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講那六月的故事”

年年六月。今又六月。

六月伊始﹐我分別收到了“天安門母親”丁子霖老師和尤維潔女士的電郵﹐談到看了我的音樂視頻“聽媽媽講那六月的故事”的感受。同時也收到了“天安門母親” 剛發表的公開信。丁老師在電郵中寫到﹐就在給我寫信的那一刻﹐“樓門口就有國安的便衣和小車監視”。為了避免像去年那樣在“六四” 期間被全面監控看管﹐他們不得不提前行動﹐早在五月就開始起草這封公開信。這些年逾古稀﹐步入髦耋的老人﹐為了紀念親人討回公道﹐ 年復一年﹐不得不和那些年富力強﹐掌握著國家機器與全部物質資源的國安們週旋。是“悲哀”﹖是“荒謬”﹖是“淒涼”﹖還是“憤怒”或“無奈”﹖任何詞語似乎都顯得蒼白。只能失語。

公開信由129人簽名。丁老師說﹐與以往相比﹐簽名者又少了幾人。自89年至今﹐他們的群體中已有37人離世。滄海桑田。再過若干年﹐彼時境況可以想見……中共以為﹐“天安門母親”的消聲匿跡﹐將意味著“那場風波”的無聲無息。他們向來以此方“治國”。“鎮反”中被殺害的上百萬“反革命”不是無聲無息了嗎﹖“反右”中家破人亡的六十萬“右派”不是無聲無息了嗎﹖“大躍進” 導致的幾千萬餓殍不也無聲無息了嗎﹖“文革”中被奪去的無數生命﹐近年來被鎮壓的法輪功學員﹐及“解放”以來八千萬個冤魂不都無聲無息了嗎﹖塗抹歷史﹐掩蓋罪惡﹐忘卻過去﹐便可將整個民族投入“中國夢”裡紙醉金迷。

然而﹐使我深感敬佩的是﹐雖然身處“絕境”﹐母親們卻沒有絲毫的屈服與沉淪。今年尤其使母親們感到欣慰的﹐是以古懿為代表的年輕的“80﹑90後”發表的紀念“六四”的公開信。其實﹐這些年輕人所說的一切﹐從內容上不過是千萬個人說過萬千遍的常理。但可貴的卻是他們的擔當和勇氣。新一代人的覺醒﹐也給長期“拒絕遺忘”的抗爭者們帶來力量與希望—“天安門精神”不會消亡。自由女神必定重新矗立於廣場。那些沒能留下半聲呼喊就倒在血泊裡的“六四”殉難者們及每一個被中共政權殘殺的同胞﹐將永遠不被遺忘。

兩年前的一個寒冷的情人節﹐大雪紛飛。儘管教務繁忙﹐天添還不到兩歲﹐但我仍決定全家冒雪開車六小時去參加一個不尋常的婚禮。新娘的父親在89年六月四日遇難﹐留下了妻子女兒在艱難中度日。姑娘也許是“六四”難屬中少有的幸運者。在海外熱情人士的援助下來到了美國﹐讀完了研究生﹐找到了終身伴侶。如今﹐那個“六四”遇難者的女兒已是一個將要滿週歲男孩的媽媽了。我希望﹐這個幼小的生命能在呀呀學語之年就“聽媽媽講那六月的故事”。孩子有權力知道外祖父的身世﹐有權力知道外祖父是如何在一個血色黎明中永遠走入了漫漫長夜……

火種未熄﹐良知未泯﹐薪火相傳。儘管火種在黑暗中無聲﹐但終將有燃燒的一天。我想﹐這就是對丁子霖老師,尤維潔女士及所有“六四”難屬們最好的慰藉。

“六四”二十六週年之際﹐與“天安門母親”及堅守良心底線的各位共勉。
 

 楊逢時        2015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