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红生产车间的小组长,是个叫“烟枪子”的40多岁的老光棍,天天勾着背,咳起来跟拉风车似的,似乎一口气接不上,就要归西了。皮肤跟癞蛤蟆的疙瘩皮一样,满脸的坑坑洼洼,眼角的眼屎整年洗不干净。“烟枪子”整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秋红。以前碍于她有男朋友罩着,只是干吞着口水。现如今,见阿祥都自个儿成亲了,已经俨然成了厂子的大红人了,哪儿还心情罩得住旧情人--秋红呀?
“烟枪子”再也按捺不住了。
那晚,把秋红骗去他宿舍,说是秋红的工卡打得不对。秋红心一急,没多想,就去了“烟枪子”臭烘烘的平房宿舍。“烟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里面别上了门,等秋红明白过劲儿来,“烟枪子”的粪坑嘴凑到面前,她誓死反抗着。
“烟枪子”嘴里说着:你只是人家扔了的一只破鞋,还装什么清高。我还不知道你跟阿祥在食堂后面小树林里搞的那点事儿?每次我都躲在树后头看着好戏,看着,我心里这个痒呀...你说,今儿个,你是不是该帮俺也解解馋了...
秋红一听,更气了。她使足了力气挣扎,还死死地咬着“烟枪子”的手臂。正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说也巧了,阿详居然出现在“烟枪子”宿舍门口大砸着门,秋红才逃过一劫。
秋红躲宿舍哭了一宿。隔天中午,阿祥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堵住她,还想跟她“好”。因为当初他实在想转成正式工人,他觉得自个儿不比哪个正式工人差,才娶了那女人。但他内心还是喜欢秋红,时刻惦记着她。阿祥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秋红,哭着说他想死她了,苦苦央求着。
秋红心里明白,这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痴心人”,心里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她傻了似的,任他哭、任他搂、任他抱。
秋红望着小路旁的一队忙忙碌碌的蚂蚁,为首的那只黑色的大蚂蚁,头顶撑着一对触角,拖着身后排成细绳似的小蚂蚁爬呀爬呀,任由阿祥又搂又抱,又哭泣又哀求,那一队蚂蚁就从她的鞋底,一直爬、一直爬,爬进她的心里,狠狠地啃噬着她已经破烂了的心,一直钻进她的心窝,为首的那只黑蚂蚁,举起一面小旗子,往她心窝窝里一插,兴奋地抖动头上的触角,喊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
这时,小路上远远走来了几位女工,阿祥跟贼似的溜走了。
秋红呆呆地看着他越来越远、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路旁边的几棵高大挺拔的白扬树上凋零的几片树叶,在寒风里,飘来荡去,似乎在苦苦地哀求大风别这样猛烈地拽着它们,让它们能再有口气喘息、吊挂在这生命的支柱上。但是,大风却无情地把它们全都一股脑儿地从树杈上扯了下来。几只弱小枯黄了的树叶,朝向无望的烂泥地一圈又一圈地坠去,最后掉进了肮脏的泥巴地里,在那里发臭、在那里腐烂。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