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苹果园

献上感恩---为非常岁月领受到的奇异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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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岁月--(4)(5)(6)(7)

(2011-10-06 08:44:06)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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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岁月--(四)庆幸

我老公偏胖(超重),肿瘤位置又低,所以,我妹妹说专家开的真的很累.开他的刀会很累,这是在他从一住院就知道的. 高年资的医生都告诉我们: 开他的刀要比一般人多半到一小时.

我记得那天他突然提出要陪我和妹妹去吃中饭,标说是他自己不能吃, 就看我们吃好了(我在妹妹医院的职工食堂里吃饭, 她发的菜票都吃不掉. 而且很方便,不用等太久-----和一般病人家属来比).原来是准备下午两点开始的手术, (专家前一个手术估计要几小时) 刚开始吃一口, 妹妹就接到手术室打来的电话, 第一个病人已经到了晚期, 整个腹腔都是癌块, 专家回天无术了,做了姑息性手术以后, 很快就关腹了.

我和妹妹马上就把饭倒掉. 妹妹通知她的朋友(老公的接管医生)以后就直接去了手术室,换手术衣 (她说她也是手术医生, 所以,可以方便的进出. 其他的医生是不可以的). 他则先小跑着回病房换衣服. 再跑着去手术室. 我通知孩子们来看一下爸爸(本来还想在门口拥抱一下, 给他壮胆). 孩子们还是迟了. 我目送着他走进手术室: 别担心, 不害怕, 我妹妹一直会陪着你的.

过一会儿,麻醉师出来了. 说他已经睡了,很好,很顺利. 这个麻醉师是我十多年前破腹产的时候的麻醉师. 是妹妹的好朋友. 他的水平很好, 我一直很信任他的.

手术时候,妹妹会时不时地告诉我现在做到了那一步,发现了啥问题…..加上有人陪我聊天, 我也没有特别的不安. 后来, 她从手术室里跑出来告诉我先生是直肠癌,位置比较低,手术有点难度. 妹妹说,早就听说这专家手术做得很好,出血很少.这次她说她是亲自见到了, 从手术开始到上段肠子切下来下段肠子切一半, 连两快纱布都没有湿.(我自己做实习医生时候也做过一例直肠癌的病人, 当然是做助手的助手的助手了). 你看这技术好得!妹妹说出血少, 恢复就好! 妹妹说,中国医生手术做得多,美国的肯定跟不上他,说不定,弄个实习生(住院医生)来练练手, 我们回家的决定还是很对的..

妹妹说, 她看专家做一步歇一歇, 因为肿瘤位置实在是低,他又有点胖. 最后, 肠子割掉了. 浆膜光滑, 腹腔清爽, 没有任何转移征兆, 最后结果要看病理报告. 当我听到这里, 真恨不得马上给教授红包.

手术以后,专家本人也这样说:因为先生比较胖(超重).如果是在美国, 他很可能肛门保不住了! ( 我同意! 美国的医生哪有中国的医生熟练). 还有我妹妹的医院条件很好,有超声刀,他说有些医院是没有这个东西的,没有这个超声刀,这个手术也不太好做, 肛门也难保(因为位置低). 我们送他上车. 上车前,我非常感谢地把红包送给他. 他并没有说要多少,我只是按照科室医生说的一般给的数字的上限. 那时候, 我很开心, 真觉得加倍给都愿意!

非常岁月--(五)喜悦

几天后(星期六手术,星期三拿到报告,好象), 病理报告出来了: 癌细胞已经到了深肌层,差一点穿透浆膜层就跑到腹腔了.现在还没有转移, 所有随同肠子切下来的淋巴结里没有一个找到癌细胞. 但是,再迟一点,再差一点, 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如果再晚一点....幸好幸好幸好幸好,没有这个如果!!!!!! 我抱着他喜极而泣!专家听说这个结果以后,非常肯定的对我妹妹说: 他以后不需要化疗,只要注意回访. 因为他的肿瘤生长是外生型的,不是侵润型的!

