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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祖母

(2011-12-07 03:21:40) 下一个
我们北方人把祖母称为奶奶。我的奶奶离开人世快三十年了,但我依然深深地怀念她,她是我生命中至亲最爱的人,多年来,总想写点东西纪念她。
 我的奶奶生于1888年大连沿海的一个渔村。她19岁时嫁给已是33岁的爷爷。她生育了三儿一女,她生父亲时已经是三十九岁了。她五十四岁时爷爷过世,从此她跟着儿子过了一辈子。 父亲结婚有了孩子以后,奶奶就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一直到离世。
我的母亲生了五个孩子,每个她只带到两岁,两岁以后我们就归奶奶管。五七年以后,父母亲就开始遭受恶运,运动一个跟着一个,他们一个也逃不掉。他们被各种运动搞的焦头烂额,父亲好多年每周只许回家一次,心情恶劣,回家看见一群孩子,自然不会给好脸子。 我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母的爱,只有奶奶的呵护。我是她唯一的孙女,从小就要帮助做家务,北方家庭里的男孩子是不做家务的。我小小的年纪就要擦地,洗衣,做饭。不管我做多少,母亲好像从来不满意,总是训斥,父亲也总是嫌我菜做得不如妈妈的好吃。当时我十岁不到就暗自心里发誓,我长大绝不要母亲一样的生活,不要孩子,不做家庭务,不烧饭。直到如今我最不愿做的事就是打扫房间和做饭,虽然我有机会生几个孩子,可只生了一个。
 奶奶在父母亲不如意的年代里是我们的一切,在我的心里她比母亲好,她很疼爱我们,对我总是鼓励,记得我第一次蒸的窝头硬的像石头,她还说好吃。她每天要做两顿饭,为五个孙儿缝缝补补,我经常依偎在她身边看她带着老花镜缝补,帮她引针。父母亲五七年后,双双被打成右派,工资被调到最低,家里生活很贫困,我们穿的袜子和内裤都是奶奶补得补丁落补丁。姑姑在外地,有时给奶奶寄点钱,奶奶都贴补家用了,我的第一件毛衣就是奶奶出钱买的毛线,至今我仍保留着。 奶奶质朴善良,我们是她的一切,她爱我们每一个人。妈妈生下弟弟时,要把他送人,是她不准。文革时,妈妈因为解放前是国民党员,被关入牛棚半年多,每天我和弟弟要给她送一次饭。奶奶非常心疼妈妈,她绝不相信妈妈是坏人。那时家里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奶奶隔几个星期就杀一只炖一锅让我们送给母亲。母亲出了牛棚,院里的鸡窝空了。 六九年,我们全家被赶到农村,年迈的奶奶也一起下乡。妈妈被派到小学当老师,爸爸放牛,奶奶天天颤颤巍巍的为我们烧火做饭。那时我跟奶奶睡一铺炕。我常记得七七年冬季准备高考时,我天天晚上点着小油灯在小炕桌上看书到半夜,奶奶躺在炕头上总是辗转嘟囔着:睡吧,睡吧。如今每每想起这情景,我还会热泪盈眶。 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家,毕业被分到外地,很少再见到奶奶。
奶奶九十三岁那年瘫痪了,但神智清醒,她卧床三年,妈妈没让她得过褥疮。八四年的五一我从外地回大连探亲,五月八日我买好了下午的火车票准备回单位,中午时分,我去奶奶床前探望,我看到奶奶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银丝闪闪发亮,两腮透着红润,呼吸急促。我大呼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妈妈看了看平静地说,奶奶是回光返照。几分钟后,奶奶去世了,我大哭。冥冥中是奶奶让我为她送行,奶奶注视我的眼神我永生难忘。我退迟了回单位的时间,为奶奶办丧事。在火葬场,当奶奶变成骨灰的时候,我泪如决堤,嚎啕大哭,我想为奶奶流干所有眼泪。 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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