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 片片催零落
2、
现在堂屋里的爷娘谈得是她的终身大事。嫁给田讼师?她不愿意,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意吗?想到这儿,梨花一伸手,莽撞地推开了屋门,昏暗的堂屋里,一张摆在窗台边的八仙桌旁,梨花的父亲箫年和母亲春凤正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梨花急火火地闯进了屋。
“爸爸、姆妈,我不愿嫁人!”她硬邦邦地喊了一句,却瞥见八仙桌上堆着的两匹红艳艳的绸布,还有几只精美的盖着红木的木盒子。怒火蹭地窜了上来,她冲上前,就要拽起那些碍眼的东西。
“反了,你,你试试看。”箫年瞪大了双眼,使劲拍着桌子,却经不住这急火攻心,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要嫁给什么田讼师?我.........”梨花把几乎在喉咙口的几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一向沉默寡言的箫年,苍白的脸上渗出着了豆大的汗珠子,梨花唬住了,言噎语塞,泪水从她一双闪烁着的黑眸子里滚落了出来,她干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娘,我求你们,就让我跟你们一辈子可以吗?”
“梨花,快起来吧。女孩儿家总要嫁人的。这门亲事,我们都谈妥了。下月初,你就要出嫁了。田讼师家底厚,又有佣人服伺,去了是享福的,哪会跟家里似的起早贪黑地遭罪?”春凤说着起身就要搀起梨花。
“不,姆妈,别让我去。”梨花拉着母亲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起身。
“一定得去,死了也要去。咳咳咳——”箫年张大了嘴,跟一条濒死的大头鲢鱼一样不停地张合着嘴,似乎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了。接着他就不停地咳了起来,喉底喘得跟个拉着的风车箱似的。
“姐姐?你为什么跪着?”里屋顫悠悠地走出她弟弟——小名狗子。狗子佝着背,瘦得整张脸只剩下一双目光涣散的大眼睛。他扶着墙,侧身弯腰,似乎只是这么几步路就耗尽了他的力气,他也大声咳了起来,胸骨像一只空了的竹篓子,透过粗布薄衫,狗子身上的肋条骨一根根可以数得清。
“梨花儿,妈求你了。咱家没出路了。你爸和你弟的病,卖了地,就靠这点聘礼了。否则连头上的瓦片都保不住了。妈,这就给你跪下了......”春凤干脆跪到了她身边。旁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已经咳成了一团。
“我.......”梨花说着,一脸的泪水看着身旁的爹娘、弟弟,她捂着脸猛地站起来,大跨步地冲出了家门。
拐过两条土石小道,就是她最熟悉的牛二家。牛二家只有寡母跟牛二两个人住。牛二的父亲五年前就去世了,牛二的哥哥大牛在牛二大约十三岁的时候跟着一个整天捉虱子的濑和尚跑了,再没回过家。她冲进了牛二家开着的厨房后门,后门正对着一条混青的小河。
牛二赤着上身,穿一条屁股蛋上印着两大圈黑黄污渍的吊裆裤,正在给一条木头桩子刨花。初夏的天,在闷热的厨房里,他浑身都淌着汗,像从河水里刚捞出来。
“牛二——”梨花含着眼泪一脚跨过了厨房门槛,但,一看到赤裸上身的牛二,她又臊了个满脸通红,另一只脚还杵在门外。她慌忙侧过身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但心里这急事又该如何是好?
“梨花?”牛二转过身,梨花很少这个时间来找他。牛二今年19岁了,过早的劳作,让他的身子骨跟砖墙似的坚硬。他顺手扯了厨房墙壁上挂着的白毛巾,抹了把汗。他瞧见梨花半扭着身子,不竟有点发杵。
梨花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只是她为了出嫁的事急得自己也忘了换掉春衫。湿着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里面薄薄的兜肚遮不住胸前的两只小白桃,若隐若现地让牛二看得半天都没转得动眼珠子。
“你,你快穿件衣服。”梨花低头着急地喊了一声,却丝毫未觉察到自己的窘境。
“哦,对。”牛二急忙扯下挂在旁边墙上的破竹布褂子,胡乱地披在身上。
梨花默默地看着他健硕的后背,为什么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牛二还有这么结实的脊背?为什么以前都没注意到,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两眼这样有神,似乎就像河里的那一汪清水,他一笑就可以笑进自己的心窝里去,咬在她的心坎上?
梨花的眼泪又扑簌地滚落了出来。
“怎么了?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快擦擦眼泪。”牛二递给她自己的毛巾。
梨花随手扔进他怀里,“都是你的汗味儿,真臭!”她说着,却不安本分地妄想着假如自己也成为那条白毛巾在他宽厚的怀里打个滚,该多好。这个想法让她突然觉得脸热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自己要结婚的事,反而让她更想接近牛二,身体里似乎有一种东西,羞耻的东西,被那说来唤去的婚嫁之事,唤醒了,那个东西醒着,正在她身子里懵懂地乱窜着,让她的心怦怦地乱跳。
牛二傻傻地看着近前的梨花,他有点懵,等他晃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把梨花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梨花居然没有推脱,还在他怀里大哭了起来。她哭得牛二心烦意乱,哭得他想大吼一声。他听到她反复说着要嫁给一个老东西,什么为了给爸爸、弟弟治病。她越哭,牛二越觉得受不了,最后,他干脆抱紧了她,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她不说了,只剩下她不停地喘息。他滚烫的手紧张地摸索着,从她的肩到腰,他的手颤抖着,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了起来,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从他的腰间猛地席卷开来。他哆嗦着、犹豫着,觉得自己膨胀地就像前天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时,从开了膛的鱼肚子里掏出的一只鼓胀的鱼泡泡,他顺手捏着那只鱼泡泡,它胀得成了透明的白,几乎要在阳光下要爆裂开来。
这时后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梨花紧紧攥住他不肯停歇下来的手腕。“晚上,来找我。”她红着脸说了一句。说完,梨花急忙抽身站到厨房门口,牛二慌忙背过身去,装作要挂那条白色的毛巾。
脚步声却远去了。他们两个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门口,对望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我去找你爷娘说去。”牛二涨红了脸,认真地说,“我要娶你,梨花。”
轮到梨花苦笑了,牛二能拿出50块银洋吗?她梨花一个身子就值了50块银洋。她站在门口看着混混泱泱的河水,她歪着头,盯着涟漪不断的河面,她想通了:她的心是给了牛二的,她的身子是用来卖钱给家人治病的。心只是为了支撑这个值50块银洋的身子,否则,她能找到什么法子把心挖出来留在牛二家,再用这个珍贵的身子去买一包包的草药给父亲和弟弟治病呢?
她含着眼泪,下定决心,她要把这个值50块银洋的身子给牛二。这样就算以后她给人家做了小妾、当了奴才,她都有这么一个安慰,她至少把心和身子都给了牛二,而且是她心甘情愿的。
想到这儿,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晚上,我来找你。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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