他从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开始问: 有没有转移? 有意识了以后,每天都问我. 我每天都搪塞他. 他姐姐也每天打电话问我结果. 我自己也是尝到了肿瘤手术不比其他手术的味道: 手术以后还留有尾巴, 还要提心吊胆等病理报告. 拿报告那天,我都想好了, 事先给他打了预防针: 专家说了, 不管是啥结果,按照中国的标准是都要做化疗的. 做就做,谁怕谁啊! 拿到报告以后, 我不用对他说谎了.

每个人都说幸好我们回来,幸好我妹妹安排得一点也没有拖拉(她在这个三甲医院工作, 给了我很大的方便. 所有的检查都是她带着我们随到随做的.有时候, 是主任亲自出马加班给做的, 否则, 术前检查不足, 起码又要拖一周-----上海的专家只在周末来这里做手术).

我那时候终于心情可以阶段性的放松了一下. 跟中了彩票似的.

但是,本来很是紧张的心情, 后来的几天还是在梦里出现了….转移了, 粘成一起了…..现在,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读了一些前辈写的故事, 他们的亲身经历教育了我, 我也不觉得癌症象原来想象的那么可怕了,这也是我来这里写出来的一个原因.我的经历还可以教育其他后来人.

非常岁月--(六)巧遇

我在他手术前就知道,在他前面还有一个病人, 是我的一个前同事的姐夫. 后来, 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科同一层楼, 当他和我都值夜班的时候, 他就会来我这里聊天.

聊天中, 他告诉我:这个科是在全院最好的, 技术力量最强. 十多年前, 他刚在这医院里轮转的时候, 就是这样, 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是最好的. 但是,条件却是全院最差的.虽然创收最多, 可是, 待遇最差,步分红的最少: 因为主任只在乎技术水平的提高, 业务的学习, 对钱概念比较淡. 我妹妹后来也说了,这是全院最受欢迎的科室.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水平. 其他科室周末能不查房就不查房, 一般也就是值班医生代查, 这个科室一直都是主管床位的医生本人来医院查; 其他科室的医生周末手术以后是要补休的, 因为周末有象我家先生一样的要求院外医生来手术的病人, 或急诊病人, 人手不够, 而这个科室的惯例是加班没有补休,完全作为义务劳动奉献的. 所以, 我妹妹说, 其他的新病房的是两人间,带空调卫生间的那种, 条件虽然好很多, 但是, 她还是介绍我们去这个科室, 没有人少的床位病房, 住六人间的病房也行(因为先生是年后, 他住进去以后,这个房间也没有了,很快就在走廊加铺).

我同事说, 当时整个科室连他也就五个人, 两个小医生, 两个主治医生, 还有一个主任. 分管和现在一样多的床位, 一个人分管二十多的床位, 而且, 走廊常常加铺. 现在好了, 有十几个医生了. 那时候, 他常常是一天做两个手术, 上午下午都做, 有时候, 晚上还做手术. 夜班交班以后也做手术, 根本没有休息时间, 周六周日手术是常有的事. 最多的一次, 他做了四个手术!连手术记录写完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还上班!所以, 他说, 那时候, 只写大病历, 手术记录, 和出院记录. 中间查房以后就只换药, 全部不写病程记录了,都是在要出院前自己补充的, 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 他说:我只要保证把刀开掉, 把药换好就已经够忙的了(没办法, 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感叹!). 他说, 那有美国医生会象他们这样忙? 如果美国医生也跟他们这样忙的话, 不至于要等这么久了.

因为科室的主任名气大, 在全国都算好的, 就是现在主任退休了, 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来这里住院, 点名只要他开刀的.(我也见过那个拿那个特殊补贴—好象是国家级的---退休主任来查房的, 有他主刀手术的病人和先生同病房).

即使是十几个人了, 分管的床位少了, 但是, 我看医生是一天忙到晚, 查房, 换药, 手术(两个组, 真的是每天都有手术). 先生住进来以后不久床位就告急了, 后来, 在走廊上一直都有几张加铺. 到他出院都是如此.

