我做了狗咬状。这时,房门突然大开了。儿子一副多年未见亲娘的样儿,扑了上去,老婆紧紧地抱着儿子,瞥都不瞥我一眼。我立马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根本就一弱势群众。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我觉得自己更弱势了。
第一个礼拜,股价涨到了1块2毛。我的眼绿了,脸红了。老婆的嘴歪了。我抓紧时间表现出自己的一片忠心:洗碗、拖地、洗衣。
过了两个礼拜,股价涨到了1块6毛,我的眼红了,肠子绿了。老婆的嘴咧得跟眉毛一般高。我发奋图强地刷着马桶、打扫卫生间、隔三差五就擦玻璃。
股价还在持续攀高。
在老婆面前,每当我提到P/E时,老婆就嘴一撇,“这些都没用,报表再多,也抵不上翻跟斗。就跟现在的社会一样,再学富五车,也抵不上人家偷鸡摸狗。反正,谁有钱,咱就服谁。”老婆说完,闭嘴再也不说话了,拼命吃菜,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了我最喜欢的清蒸鲈鱼,然后煞有其事地用面巾纸擦着嘴角,斜眼瞥了我说“这就叫不管黑猫白猫,能吃鱼的就叫好猫。”说完,摔下筷子,离席。
我傻坐着,心里琢磨着:啥玩意儿叫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