我同事说, 他还知道我们一个老乡校友,是做肝移植的. 因为跟人相比, 猪的肝血管更丰富更脆弱, 他是拿猪练的手, 做了两百例的猪肝移植以后, 才给病人做. 现在是很有名气的专家了. 所以, 他说, 在我这样的情况下, 回家做手术实在是很对的选择: 癌症病人是拖不起的. 早期中期晚期的手术效果是不一样的. 他姐夫是晚期, 已经做了两个疗程的化疗了. 请专家来手术, 只不过是给病人一个安慰而已,也减少一些不能进食的痛苦.他做的是姑息性手术.

非常岁月--(七)折磨

当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 我和婆婆迎上去, 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 难受. 到病房以后, 他浑身颤抖, 脸上苍白, 一点也没有血色, 身上插了十跟管子,打吊针的,氧气的, 心脏监护的, 腹腔引流的, 导尿管等等. 护士说这个发抖是因为手术室和病房的温差太多引起的. 而且关腹前还冲洗过腹腔. 护士给加了被子,我摸着他的脸,尽可能多的给他我的体温. 心里实在是存满了怜爱: 我要是以前根本会无法想象, 一个非常健康的力气用不完的有着运动员体质的人会软弱到这个地步.

他, 两眼大睁,口齿不清(舌头因为麻醉的关系,僵硬的)问了两次我听了很久才听出来是: 有没有转移?所有在病房的无不震动! 后来我说起这一段, 他说不记得了,那时候他还是神智不清的,说过的话都是无意识的.可见, 在他心里也是很恐惧这个转移的.

国内手术后是很痛苦的.我一直在跟他说. 因为我自己的两孩子都是破腹产的, 我有中国和美国的手术后护理的不同的体验, 在中国,虽然我得到了那时候的最好的护理(我妹妹就是妇产科的,儿子是她给弄出来的), 但是,和美国的产后无痛苦相比, 还是痛苦了不少: 拔导尿管痛得我要死, 术后大便又是一关.住院时间也长得多.我记得第一次手术半个月后还是不能正常行走; 在这里手术一周不到, 我就能起来给一家人做饭做菜了.但是,跟救命相比, 早些承受痛苦也成了一种盼望了.

先生这一回是体验到了手术的痛苦. 术后第二天, 止痛磅没有压住他的疼痛感, 他对我说: 我生不如死. (后来他说, 除了痛, 还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当时就回答他:胡说八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听者首先要认同说话者的感受, 然后才能做他的思想工作. 这是我读了<如何说,孩子才肯听; 如何听, 孩子才肯说>的系列书以后得到的, 在儿女身上, 试用的效果是很好的.我也一直比较注意这一点. 但是在他当时的情况下, 我想都没有想就堵上了他的嘴, 我的反应肯定让他觉得没有必要沟通下去, 所以,他就沉默不语了. 后来,我跟他道歉了….在我后来跟儿女的相处上, 这件事给我很好的警惕, 我经常提醒自己, 一定要先和儿女站在同一条站线上, 肯定他们的感觉, 然后再开导他们.

他自己也很顽强, 不停的翻身, 动手动脚, 可以恢复快一点. 因为手术, 大便不能控制. 经常换床单和裤子. 我要是平时肯定会嫌脏, 但是, 那时候,真觉得一点也没有脏的概念.

液体输的越来越少, (开始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输液), 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少. 加上后来病理报告出来以后,心里比较放松, 来自手术的折磨就更少了. 他的恢复慢慢的好起来. 翻身也不要帮忙了. 会动了, 就自己走到洗手间大小便. 十二天以后, 就被”赶”回家修养了. 我去结帐后一个小时, 新病人就进来了: 因为刚走到楼下就发现, 我忘了拿东西, 当我回去拿东西的时候, 床位卡已经写上了其他人的名字了 (回来以后, 美国医生说,在这里一般住四五天吧, 所以,他们对先生能住这么久---前后十七天----大为惊讶.)

他现在也恢复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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